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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隐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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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年悠哉悠哉过得不知道多清闲的江岚,这一回真的深刻觉悟到,自己已经不再年轻。日夜兼程,风餐露宿,外面单独骑马的候子渊还在啰里巴嗦的讲述自己明明并不广博的见闻,倚靠在车窗边的江岚已经开始觉得自己有散架的趋势了。看来练功和赶路到底还是两码事。又或许,久未出岛的他,已经不太习惯这种浓郁的江湖味道。
江岚皱着眉头换了个姿势,习惯性的又去撩窗帘。撩起一半,马车突然缓了一下,竹帘从江岚手指间滑落,挡住了一片昏黄的斜阳。
“来了?”再次撩起帘子的江岚只看到车尾一抹疾驰而去的暗色身影。
骑着马慢慢赶上来的候子渊忙递过来一小本薄绢小册,江岚接过,车里的贾正已经点起了火摺子。见江岚一脸阴郁,贾正不敢多言。不过,江岚有事大多会和他商量。
江岚捋了捋鬓发,抬起头时把小册子凑到灯火旁点燃,一甩手,赤红的火焰燃成一团,落地时散化为灰烬。“他们的行动比我想象的要快。”
贾正吹了灯,“二少爷,他们的身份可有眉目?”
江岚摇摇头:“他们的行踪太过诡秘。两年前那么大一桩案子,只有梧瑟一人露过面。而现在我们也才知道,另外两个人,一个叫白锦宣,一个叫杉乔。叫白锦宣的这个应该是主子。三个人武功都不弱。”
见江岚的眉头越拧越深,贾正惊道:“难道他们已经到了楚陂?”
江岚往后一靠,摆摆手。“若单说武斗,寒剑山庄不见得会吃亏。姓白的那小子很聪明,避重就轻,竟是从萧家在番东的产业开始下手。看手笔,还挺阔气。”顿了顿,江岚道出了他最担心的事:“萧冉是个人才,但他的精力大多花在了武学上,他家的产业能做到这么大,全凭他做武林盟主时的气魄和寒剑山庄的威望。虽然萧冉已经亲自去到番东处理,可是我担心这将于事无补。而且,萧冉也可能会……”
“萧庄主武功盖世,应该不会出什么事吧?”听江岚这么说,贾正也开始隐隐担心。谁都知道,萧家这辈中,大哥萧青云瘫痴在床,其子资质平平,二哥萧怀谙不管世事云游在外,一个女儿久居深闺。现在就只有庄主萧冉和少庄主萧逸尘能撑得住台面了。二人虽都是人中之龙,但萧逸尘目前重伤在身,若萧庄主再出个什么意外,寒剑山庄……不战可破!
江岚认真的想了想,黯然道:“那几个人,深浅难测,身后又不知道有什么势力,很难说啊……”说到这,突然想到什么似的,江岚拉开窗帘,对外面的候子渊道:“子渊,吩咐下去,所有门人都暂时放下手头的任务,给我分成三拨。一拨再去查过去二十年与寒剑山庄和唐门有瓜葛的所有门派包括个人,一拨给我查涉及萧家产业的所有商户,另外一拨,查关外的所有秘密组织。凡与梧瑟、白锦宣、杉乔三人有关的消息,通通回报给我!”
头一次被江岚唤作子渊的候子渊,感动的差点没听清第一拨人的任务。好在他够机灵,跟了几天也不是白跟的,听到后半句,猜也知道前半句是什么。“是,门主,子渊立刻就去办!”
缰绳猛的一拉,侯子渊的马嘶叫着前脚腾空而起,落地后,扭身向后狂奔而去。扬起的尘土,被余晖渡上了橙色的光晕,使得崎岖的林间路变得比白天更浓重。
江岚向后望着,眯了眯眼,心口突然有种窒闷的感觉。
好像会下雨……
“二少爷,那……我们现在是去楚陂还是番东?”
江岚沉思片刻,叹了口气:“先去番东,菲儿他们暂且不会有事。”
作为影风门的门主,江岚只需窝在岛上就可以知晓天下间很多事情,比皇帝的探子还要灵通。可以说,对于寒剑山庄,那里面的一草一木一房一瓦他都知道的一清二楚。但是,知道只是知道,在考虑上,他也有疏漏的时候……
晨菲儿放下刻了一半的木人,用布仔细擦了擦剑,然后插入鞘里。
细细长长一柄剑,简约干脆,不同于武林中其它所有的名剑。江岚给她的时候,说它叫独孤剑,是娘亲留给她的。可是……师父却从不承认她曾有过这样一柄剑。晨菲儿不知道他们谁在说谎,但却一直将这柄剑视若珍宝。
晨菲儿曾经在江岚的书阁里见过两把玉扇。那时她才知道,江岚也是有兵器的,那就是玉扇。两把扇子形态酷似,一把大,一把小巧,像是一对。江岚说,那把小的,也是她娘的遗物。晨菲儿不懂江岚为什么要说是遗物。她偷看过江岚的画,她的娘亲,穆菲尘,和师父长的一摸一样分毫不差。
晨菲儿一直以为,是自己不够好,不够乖巧,所以娘亲不要她。或者,因为娘亲不爱爹爹了,又嫁给了耘伯伯,所以才不要她。她想不出第三种解释。耘伯伯对她很好,可她知道他不是她亲爹。于是,从小努力练功,诗书女红无一不精,师父的话从不敢违逆,可是……师父却始终不肯认自己这个女儿,也不止一次否认自己没有孪生姐妹。
谁能告诉她,她到底是从何而来?
