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家少年》苏安明

4、第四章

　　等杜大伯走了，杜皓帆给奶奶顺了气，在肚子里打了会儿腹稿，想想五岁的小孩说怎样的话才能有说服力，咀嚼了半天才说：“奶奶，我想去大伯说的那个叔叔阿姨家，我们回去吧，好不好？奶奶。”
　　后脑勺就挨了一下子，“你个白眼狼哟，白养了你这么多年，你个小兔崽子看我不打死你。”
　　“唉，奶奶你听我说，哎哟。”奶奶抄起扫把就在杜皓帆屁股上来了一下，杜皓帆捂着屁股就往外跑，嘴里还嚷嚷着：“奶奶你先听我说，您年纪大了，我爸妈又不在了，总不能一直靠拾荒养活我和我姐，哎哟……我的奶奶唉，亲奶奶哟，我当然会给您养老，可等我念完书参加工作了，都是十几年后的事了，还有我姐还要上初中、高中，还要上大学，再加上我，那学费是哗哗的往外流，您拾荒拾得过来么？”
　　奶奶终于不追着打了，手上还拿着扫把，就抹开了眼泪，“你个小兔崽子当俺愿意么，要不是你那没良心的爹妈走得早，俺何苦拖着这老身子干那遭人白眼的活计，还不是为了你们姐弟俩能当得上那有文化的人。”
　　杜皓帆一瘸一拐的朝奶奶踱过去，小小的手攥着衣袖擦擦奶奶的眼泪，“我知道奶奶都是为了我和姐姐好，可大伯现在愿意给您养老，还供着我姐上学，这多好啊，您不用再去拾荒遭人白眼，我姐也能顺顺利利的去念大学，不就是不要我么，这也没什么大不了，我就去他说的那对夫妻家里，人家没孩子肯定会把我当亲生的疼，到时候我也能穿新衣服，去好的学校上学，将来和我姐一样考大学，找一份好工作，等我有出息了，再把您接过来享福，您花我挣得钱，别人不敢说什么的。”
　　杜皓帆没觉察到自己也哗哗的流着眼泪，奶奶也同样拉着袖子给他抹脸，他再接再厉，“奶奶，您就当作人家是替您养孙子，咱和他们说说，以后我给他们养老，可我还姓杜，还是您老杜家的根……还有啊，磊磊哥也是您的孙子，您可不能厚此薄彼。”
　　“我的皓皓哟，你咋个突然这么懂事了哟，奶奶无能啊，对不起你爹妈，养不活你唉，我的皓皓唉。”奶奶搂着他，祖孙俩哭的稀里哗啦，杜皓帆心里又苦又涩又带着点庆幸，难过的是他要和奶奶姐姐分开了，庆幸的是奶奶不用再累死累活的为他们姐弟俩忙碌，虽然大伯母人不好，但这次是他们请着奶奶回去，乡里人嘴碎，他大伯母肯定也不会做得太难堪，还有爹妈的身后钱傍身，奶奶和姐姐大约不会过得太差。
　　这方面算是定下了，可另一方面他的人生将会被彻底改变，未知的那些他想象不来，甚至不敢去想。他不知道这一次的改变还会不会再遇到上辈子爱得死去活来的那个人，掏空自己所有的感情和精力，得到的最终结果却是一个笑话。
　　还是算了吧，以他对那个人的了解，就算再给他一百次重新选择的机会，他大概还是会选择正常的人生，娶妻生子，而自己大概还是会大闹一场，然后断的干干净净，谁让他对爱情有洁癖呢。
　　既然他有机会可以重来一次，就痛痛快快的抛开那些前尘过往，重新装载自己和家人的人生。老姐也别再遇上王政，纠纠缠缠十几年，徒添悲伤罢了。
　　杜大伯再来的时候，经过一番商量，决定先让大伯回去，杜大伯给他们买了火车票，奶奶小心翼翼的把他们装在贴身的小布兜里。杜大伯走后，祖孙仨儿把屋里积屯的废品和能换钱的家什拿到收购站卖了，奶奶又厚着脸跑到曾经帮着杜语帆上学的那个当官的单位，给人家说了情况，那人倒也痛快，答应把杜语帆的学籍给转过去，这样又过了两天，家当也收拾得差不多了，祖孙仨儿背着包袱上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