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酹江月》穆菲尘

5、第五章 巧遇

　　剑锋割破空气的声音，气流冲击耳膜的声音，胸腔起伏的声音，灰尘扬起又落地的声音……
　　原来即使没有功力的人听力也是可以这么敏锐的。
　　江炎玉用手挡住晨菲儿的眼睛，晨菲儿却扭开头，倔强的睁着双眼。
　　那是娘用过的剑，因为剑身极薄极细，不论是刺还是劈，伤口都很小，血也流得不多。江岚说，娘不喜欢血的颜色和气味。这句话曾让晨菲儿困扰了很久。因为师父从不避讳血迹，相反，那是可以点燃师父眼中火焰的一抹光亮。难道说，师父真的不是娘亲？尹炎冰和穆菲尘根本就是长得一模一样的两个人？晨菲儿好不甘心，不甘心这样死去，更不甘心用自己的血染红娘亲的剑。她要弄清自己的身世，给自己一个容身于这片尘世的合理缘由。
　　“咻——”熟悉的寒气逼至脸前。
　　“铛～”
　　晨菲儿耳边传来一阵剑身被敲击后的震动声，脸庞甚至感受的到那种空气荡漾的冲击。
　　“住手！咳咳……”
　　晨菲儿和江炎玉齐刷刷抬起头向来人看去。
　　暗青色的束腰长袍，对比更显得苍白的消瘦面容，萧逸尘扶着院门，一手还成弹指状停在身前。“大伯，听说您神智好转，逸尘很高兴。可是，这两位乃庄上贵客，爹交代过不能怠慢的。咳咳，您这是做什么？”萧逸尘边说着，边捂住胸口，每迈一步都像要花掉很大的力气似的，走的很辛苦。院门外突然冒出个小厮，上前欲扶，被萧逸尘挥手挡开。
　　“二弟，你早知道他们的身份了，是不是？我们之间的恩怨你很清楚，为什么瞒着爹和我不说？”萧朗月没有收回剑，剑尖与晨菲儿的脸颊只有两寸之隔。“更何况她还差点杀了你！今天的事，你别管！”
　　萧逸尘皱紧眉头，突然咬牙冲了过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一把夺下萧朗月手中的剑。暗青色的袍角夹着劲风拂过晨菲儿的额头，传来一阵夹着草药味的清雅檀香。“我的伤与她无关。而且，她是我未过门的妻子，你说我管是不管？”
　　“什么，你……要娶她？”
　　萧逸尘低头温和的看了晨菲儿一眼，慢慢蹲下身来。“不管怎样，我不会让你伤了她……”
　　来不及吃惊，更来不及感动，晨菲儿的意识随着眼前的事物一同模糊掉了。脑中只记得，一张苍白但温和的清俊面孔，还有江炎玉无力松开手前的莫名一颤……

　　影风门声名在外，被江湖人誉为如影随形风随影，其探查监视的看家本领比起皇宫的大内秘探实在不知道高出了多少。可是，真的什么事都逃不过影风门的眼线吗？天大地大，瞬息之间万千变化，谁又能无处不在，眼都不眨？
　　此时此刻，倚在雅致舒适的马车中闭目养神的江岚，大概是不会知道，他一直挂心的菲儿和炎玉方才已经在死亡边线上走了一遭。不然，就算是武林覆灭国家大亡，他江岚也不会迟疑一点，铁定是立马掉头直奔楚坡，将寒剑山庄夷为平地。必要时，与姓白的达成同盟也说不定。何谓正义，何谓道义？他江岚在人世间兜转了这么些年，早就看透了。他只要保护好亲人就够了。如果不是还有这些牵绊，早在十七年前，他已经将自己化为一缕幽魂，追随菲尘而去。即便……菲尘爱的始终不是他……
　　车前一声吆喝，马车颠簸几下，突然停住。江岚飘远的思绪被打断，有些不悦的问道：“何事？”
