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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惑星(一) ...

  •   周不鉴觉得自己是歪打正着找到了靶心,他没想到才被关了几天功夫,祁连不但同意他的外出放风申请,而且亲自与他同行。冬日煦暖,无限安宁。虽然两人同车异梦,各怀心思,谁也不愿意主动开口。

      祁连和周不鉴首先驱车赶到了平和市虹宁区分局,也就是发现公民ID信息被神秘冻结的公安局。

      分局的警察同志热情地接待了他俩。祁连假借特警的名义跟警局的工作人员问了好,说了一声协助办案、请多关照。像他们走这条路的人,虎皮猫脸,谁不会画几道儿。

      分局同志赞叹了一下有纪律有能力的特勤人员过来排忧解难啦。絮絮叨叨地问候了组织关系,吹捧了高明大义,感叹完了国法严明,终于进入正题。

      “虹宁区从我去年接管开始,就有发现零星的人口失踪事件。一般来说,咱们这般偌大的平和市,每天不丢几个人反倒不正常了。”分局局长邱海洋说道。

      走失的小孩子或者老人的家属会第一时间赶回事发地寻找街道派出所,而一般迷路的失踪人员也会首先被领到片警那里。至于大规模的人口拐卖或者蛇头,不论行事作风如何狠厉,都不可能做到毫无动静。

      邱海洋继续说:“一般绑架、贩卖人口的案件,多由亲朋报警。或者有一些社会群众发现可疑人员予以报警。这回的人口失踪,发生了好几起,无一例外没有任何一个人来报警。”

      祁连问道:“那你们是如何判断这些人就是‘失踪’。”

      邱海洋苦笑着点开显示屏,调出了这些人员的详细信息:“这就是问题所在,要不是这些人的公民信息被冻结,我们根本无法判断他们‘失踪’。”

      祁连和周不鉴围上去,屏幕上罗列了五份个人档案。这五个人是一水儿的小青年,有男有女。光看白纸黑字,瞧不出他们有半点交集。

      祁连若有所思:“这种类型的失踪案件,在虹宁区发生多少起了?”

      “也不瞒您,如果没有人报案就没办法立案侦查。所以也无法统计发生了多少。”邱海洋擦擦汗:“包括这一回的发现,我们曾经怀疑是户籍科信息录入出现了故障,并非这些信息的主人人间蒸发。警员在反复核查之后,才确定这些人是真的不存在了。”

      “不要立案,把所有档案交接给我吧。区分局照常工作,如果有类似情况一并转发给我。”祁连想了想又问道:“这回失踪的五人,您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我正刚接手分局,才和上任完成了工作交接,户籍科检查档案的时候居然发现了这样的事。”邱海洋鱼泡眼里涌动着不明咸酸液体,想必是惦记工作职责,欲哭无泪。

      祁连不予置评淡然掠过,邱海洋如蒙大赦,着急忙慌地把资料拷贝到祁连的便携终端。进度条显示100%的时候,他大大地舒了一口气,破涕为笑。周不鉴挺理解他的,肩上千钧责任被别人分了去,通体上下无比舒畅。这种时候,要是他,肯定特想吸溜着鼻涕三拜九叩高呼万岁。

      “队长,所以您这次是被公安局征用,来查人口失踪?”周不鉴闲适地窝在区分局会见室靠背椅里面,看着祁连调出每个失踪人员的信息,一一比对。

      “没想到您这般了不起的人,还要兼职做这些找回走失流浪猫猫狗狗的工作。”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祁连没去理他,自个儿忙活着把失踪人员调出来一一确认。

      周不鉴从祁连那里讨了个没趣却也不在意。他很有主人翁意识地在人家分局的地皮里转悠,看见会见室茶几前面的沙发上摆了一盘果盘,一点也不客气地捧在手上。

      水果虽然是装饰,有那么点充门面烧香拜佛的贡品味儿,不过人民警察不搞虚的,连摆设都是真刀真枪的真。周不鉴很高兴地挑了一个红苹果,扯出压根没掖进裤腰的衬衫衣摆擦了擦就地啃了起来。

      “队长,我说您这只队伍管得还挺宽。您应该是归军字口吧,怎么还干涉人民警察的内政啊。”周不鉴满嘴飘香,果汁四溅。

      “要么就是人民警察职业水平素质比较低,关键时刻顶不上去,我看这一条倒是完全成立。”周不鉴乐滋滋地嘎嘣嘎嘣嚼着果肉:“照这种说法,您是拿双份工资吗?”

