《小鸦不是妖》玉折君

3、我是容公子？！

　　我是容公子？！我同样用震惊的表情回看她，末了还不忘瞥一眼即墨。呀，完了！我在心底哀嚎，因为我看见即墨在听到她的话后，脚步也顿下来。

　　“啊？容公子？”我特意用了最迷茫的声音以彰显我的无辜，“姑娘怕是记错了吧？在下本姓川，不姓容。”我好心提醒。

　　“这......”我一说她果然犹豫起来，迷茫地看了我两眼随即变脸如翻书：“呀呀，这仔细一瞧儿还真不是容公子。结绿失礼，方才那一眼竟是认错了人。”她温顺地向我施礼，“川公子还是楼上请吧。”

　　闻言我赶忙跑至即墨身边，却发现他从始至终都没有回头看一眼。

　　我不说话他也没有多说一句。我踩着吱呀呀的木阶顺着略窄又长的梯道一直往上，想着哪日回了忘川一定要把十五拽上来再从楼顶扔下去。

　　十五在鬼门关谋差时也曾来人间走过几遭，看来他是化了名，方才便是遇见他的熟人了。我对这个意外发现深感头痛，心想要是满街的人都唤我一句“容公子”，即墨会不会认为我是骗子故意诓他？擦，这可是我在凡间认识的第一个朋友......

　　头顶突然传来轻痛，“苦着脸想什么呢？”即墨用筷尾敲了敲我的头，“怎么？不饿了？快点菜啊。”

　　我回神，“额，这个啊......”我面对着即墨和记菜的小二脸色微赫，我该怎么委婉地表达我不知道人间吃什么呢？

　　事实证明我根本不需要表达。即墨似是看出我的尴尬，信口便说出一串稀奇的词语，什么“海捞云月”什么“风剪层竹”，我就纳闷这到底是吟诗呢？还是吟诗呢？

　　“你莫不是深山里的小妖怪？看什么都稀奇。”即墨点完菜见我望着楼下的彩旗发呆，便笑道。

　　“那五颜六色的是什么东西？”我指着一楼屋檐上飘扬的彩旗，上面笔走龙蛇地写了字。

　　“招牌菜的菜谱，”即墨温言道：“每家酒楼都会把自己的招牌菜名写在上面，这样既招揽客人，点菜时又方便。”

　　“这样啊......”我眼光移动，又指着大街上林林立立的小摊小贩：“我很早就想问了，他们这是在做什么？为什么这么热闹？”

　　我等了片刻不见回音，转头看去却发现即墨正以一种古怪的表情看我，那表情同鳄鱼姥姥初次见我时如出一辙。我知道这是看一个怪物的表情。

　　“看什么看！”我怒，“要是觉得我像个怪物你尽管说！”

　　谁知听了我的话他不怒反笑，“谁说你像怪物了？我只是觉得你很......稀奇，像个孩子。”

　　我不理他。我鼓起两腮吹气，吹起落下的发丝。

　　“客官，菜来了嘞！”沉默间小二也端了几盘菜上了桌，我顿时怒意全消迫不及待地伸脖去看，这一看连口水都快馋下来。

　　“看你这馋样儿。”对面的即墨调侃我，“见着吃的就什么也不想了，小心烫着。”

　　我瞪他一眼，一伸胳膊将众盘子一捞，“你说要请我的，那这些就都是我的了。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不许抢食！”

　　“好好好，我不抢，你吃。”即墨看着我装出的恶狠狠样子，嘴角却勾出笑。

　　我知道他这种人是不会轻易生气的，看他的眼睛就知道他是个温和的人。可我怕他防备我，于是便尽量展示我的天真。我不喜欢感情里掺杂着猜疑，可我不知道他对我有没有猜疑，就像我先前也不知道“海捞云月”就是酒酿圆子，“风剪层竹”就是糖醋排骨。

　　等我与排骨大战三十回合，又和鱼刺单挑了良久，我才吞下最后一个团子心满意足地舔米汤。

　　“吃饱了？”即墨依然维持着那种风轻云淡的笑，“一般人可请不起你，你一顿可就吃掉了普通百姓一年的花销。”

　　“噗！咳咳......咳......”他这淡淡的一句差点将我呛着，我咳了几声以掩饰我的心虚。咳咳，其实本凤凰真的没有被惊讶到，没有被惊讶到......

　　“我吃完了。”我乖乖放好黛青的玉筷。

　　“是么，那我也得付账了。”说着即墨掏掏衣袖，原来银子都在袖兜里。然而不等他拿出来——

　　“哎呀，付账这种小事怎么好意思让即大公子来呢！”忽地门口传来一个酥到骨子里的声音，我感概自己恰好放了筷子，否则听了这声音手一抖那就是钱啊......

