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酹*月》穆菲尘

2、第二章 软禁

　　楚陂，寒剑山庄。
　　一个布景体面的庭院，一间清新雅致的厢房，房门上十分不协调的挂着把黄铜大锁。锁很新，看上去应该很牢固，可是想用这样的锁锁住里面的人，简直就是个天大的笑话！若不是里面的那个丫头压根没想逃走，这把锁，这扇门，甚至这个庭院，早不知破拆成多少个部分了。所以说，这是软禁。
　　说起来，被软禁应该算是武林人士的耻辱。不过这房间里的两个家伙除了无聊点睡眠过量了点，其它完全没觉得有什么不自在。反倒是没有了那个冷若冰霜的娘盯着，这两家伙全身的肉皮子都尽情舒展了。
　　“哎，倔女人，是你就认了不是咱就走人。骗我出来跟你背黑锅的事就算了，我还想去老宅看看那个所谓的哥哥长啥模样呢！”翘着二郎腿斜躺在床上的俊美少年一觉睡醒，眼镜都没睁开就开始发牢骚。
　　晨菲儿开始后悔，怎么当初就头脑发热，把这个臭小子给带出岛来了呢？在岛上的时候还没发现他嘴巴有这么贱痞，也不知道这小子对外人居然比他娘还要冷。“叫姐！”
　　“娘又不认你，有七八分相似的容貌有什么用？再说了，你跟娘的性情脾气完全不一样。”少年勾起嘴角，戏谑的看着晨菲儿，好像逗她生气是件很好玩的事。这个女子，容貌和娘惊人的相似，甚至比娘还要美。尽管娘从来不认她，但从很小的时候开始，他就知道，她是娘的女儿，他的姐姐。不过，他才不要叫她姐姐，不过比他大一岁多一点，比他还矮一点，脾气又坏，一点也不像姐姐。
　　少年的话照例刺到了晨菲儿的痛处，不过死鸭子嘴硬，她才不要输给这个师父百般看重的儿子。“我比你大，至少你该叫我师姐！”
　　少年忍住笑哼道：“一出岛就闯祸，哪有点师姐的样子？”
　　“江炎玉！！！”晨菲儿手上的茶差一点就泼了出去，“从出岛到现在你就像粒糯米一样粘着我，你哪只眼镜看到我去刺杀萧逸尘了？”
　　江炎玉翻了个白眼，嗤笑道：“不是你宣称要杀了那个家伙的吗？来的一路上你就不知道诅咒了那倒霉鬼多少次，我想或许你的怨念已经强到可以游离出体直接杀人了。”想了想，江炎玉略微抬了抬头，反手把枕巾扯了出来。“哎，倔女人，我看那萧逸尘风度翩翩一表人才，你干嘛不答应了算了？”
　　晨菲儿咬了咬牙，手极快的一抖，那杯还冒着热气飘着绿叶的碧螺春连着杯子向床那边飞了过去。江炎玉像是早有防备，枕巾及时的一卷，茶和茶水被裹在枕巾里，一转手又整个儿飞向窗子。中间的窗格纸破了个大洞，那团滴着热茶的东西准确无误的带出了窗外一声惨叫。
　　江炎玉冷笑：“不知死活的东西！”
　　窗外突然不吱声了，悉悉索索的挨到门边，开锁的手都在抖。“江公子，小奴只是来送饭的。”
　　送一次东西被砸一次，在下人们眼里，好像江炎玉才是个狠角色，而被怀疑刺杀少庄主的晨菲儿倒还是个善主儿。
　　江炎玉是真讨厌这些笨手笨脚的家伙，寒剑山庄的人都死绝了吗，想偷听监视也不派机灵点的人来？
　　晨菲尔不太喜欢江炎玉的冰冷，她好心提点进门的那个额头还留着血的下人：“下次想偷听别端着茶啊、糕点还有菜来，不是所有人都和你一样鼻塞的？”
　　那下人恍然大悟，又是羞愧又是气闷。妈的，被砸了这么多次都没人提个醒儿！放下食盒，再也忍不住龇牙裂嘴的捂着额头飞速退了出去。门照例锁好。虽然觉得多余，可是上头说了，挂锁是为了让他们有一种阶下囚的觉悟，杀杀他们的锐气。那人哆嗦着被烫红的左手收好钥匙，心里忍不住开始咒骂：真他妈的，到底是上头哪个猪头说的，自己来看看！
　　江炎玉慵懒的起身，理了理衣服上的褶皱，坐到晨菲儿对面，开始一盘一盘往外面端菜。“哎，不是你动的手就走啊，留在这干嘛，这儿的饭菜香些？”
　　晨菲儿没好气道：“你想走就走，没见过你这么啰嗦的人！”
　　江炎玉也觉得奇怪，他向来话少，可一看到晨菲儿就忍不住要逗一逗她才开心。“你故意的吧？妄萧庄主还护着你，你却声都不吭，一点都不解释。你在和二叔斗气，怪他私自给你定亲？”
　　“关你屁事！”
　　看着晨菲尔咬牙切齿的样儿，江炎玉知道他猜的是对的。笑了笑，正准备正儿八经的安慰安慰她，突然眉头一皱，手中的筷子夹着疾风向窗外飞去。“滚！”
　　窗外又是一声惨叫。
　　晨菲儿无奈的叹了口气，提醒道：“以后想偷听，最好别喘气。”
　　窗外的人侧头看着肩头的筷子，哭丧着脸不敢拔。有没有搞错，又不是死人，不喘气活都不要活了，还偷听什么？得，技不如人，回去交差，谁爱偷听谁来听！

