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鸦不是妖》玉折君

16、危机将至

　　【琅山某林某棵梧桐树下】

　　三儿：“……姑娘饿不饿？要不下来吃顿饭？”

　　梧桐树上女子抱臂靠枝，深黑的长裙似华丽的尾羽，“我不饿。”她似乎在神游，自从被一个陌生男子莫名其妙地抱了一通后，她便慌张逃离到这儿，维持这个坐姿呆了许久许久。

　　正说完，一股桂花香忽地沁入鼻间，这香气引得她一怔——真好闻的味道！

　　“我做了些糕点，你不下来吗？”男子声音温雅，飘逸的竹青衣袍衬得他一派风华。

　　黑影一跃而起，女子瞬间近至身前仿若一阵风，“这是什么？好香！”她凑近男子手上的桂花酥，饶有兴致地打量。为引起她的注意，他还特意在盘子上抹了桂花香油。可此时听见她的话，他眼中却是一暗：“连这也不记得了么......”

　　“嗯？”女子早已拿起一块桂花酥塞进嘴里，“你在嘀咕什么？”

　　目光交错，男子转而一笑，“没什么，这是桂花酥，你以前最爱的糕点。”

　　那笑似春风煦日，在她心头划过几丝暖意和熟悉，她有些疑惑地看他：“你到底是谁啊？一见面就拥抱，还跟踪了我这么久，难道我们很熟？”

　　男子蹙起眉头，语气甚是无辜：“凰儿真不记得我了？”

　　这亲昵的一声唤直让她心下一跳：“你，你别这样叫我，感觉......好不自在。”

　　“那我应当如何唤你？小凰儿？卿卿？”

　　女子无奈摆手：“我不记得名字了，但是......你不觉得这样叫太过亲昵？”

　　男子眉峰一挑，语气略有些失笑：“凰儿，你果然是不记得了。你是我的妻，我是你的夫，我们之间难道不够亲昵？”

　　扑，咬了一半的桂花酥掉在地上，女子被这番话给震住，呆呆道：“啊？”

　　**

　　燥热的厨房里嗞啦啦响起水入滚油的声音，后凰将青菜叶子混着一大条肥嫩的鲈鱼一股脑丢进锅里，飞溅的烫油直让她退了好几步。

　　自从云即气色如常，后凰便愈发爱上了烧菜这门手艺。丫鬟们看她如此卖力的势头，俱是从眼睛一直笑到心里。这其中爱嚼嘴皮的便是厨娘巧儿。

　　“哎哟，姑娘今儿又给云主做什么菜呀？”

　　“鱼。”

　　“呵呵，多鱼多子，姑娘和云主感情可是愈发好了。”

　　“......”

　　“呀呀，别不好意思嘛，男欢女爱谁不是啊。”

　　“......”

　　当然，大部分丫鬟是不会为难后凰直到满脸通红的。不过她们大多数都因云即的关系，对后凰的事，特别是做菜非常关注。隔三差五地便有丫鬟主动来指导她，什么盐要加几勺，烧鱼应放姜。

　　比如现在后凰身边就有一个丫鬟皱眉看着锅里的鱼：“姑娘，这烧鱼不应该放青菜呀。”

　　“哎？是吗？”后凰小心翼翼拈着铲子生怕被热油烫到，“我还以为加了青菜会更鲜呢。”

　　正说间，后凰突觉腰间一热，她以为又是被油烫到，下意识摸了摸却摸出一支赤羽。

　　“姑娘，别发呆呀！再不翻动鱼下面就得糊了。”丫鬟急切提醒着。

　　后凰回神这才看见锅底泛了黑，她急忙将鱼翻动几下。待势稍缓，“......来，你帮我看着这里。”她将铲子递给丫鬟，“别让它糊了！我有事，去去就来！”说着匆匆忙忙往外跑。

　　“哎，姑娘是要做什么呀！姑娘......”丫鬟看她满脸的慌张样，担心问去，可话还未说完，对方已不见踪影。

　　后凰寻了个无人清静地，左右探查，待确定空空寂寂连只鸟都没有时才拿出一直发烫的赤羽。她下山已逾三年，这段时间赤羽一直安安分分半点反应也无。人都说天上一天地上一年，事实虽没有这么夸张，但三年在赤缡看来应该也就三个月。

　　三个月后有消息了。

　　后凰忐忑地捏诀将赤羽一挥：“赤缡，是我。有什么消息么？”

　　感到手中赤羽的羽枝变硬，一个焦急的声音传来：“后凰后凰，不好啦！天帝已经知道你在哪，不日便要派人来抓你了！”

　　闻言心下一沉，后凰没想到这一天居然来得如此措手不及，“可是......数十亿凡尘，天帝怎么能这么快就找到我？”