      祁连压根就没指望周不鉴能正经省心,好在他抗干扰能力挺强,把区分局提供的五个失踪人员信息一码排开。

      蒋杰、何崇、卢昊、王檬和宣齐。

      年龄都在二十岁到三十岁之间,这算一个共同点。除此之外,工作种类、教育背景、家庭婚姻情况和籍贯信息几乎都完全不同。

      对了,要说共同点还有一个,就是他们都是在虹宁区分局办的平和市暂住许可,或者是平和市长期定居户口。正因为如此,区分局的工作人员才能在公民ID信息整理时发现这些人资料的遗失和冻结。

      祁连呼叫通讯器那边的猎户座内勤,把这五个姓名打包发给了夏恬,请她尽可能多地寻找这些人的活动信息。

      “对了队长,我倒是有个疑问:为什么这五个人的公民档案被人刻意抹去了,可是公安局还存有他们的基本信息?”周不鉴抹了抹嘴,把苹果核往窗外一丢。他又扭到茶几前面,屁股朝上面一坐,继续淘果盘里的宝藏。

      看样子他嘴还很挑,卖相太磕碜的水果不吃,歪瓜裂枣的水果不吃。可惜又大又红的水晶富士只有一个,他遗憾地抽了抽鼻子,开始扒橘子皮。

      祁连盯着显示屏上的几张标准照,倾身后仰靠在沙发上双手环抱说道:“公民信息有两套系统。一个是他随身ID手环里面的个人信息记录,这有他个人最全的身份资料,里面还有他的社保医保信用记录。另一方面公安系统也会留有公民原始的基本资料,一般是公民办理户口、临时户口或居住申请时留下的,由户籍科管理。”

      周不鉴用他汁水横流的手打开了手环,口齿不清地念叨:“信息时代真是方便,一个坑一个果,跟一元函数一样一一对应。”

      周不鉴突然又福至心灵地缀了一句:“既然有这么方便的户籍系统,你们为什么没有去公安局里查找你们想知道的信息呢,比如沈雯,非要在我这一棵树上吊死。”

      祁连深深看了周不鉴一眼,见他正吮着手指,把沾在指头上面的橘子汁唆干净。他对于这样一个家伙,偶尔居然还能说出正经话而诧异。

      于是祁难得连心平气和地回道:“我们搜索了你的籍贯地,也就是沈雯停尸的庐城市公安局,发现她在户籍科的原始资料早已被清零。至于你,队里搜索公安局户籍科的资料,发现公民联网信息库里完全没有你入学之前的身份信息。”

      “也就是说,有人故意从公安系统里抹去了你们母子的信息。”祁连看着周不鉴坐在茶几上晃着腿的身影问道:“你说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连您都想不通,我这木鱼脑袋哪能明白。”周不鉴的正经只是一瞬,觉得肚子装了半囊水不饱不撑,他也懒得再吃。

      “走吧,先去看看这些人有什么特别的经历。”再这样下去又是僵持,祁连关上显示屏,把便携终端揣进兜里。周不鉴跟他走出去两步,回头又把剩下的几个小西红柿装进了衣服口袋。

      离开了区分局,两人都开启了静音模式。上车,系上安全带,点火发动。这辆酷似玩具的闷骚高档军用车,在主人的指挥下驰骋。它穿过中心区的高楼大厦,朝虹宁区的西南郊外开去。

      最终,车停在了一块棚户区,也就是城乡结合部的一片危房。起重机和大铲车就停在距离他百米冲刺的地方,胆子小的早就举家搬迁另觅巢穴。剩下钉子户和实在找不到地方住的主,享受独门独户的别墅待遇。

      这是漂泊在平和市的蚁族聚居地。

      祁连示意下车,周不鉴追着祁连跳下车,就发现他们兼具软萌霸气与实用的军车旁边围着一群人,神情紧张面带疑虑。带头的一个灰头土脸,穿棉大衣的中年人率先叫嚷道:“你们不是城管拆违执法队的吧,早前说好这片区域搁春节后再拆,别不认吧。”

      一言语毕怒声四起。人民群众的情绪比较激动,各个夹枪带棍跟吞了火药似的。周不鉴不禁怀疑,他们哪怕群起围攻,武力值都没有他身边这人高。于是他毫不担心地退到一边,想看着狼装绵羊孙悟空七十二变的笑话。

      只见祁连无比和蔼,坦率地挥了挥衣袖,示意自己并无夹藏。摆手叫他们安静道:“不是,我们只是单纯来找个人。”

      “来找人?”“凭什么钉子户就犯法了,拘留你拿逮捕令来啊。”

      祁连纯良无比地笑了笑,风度角度俱佳。他淳厚的嗓音就跟播音员似的:“大伙想多了,我们跟拆违完全不是一个系统的。我们是区分局替人寻亲的民警,不是拆违大队的。”

      “民警不穿制服上岗糊弄谁呢!”