十多年过去了,晨菲儿已经无力再去追究这谜团一样的身世。而现在,她更没有多余的精力再去想这些,那个该死的婚约,无论如何也得解除掉!
不知不觉,面前图案精美的桌布已经被晨菲儿绞得毫不成形,眼看着茶壶茶杯就要统统掉到她身上,江炎玉叹了口气,随手扯住桌布的一角。“我渴了,倒杯茶给我喝。”
晨菲儿回神,放开桌布,“你是手残了还是腿瘸了?”说完,她拍案而起,转身超里屋走去。
江炎玉脸上那对和师父极为相似的眉眼,惹得晨菲儿忍不住把怨都发在了他身上。江炎玉呢,自己也知道,所以向来不往心里去。
自顾自倒好一杯茶,江炎玉闲淡无事的踱到窗边,望着墙边的那棵树又开始发呆。
“爹,还是回去吧,也就是两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野孩子……”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从院外传来,随着还有很清晰的木轮转动和磨地的声音。
江炎玉蹙了蹙眉头。
“呃——啊——”沙哑的含混不清的声音。
“天快黑了,湿气重,您的身体……”
“嗯……唔……”当爹的似乎在抗议。
“好吧,好吧,难得您想出来走走……”说到这儿的时候,那个推着轮椅五官坚毅的男子已经停在了院子门口。轮椅上,坐着一个面容苍老憔悴,发须花白凌乱的老人,干瘦的身子骨,一阵一阵的颤抖着,似乎是在忍受着一种极大的痛苦。他的双眼,看似空洞,却又似乎漂游着若有若无的意识。真不知道这算是不幸中的万幸,还是万幸中的不幸。
江炎玉把身子往外探了探,带着防备的目光看着这两个人。
突然,那老人双目怒睁,枯枝一样的手僵硬的指着江炎玉,嘴巴张合几次,发出几声沙哑的嘶喊。“呜喂——呃——”
“怎么了,爹?”年轻男子俯身按着老人的肩,焦切的问。
老人只是惊恐的瞪着江炎玉,咝咝的喘气。
晨菲儿闻声提剑走了出来,凑到江炎玉身边,边探头边问:“怎么了?”
江炎玉摇着头正要说话,晨菲儿的脸一露出窗台,那渐渐趋于安静的老人突然“噌”的一下撑着站了起来。不过,旁边的年轻人惊疑之下还没来得及扶,那老人就已经腿臂不支向前跌倒。眼看着老人就要栽倒在地,晨菲儿心一急,手搭上窗沿就欲跃出,却被江炎玉抬手挡住。好在那年轻人也是个练家子,老人不至于扑到在地,不过,也没好到哪里去。老人的腿狠狠的磕在了石块的边缘上,隔着衣服的下摆,隐隐透着血迹。晨菲儿埋怨的狠狠拧了江炎玉一把,江炎玉皱了下眉,没说话,手臂却执着的挡着晨菲儿,冷冷盯着窗外的两个人。
“呜喂……呜……穆……菲尘!”
晨菲儿惊呆了。她听到了什么?
穆菲尘!
她只在江岚的画里看到过这个名字,从未听人提起过有关这个人的任何事。
这个时候,就算是那老人的口气里带着明显的憎恨,就算江炎玉拦着她,晨菲儿也不会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用力推开江炎玉,晨菲儿跃出窗子,站到了轮椅前面。“你刚刚说的是穆菲尘?”
江炎玉跟着跳出,站在晨菲儿身后,只觉得这个名字很耳熟。
穆菲尘,菲尘……菲……
尘菲,晨菲?这个叫穆菲尘的人,莫非和晨菲儿有什么关系?
对面的年轻人警惕的把老人扶回轮椅里,并且往后拉了一段距离才开口问老人:“爹?她怎么可能是穆菲尘,这才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小丫头!爹,您消停几日行不行?”
老人的眼中,空洞的地方似乎一点一点的在被火焰填补,胸口剧烈起伏着,四肢颤抖的越来越厉害。晨菲儿甚至有点怕了,禁不住退到了江炎玉身旁。可是,她不甘心就这么错过:“她是谁?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然而,那个老人却在这个时候挥了挥手:“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