　　梅花窗格上映出一道清瘦的剪影。雪白的衣领，照得那张眉目清秀却带了点岁月痕迹的脸更加苍白。
　　“逸尘服了那药有没有好些？”
　　妇人身后的丫鬟答道：“回夫人，少庄主已经好很多了，方才吃过饭还下床走了两步。”
　　“哦？我等会去看看他。”顿了会，那妇人转过身来：“那小贱人呢？”
　　丫鬟垂了垂头，答道：“夫人，恕冬晴多嘴。她二人的功夫都不在少庄主之下，在他们眼里，那锁根本是形同虚设。他们若想走，或者觉得被锁着屈辱，除非庄主出手，不然我们是绝对留不住的。您派去监视的人，没有一个不是什么都没听到就受伤而回的，回头若是传进庄主耳朵里就不好了。所以，就等庄主回来后处理吧，夫人不必为此这般挂心。”
　　“等他？呵呵，我看这次逸尘就算是死了他也会护着那小贱人！别以为他不说我就什么都不知道。母女两都是一样的货色，魔鬼！”那妇人推开窗，望向窗外，目光放的很远，像是在回忆已经很遥远了的画面。那个女人……

　　江炎玉其实不好动，也不喜欢热闹。离开熟悉到腻味的小岛以及严厉的母亲时，江炎玉曾经发誓他要过够猪一样慵懒安静的生活再回去，不练功，不看书，也不要跟爹学医术。所以，之前对着晨菲儿时嘴巴里虽然在抱怨，可心里面其实挺满意这种被软禁的生活。只是……好吃好睡过了这么几日，他发现事实并不像他想象的那样。猪无不无聊他没法去问，但从昨天晚上起，他已经对自己说了不下一百遍“好无聊啊”。原来，悠闲的日子也不是那么好过的。
　　终于忍不住，一脚踹开被订了木条X的窗子。
　　晨菲儿刚从里屋出来，见状喝道：“死小子，你想干嘛？”
　　不看见还好，一回头就来气。江炎玉本来是打算回江南老宅见见那个素未谋面同父异母的哥哥，谁知道被晨菲儿一路骗到这儿来了，想走还走不了——他怎么放心晨菲儿一个人留在这个是非之地。回头瞪了一眼，江炎玉一屁股坐在窗台上，无聊到两腿直晃。
　　晨菲儿也不理他，拿起昨天劈的那截红木继续雕小人。这一点江炎玉挺佩服这丫头的，一柄细细长长的剑，愣是给她拿来当匕首使，而且还挺利落。
　　不知道是受到了启发还是真无聊过了头，江炎玉掰下窗户上半掉不掉的木条，一根一根的开始削牙签。过了一会，院子门口传来点动静，很容易就吸引了不太专心的江炎玉。
　　门口探出个头来，一只眼镜眨了眨，一见江炎玉，立马飞快的缩了回去。然后，隔着墙，传来一声高叫。“江，江公子。小的，小的来送饭了。”停了一会，像是下了好大的决心，“既然，既然您出来了，饭菜我就放这了，小的告退。”一口气说完，墙后的人惨白着脸拔腿就跑。
　　无奈，江炎玉喊停，即使前面有八匹马拉着也得刹车。
　　江炎玉慵懒的说：“滚回来！”
　　那个鼻子上的雀斑长得像蜂窝眼的家伙哆嗦着退了回来。一只脚站在院门边，一只脚还藏在墙背后。
　　江炎玉放下剑，低着头一根一根数着手里的牙签。“把饭菜端过来！”
　　雀斑脸腿肚子一抖，眼镜盯着江炎玉的手，汗如雨下。还好，不幸中的万幸是江炎玉放下了剑，不然打死他他也不会走过去。
　　“开门，把饭菜摆好你就滚！”其实江炎玉就是无聊，他都这么无聊了，怎么会愿意再去做端菜那种无聊的事呢？
　　雀斑脸像得了大赦似的，又快又准的开锁、摆菜、上锁、跑路……招呼都没来得及打。
　　江炎玉哼了一声，手一扬，拿起剑转身跳回房里。
　　墙边的树上，七彩斑斓的，轻飘飘掉了好几只蝴蝶下来。蝴蝶肚子上的牙签，每一根都均匀光滑，跟一个模子倒出来似的。
　　天知道，要不是不想惹晨菲儿生气，早在那雀斑脸拔腿准备开溜的时候，这些牙签就已经穿墙钻进了那两根小细腿里。真是活腻了的家伙，竟然敢把东西放在门口让他去端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