      “便衣更加亲民,穿制服显得和人民群众多隔阂。”祁连态度良好,语气含蓄。心里却念叨着不信任已经在这些人的意识里面扎根了,管你穿的是那层皮,抗拒依旧是抗拒。他见周围人群敌意渐消,便打开终端,屏幕上出现了一个苍白的青年。

      这风一吹就倒,苍白瘦弱的青年周不鉴在刚才见过。蒋杰,二十三岁,外地人,技术学校毕业以后来到平和市找工作,在分局办了暂住证。周不鉴对这人倍感亲切。因为在此之前,他也被划为不良、待业、混吃等死那一类。

      “他家里人有段时间没联系上他了,托我们分局打听一下他的情况。”祁连信口编了一个颇有说服力的慌。

      围观群众的叫唤声呼喊声像过了一个山谷,由高到低又从低到高。刚放下敌对心情狐疑地听他说话的棉大衣,再次大声质疑:“蒋杰他父母两个月前病故,他大哭了一场,哪又来的亲戚打听他的消息?”

      “不是他父母……是他姨舅姥姥的二大爷,一个很远很远的亲戚,估计快没了留遗嘱呢,膝下没别人就想起他了。”周不鉴满嘴跑火车,借坡下驴。主要是他眼看人群只围攻祁连一人,有些过意不去,正好仗义挺身而出刷刷存在感。

      断人什么路都行,就是别断人财路。这道理是个人就懂。棉大衣和周围的伙伴刹住嘴,交换了个眼神,再开口的时候就明显克制了许多:“你们是想联系上他吗?”

      “可不是么,知道他去哪儿了我们也好找到他。”

      “蒋杰啊,他过来无非找工作呗。忙着跑招聘,跑面试和实习,也没跟我们说他具体去哪儿。他也是个不认输不认命的,找到机会就给自己充电,一天到晚忙得脚不挨地。”

      “那你有他大致的活动范围吗?”祁连追问道,一并打开自己终端里的电子地图。

      “大家各忙各的交流不多,闲来无事才穷打听。”棉大衣犹犹豫豫地在地图上画了几个大圈,“顶多就是这些地方,商务区嘛。”

      看其他人交口结舌也没有补充的意思,祁连感激地收起地图客客气气道了声谢。直到两人离开,从后视镜看去,那群人还是戒备地站在那里。

      祁连一边开车一边把自己信息终端塞到副驾驶:“联系盖波,让他把这里每个人的档案详细查验,别临时现场口供又捅娄子。要么夏恬也行。叫他们把地图上圈出来的地点,近几周举行的较大规模活动列出来。”

      “队长,您说的这些我可没这个权限。”周不鉴靠在软软的座椅上面假寐状态,画外音似的备注道。

      祁连看到十米开外信号灯变红,急忙踩了个刹车,险险在线前停下。借着急速刹车的惯性,他意识到自己叫错人了。主要是他太习惯副驾驶坐的是猎户座的外勤搭档,几乎条件反射自动化地就对这个位置的人发号施令。

      他扫了一眼周不鉴,后者不动声色脸朝窗外,俊俏得有些过分的面庞接近于轻浮。也不知这小年轻是矜夸臭美特意配合潮流发型还是怎么回事,他头发是那种距离歌里唱的“黑头发黑眼睛黄皮肤”有些距离的深棕色。

      跟一身土气过时的衣服放在一起简直就是混搭。

      “灯变了。” 周不鉴发现祁连正一瞬不瞬地盯着他,这样毫无防备的审视让他心神战栗。虽然他极其欣赏驾驶员浓墨重彩如晕开的水墨画般的面庞,但也按捺欲望强迫自己转头不去看他。

      祁连嗯了一声目视前方踩下油门,顺口解释道:“我当你……”

      一句话还没说完呢,通讯器里响起了盖波的声音;“队长,异常生命体监测网络示警,发现异常神经冲动与生物电指数的活动物体,极有可能是一型狪。”

      “具体位置。”

      “虹宁区西南郊安宁路附近,目标移动中。具体信息已经发至您的便携终端。”

      正说着,躺在周不鉴膝头掌心大的终端闪着红光,下意识地打开显示屏,他看见一个有距离方位极坐标的平面地图,上面有几个不停闪烁的小圆点。周不鉴猜测,橙色顺着道路的移动点指示他们的位置,至于其他红色的移动点……

      “报告目标数量。”

      周不鉴看图说话:“有两个,似乎离我们距离很近。”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惑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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