　　只见门口正站着一位婀娜女子，头上戴满金钗，身上也穿了件姹紫嫣红的长裙，手上戴着足足三串宝石链，脚上也串着金铃。一举一动都是叮叮当当的玉石声响，脸上也画着浓妆，脂粉香气扑面而来。

　　一见此女子，我顿时感概自己前几百年过得真不是女人的日子，看看人家，穿金戴玉，多有大小姐风范。但这里是包厢，那么这个女人是怎么进来的呢？

　　“你怎么来了？”即墨出声，音还是温温淡淡。

　　“身为你的下属人家怎么就不能来了嘛~”那女子似是嗔怒，随即扫了我一眼，“咦？这位小兄弟是——”她斜眼挑看，眼中带笑，身子也附过来双手攀上我的肩。这一举动让我全身的毛都竖起来，连忙溜出她的魔爪拍了拍身，“在下川十一，是即墨的朋友。”

　　“哦，公子你打哪儿找来这么不解风情的好友？”看出我的疏离，女子不满地嘟嘴。

　　即墨笑道：“他还是个孩子，三儿你可别欺负他。”

　　“知道知道，我对毛小子可没兴趣。”三儿一挥袖，“我可是来伺候公子您的。这不，刚才的饭钱我也替您付好了。”如此说着，我看她却没有要近即墨身的意思。

　　“我......我去一趟茅厕。”杵在一旁的我突然开口。

　　“真的？”即墨望过来。

　　“真的！”我真的觉得此地不宜久留，那女子让我的鸟毛都吓了一地，更何况我还有事。

　　“那好，我在楼下等你。”即墨回以我一个舒心的笑，瞬间让我全身都暖洋洋的。

　　等我？他说等我！我心中腾起喜悦。即墨总是有一种让人想靠近的气质，不过，也有让人无奈的......距离。

　　我小心翼翼地关上竹门。

　　**

　　“云主，那人是谁？”方才还嬉笑的三儿在川十一离开后便肃了脸色。

　　“一个不明身份的少年。”即墨淡淡道，“你来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禀云主，有探子报九攸楼派了人马来泽城，其心可疑。”

　　“是冲着我来的，之前还派了一个偷儿来确认我的身份。”说到这即墨似乎想起什么有趣的事，莞尔。

　　“请恕三儿直言！”三儿却突地跪下，头扬起：“云主贵为云隐之主，实在不宜独自出行。请允许我们暗卫相随！”

　　“我不会有事。”即墨说得轻淡却笃定。

　　然而三儿却只是跪地不起。

　　“哎，你们总归是要担心的。”即墨看着三儿倔强的眼神叹口气，“好，你们便跟着吧。只是没有我的允许不准现身。”

　　“是。”三儿的语气里带了点释然。“不过......”她斟酌着问，“云主您找的故人到底是什么样子？一定需您亲自来找吗？您这样......会让对方有机可乘。”

　　然而她知道这些问题有问无答，面前温雅的背影万万不是她能过问的。

　　“她......”然而即墨却开了口，“嗯，很特别。”

　　**

　　花清竹翠，我穿过别致的花屏，来到房门前。

　　方才我去找了迎客的丫头，打听到那所谓的容公子竟与集云楼的老板卿娘很是熟稔。据对方所说，这里便是卿娘的房间。而我仗着艺高人胆大，怀着充分的好奇心，准备亲自来扒扒十五的卦。

　　我回忆起十五敲门的方式，于是先快后慢地敲了两次。

　　“谁？”里屋有人疑声问。

　　“怎么，我容公子来了难道也不许进么？”我化作十五的声音笑问。

　　门开，一个妩媚女子探头，一看到我惊讶出声：“容召？你不好好守在南阁，怎么过来了？”

　　哦，原来十五在人间叫容召。我琢磨着结绿叫我时称公子，而这个女人却对我直呼其名，看来我与她应当是平级。

　　“有事，顺道来看看你。”我以一个朋友的角度回答。

　　“有事？”卿娘笑道：“楼主可越发谨慎了，连各阁的任务都不通传一下。”楼主？我心下暗疑，同时一丝窃喜也油然而生，深觉自己似乎要扒出一个大秘密。

　　我扯出即墨牌标准温笑，“别这么说嘛，谨慎才好。”

　　“哦，对了，我想起来你就是个谨慎过度的人。”卿娘笑道：“如今你我二人共事泽城，谨慎也好。”

　　我抽抽嘴角，十五很谨慎么？

　　“对了，”我又问，“最近内部有什么事吗？”

　　这种模棱两可卧底必备的问题我开场就想问了，可怜我在别人窝里折腾半天，还完全不了解情况。

　　“这个......老样子。西边禹州依然抢得热闹，要不是楼主下令不准对云主出手，我早就操鞭去和云主干架了！”卿娘说得愤愤，好像她真能杀了云主一样。

　　啧啧，又出现一关键词——云主。

　　其他我不清楚，云主我却是知道的。出门前七七特意告诉我，说凡间有一片似江非湖的海，里面分堆住着会耍武把式的人。其中武功最高的有两堆：九攸楼和云隐。九攸楼的首领是九攸楼主。而云隐的头儿却总是在变，他们尊称为云主。据说历代云主都神出鬼没无人知其名姓更遑论容貌。七七说不入江湖，枉上凡间。他嘱咐我把这江湖跑熟，日后好下来与他说书。

　　“干架？”思及此我瞥卿娘一眼，“你知道云主是谁？知道他在哪么？”

　　“哼，我当然知道，云主不就是......”说到这她蓦地停住，抬头的瞬间眼光竟像刀锋一样地冰冷。我也愣住，不知她为何周身骤涨杀意。但看着她快速地欺身扼住我的脖子，我知道，我一定是哪里露馅了。

　　咳咳，这才几句话就露馅......

　　“云主名讳天下人虽不知，所有‘同轩’却是知晓的，你居然不知道？”她的目光如刀尖般抵着我的瞳仁，手中的力道也似要将我的脖颈捏碎，“你不是容召。说！你是谁？假扮成他是何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