　　赶车的年轻人站起来眺望一下，回头隔着帘子说：“门主，前面有一群人挡住了路。”
　　贾正掀开帘子看了一下，说：“小庄，去看一下，让他们把路让开些。”
　　小庄得令，跑过去打探了一下，又跑了回来。“门主，前面那群人是苍龙门的，嚣张的很，不肯让路。我看他们在欺负一个小姑娘，听起来，那小姑娘好像是古岳殿卓殿主的女儿卓天音。”
　　卓天音？那就不能不管了。卓凡和柳之瞳虽然把古岳殿维持的不怎么样，和他江岚还算有点交情。重点是，他们是菲尘的朋友。
　　见江岚掀帘下车，贾正忙跟了下来。
　　一群靛衣大汉中，一袭娇小的绿色身影，一副如黄鹂出谷的好嗓门。
　　“你们不想活了是不是？要敢动本小姐一根汗毛，我爹一定灭你们满门！”
　　“哟～小云雀，就你爹那本事，也敢拿出来吆喝？哈哈，小模样倒是蛮俊俏，比那云雨楼的姑娘们靓眼多了，兄弟们，是吧？哈哈！”
　　“你们……你们……”卓天音涨红了脸，左看右看甚是无助。
　　江岚一边悠闲的往那边漫步，一边摇摇头。这小丫头，从小被父母师兄们呵护备至，怎么受得了这般侮辱？一个人女儿家跑出来，又没有足够自保的本事，被欺负不说，还把父母急个半死！真不知道丢了宝贝女儿的那两口子现在还坐不坐得住？还好，菲儿不同，如果是她，那被侮辱的应该就是苍龙门的那帮混球了！
　　根据以往的经验猜想着那些可能会发生的情景，江岚忍不住笑出声来。贾正看了看江岚，又看了看前面已经打起来的一帮人，莫名不已，突然就不知道下一步该如何做了。
　　卓天音的刀法相比她外公——古岳殿上上任殿主，简直就是三脚猫。不过，仗着身材玲珑小巧，身法敏捷，倒还支撑了一阵子，远看去就像一只在丛林中穿行的绿色蝴蝶。
　　一声尖叫传来，卓天音的衣袖被划破，看样子，还伤到了皮肉。
　　这点教训……该够了吧。
　　江岚拍了拍肩膀上的碎屑，抬手从树上折了根柳条。“这是什么风啊，居然把苍龙门的四海蛟龙都吹到了番东这个小地方？”不完全算是打趣，这个原因确实值得推敲。番东这块地方，商行多，富贾多，却基本没什么江湖帮派，一般来说很少有江湖人士聚集。可如今，苍龙门的精英都在，古岳殿也有涉足，一路上大帮小派稀稀拉拉也见了不少，不知道是为何故。如今影风门的门人因白锦宣一事被分成三拨全全出动，对于江岚来说，这些人就像是突然间冒出来似的。是以，如今纵然他有所推测，也不便妄下结论。
　　“阁下是……”年纪稍长，也是之前污言秽语的那个，是四海蛟龙中的大师兄袁北，人称破海龙。
　　说话的当口，卓天音已经闪身溜出朝江岚这边跑来。倒是个机灵的丫头！
　　江岚晃着手上的柳条走近，语气颇为轻漫。“哦，也不是什么大人物，不过和这丫头的爹娘有点交情，希望各位卖个面子，放过她。”江岚不踏足江湖已有十多年，现在的后辈们不认识他也正常。其实，就算是和他有点交情的卓凡的女儿卓天音，听他说这话也吃了一惊。
　　“真是笑话，既然不是什么大人物，又凭什么要求大爷我给面子？看你斯斯文文的样子，爷我不跟你计较，这没你什么事，读你的书去吧！”袁北说完，身后的那帮人跟着起哄，完全不把江岚放在眼里。
　　一边的贾正都有点憋不住要发火了，江岚还是一副丰神俊逸自在洒脱的样子，这脾气比起当年，境界已经不知道高到哪里去了。“这位兄弟倒是好心，不过书早读晚读都可以，这人嘛，早一点晚一点可关系大了。今儿个碰见了，我若不完完整整把这丫头带给她爹娘，那我的圣贤书岂不是白读了？”