　　“哼，都是那个伊未仙君！”另一头，赤缡的声音充满愤恨，“据说伊阙山有一面悬湖名‘络渊’，湖至清而成镜，能窥前后五百年事。那伊未从‘络渊’里窥见你的藏身之地，今早就已告知了天帝！”

　　“伊未......真是总触他霉头啊......”后凰感慨。既然是无所不知的伊未出马，那天帝想必也不会怀疑，很快就要出动人手。日子估算估算，她在人间也只剩下十几天。

　　“后凰？你......你没事吧？”见后凰迟迟不说话，赤缡有些担忧地出声。

　　后凰心中一暖，这个世上总归还是有如赤缡这般关心她的人。“没事，大不了最近换个地方躲躲。”她温言道：“而且有个好消息。最近我的妖气骤涨，隐隐有突升之势。”

　　“真的！”赤缡惊喜起来，“那你岂不是要晋仙？”

　　后凰笑道：“嗯，这样一来我应该不会那么容易死了。”

　　“......”

　　“怎么不说话？”

　　“后凰......你......记得放聪明点！实在不行就躲到魔界去。”赤缡的语调里都带了点哭腔，“总之你别被杀了，出事就记得用赤羽叫我，懂不？”

　　“我知道。”后凰把语气尽量放平：“不过我不会去魔界的。”

　　“这......你别倔啊！”赤缡急了，“要真没路你也只能去魔界。那里神仙管不着，你还能有个活路！”

　　“可是......”后凰涩然，她知道一入魔界，终生为魔。“可是魔、神自古两不相立。”

　　赤缡只道她是说天帝，咬牙：“你个傻瓜！你与天帝结下这么个梁子，早就两不相立，还犹豫什么呢！”

　　后凰叹气：“哎，你不懂。”

　　“不懂？我又不是三岁小孩我......”赤缡欲反驳，结果话还没说完，后凰已经断开赤羽的联系。

　　“咦？后凰？后凰！”察觉到异常的寂静，另一头的赤缡试着唤了数声，却只得一片沉默。“唉！真是麻烦死的家伙！”某只火凤凰对着毫无反应的赤羽愤愤出声。

　　而后凰则是握着尚有余温的羽毛静默不语。

　　她该怎么做？她舍不得离开云即，也不愿去魔界落得个一生魔名。可她也不想等死。她凝视着手上的赤羽，心中一动，一簇黑火突地自手心而出。而那支脆弱的羽毛立刻快速焦萎，不消一会儿便已化作灰烬。

　　**

　　清旷的庭院里秋阳落了一地，后凰碰落一地浆果，小心翼翼地走到主屋侧窗下。

　　从窗外看去，屋里陈设简单，最引人注目的便是偏旁一张桌，桌上密密集集摞着数不清的密函。云即穿着竹青色的长衫，轩宇的眉眼此刻正凝视着手中一份密折。

　　一个细小的声音传来：“知了知了，吃了吃了。”

　　执笔的手一顿，云即挑眉，正看到窗外探出的笑眯眯的眼。“今日来得晚了些。”他笑道。

　　汤是好汤，鱼是鲜鱼。只是鱼鳞刮得不甚干净，嚼起来面部抽搐得厉害。云即看着后凰狰狞地吐出一片又一片鱼鳞，眉眼微弯。

　　“笑什么笑，难得你能吃到本仙的烧鱼，过了这村儿可没这店儿。”

　　“嗯，凰儿的厨艺是最好的。”他笑应，在后凰看来简直就是敷衍。

　　她扒拉几口饭懒得搭理他，她心里已经够烦了。然而云即却突然握住她的左手，她奇怪地瞥他一眼。

　　他捏捏她的手心，笑问：“凰儿，我们成亲好不好？”

　　这一句只让后凰愣在当场。她瞅瞅他的表情，从未有过的认真和期待。心中泛起酸意，她答：“不好。”

　　云即的手没有松开，只是平静问：“为什么？”

　　“我......其实我很顽劣，你娶了我一定会有很多麻烦。”后凰用筷子戳着鱼肉，小嘴抿成一道直线。

　　“呵，不要紧。凰儿你就算把天给弄塌了，我也拿个网来将它兜住，如何？”云即戏谑地说道，语中尽是自信。

　　后凰呆呆看他，这样的云即，多好。

　　她本想着等云即此世结束回归神位，这样她就可以让他以上神的名义保护她。三界之中谁又能忤逆上神？可事到临头她却发现自己如此自私。他本是上神，待三界平等，而她趁他忘记自己身份来夺取的庇佑，与他又是何其不公？他也有自己的声望，也有自己的原则，若利用他的真心将他置于不义之地......

　　“你还真是自信。”后凰淡淡道：“不过，过几日我便要离开这里，所以，我们依然不能成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