　　眼见卓天音已经一溜烟跑到江岚的马车前了，苍龙门的人才发现似乎不该一直傻愣着跟江岚废话。于是，一边骂咧着，一边越过江岚向那边追。“读书人还就他妈罗嗦！有本事就来抢，别他妈光耍嘴皮子，爷们不吃这一套！”
　　惨叫声在这群人后方响起，却明显不是江岚温文尔雅的那幅嗓音。苍龙门的四海蛟龙匆忙回头，后方已有三个弟子在地上嚎叫挣扎，三人背上胸前都是条条血纹。而江岚，微微笑着，垂落的右手，拖着一条叶片残缺的柳枝。
　　识时务者为俊杰。这群人当然不是俊杰，但也不是英雄，遇见高手落跑是常有的事。他们今天的错，在于脑子锈斗，一时之间实在是无法把眼前这清俊书生与武林高手相挂钩。江岚对武学其实不太热衷，无奈天姿聪颖，骨骼精奇，再加上身上的担子家门的责任，这才每日定时研习武功。比起大嫂尹炎冰，他自然是自叹不如，不过对付这些年轻后辈，那简直是绰绰有余再绰绰有余……
　　不出一会，苍龙门的小虫门个个都只有哭爹喊娘的份了。
　　一边的贾正这会才上来候江岚的意思，刚才一直忍着没出手，就是想着江岚或许是该找人练练筋骨了。“二少爷，这卓姑娘是送回古岳殿还是……卓殿主可能就在此地不远。”
　　看着那群人落荒而逃，江岚再怎么淡薄名利，多少还是有点成就感的。扔掉柳条，江岚脸上真可算是春风拂面，骨朵开花。朝卓天音招招手，江岚笑道：“丫头，过来。”
　　卓天音捂着胳膊走过来，好奇道：“你真是我爹娘的朋友？”
　　“骗你做什么？”
　　“可你看上去比爹年轻多了。”
　　“错，你爹比我年纪小，你得叫我江伯伯。贾叔，去取点药来。”看起来，年近四旬的江岚若有心出去招惹青春少女，得手的几率还是相当之大的。
　　“江……伯伯？”卓天音歪了歪头。看着人叫还真别扭，要是爹也这么年轻俊美，那还多少平衡点。
　　“天音，你爹娘呢？你怎么会一个人跑出来？跟江伯伯说，江伯伯送你回去。”少年人跟少年人还不一样，如果用这种哄小孩的口气跟菲儿和炎玉两个说话，反应绝对是两白眼。
　　“我才不要回去呢，好不容易才溜出来。江……伯伯，呐，既然你是爹娘的朋友，帮忙照顾我也是应该的，况且我现在受伤了，你带我出去玩好不好？”卓天音一脸天真，小狗一样摇着江岚的胳膊。
　　什么逻辑这是？江岚听着绕，想着也绕，结果就是明知她无理赖皮还是给绕进去了。“好吧，等你伤一好，江伯伯就要送你回去咯！”
　　“好呀好呀！”那就让它好得慢一点咯！
　　贾正好不容易把一直晃来晃去没个消停的卓天音包扎好，一听这话，立刻抬起头来。“二少爷，您这不是要去见‘客’的么，带着她……”
　　“无妨，反正萧庄主和这丫头比我还熟。”带过去反而更好开口说话。因为同一个女人，江岚和萧冉之间，总有一层两人都不愿道破的隔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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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唉，是我的错，这篇文拖的太久，看过《天陨》的大人们貌似已经忘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