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的救赎》韩柯

2、时光正好

　　我遇见郑楠的那一年，时光正好。青春正值发芽，荷尔蒙还隐藏在身体的某处，静静的窥视我所有的秘密，但这还是无法阻止我将一杯脏水从她的头顶倾泻而下，将她淋得落花流水，但她随后追着我闹翻了整个学校，就这样，我们认识了。
　　时间隔得太久，以至于我忘记了为什么我会将脏水倒在她的头上，我只知道，我被郑楠打青了一个眼眶她才罢休。
　　那年，我初二，她初一，我比她高一级，但事实上，她比我大半岁，她对泼脏水的那件事一直心怀不甘，而我则是怏怏自乐。
　　后来，我们成了同桌，我留级了，她上来了，在那样一个偏僻的小镇里，我和她难以避免的成了一窝教室里的同学。
　　那年，我十四岁，她十四岁半。
　　同样的年纪中总是充满着暴乱的因素，后来的事实证明这种因素让我和郑楠牢牢的绑在一起，我们或许无法互相脱离，也无法互相说清究竟在对方的心里占据着一个什么样的位置，但我绝对不会是最轻的那一个。
　　时间就是在指缝间慢慢流走的，那时的我不知道什么叫爱情，也不知道什么样的女生才是最好，我一直以为，我喜欢郑楠，可是后来我和别的女生早恋了。
　　她叫宁晓静，和她的名字一样，是一个安静的女生，但我的身边偏偏多了一个不安静的人，郑楠。
　　我向宁晓静表白的时候，郑楠用同样的方式报复了我，她从厕所里弄到一杯脏水，用的是我的水杯，在宁晓静红着脸低头答应我的瞬间，郑楠将整整一杯发着臭的水泼到了宁晓静还未发育完全的胸前。
　　我一直以为宁晓静是一个柔弱的女生，但是她那天在尖厉的叫声中一把撕住了郑楠的头发，我本应该冲上去拉开她们两个人的，然后高傲的向全班宣布我谁也不喜欢，沾沾自喜那一丝的膨胀感，但事实上，我很怂，我呆若木鸡的看着她们两个人扭在一起，她们爆粗口，大打出手，将我视为空气。
　　教室里书籍凌乱的散落一地，那个五十多岁的胖老头走进来的时候，我清楚的看见他脸上肌肉抽搐，右手拿着数学教案指着郑楠的鼻子一顿臭骂，宁晓静也难逃口水，但是她们两人死死的盯着对方，根本不管那小老头的暴跳如雷。
　　班长自告奋勇的站出来开始指指点点的让全班收拾凌乱的局面，我坐在郑楠和宁晓静面前，无地自容，手心里攥满了汗，我突然讨厌他，那个自以为是的家伙，每次都会出风头，这次我是主角，两个女生为一个男生大打出手，这是荣耀的事情，值得在我的朋友圈子里炫耀，但是那该死的班长开始收拾局面，所有的忍耐在这一刻突然爆发，从我的每一个细胞里张牙舞爪的挤出来，那是虚荣后面无处安放的怒火。
　　所有人忙着收拾凌乱的书本，我猛的站起，从小老头的眼前，冲到班长身前，狠狠的挥动拳头，砸在了他的鼻梁上，在我眼中，他是一个胆小如鼠，只会仗着老师对他的喜欢张牙舞爪随意放屁的家伙，但我忽略了他比我高，比我壮实，我被他还了回来，我被一耳光扇得晕头转向，由郑楠和宁晓静的战争很快转移到了我和班长的扭打，小老头没了主意，跑出去找班主任，班里胆小的女生莫名其妙的哭了起来，宁晓静和郑楠目瞪口呆的看着我和班长扭打，因为谁也不知道我为什么突然发疯。
　　后来班主任冲进来，和班里其他的男生将我们拉开，叫去了办公室，而我一直奇怪的是，郑楠和宁晓静平安无事，学校没有管，或许是小老头没有说，或者是其他什么原因，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和班长彻底闹翻了，在双方家长来了之后，我们又打了起来，这些大人们一定很奇怪，两个人之间怎么会有这么大的仇恨，或许那是青春的疯狂吧。
　　伤疤是会愈合的，只要不扯，它就不疼。
　　我和郑楠之间的关系在那一次之后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不再无话不谈，我们之间隔了一层膜。
　　宁晓静还是成为了我的女朋友，我也牢牢的记下了班长的名字，一个好听的名字，夕年。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姓夕，这也与我无关，但这个名字注定将于我一路同行。
　　我和夕年表面上握手言和，但实际上都各自憋着一股劲，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发。郑楠很没品的选择了和我的位置调开，班主任老师对我这种顽劣分子早已置之不理，自生自灭，就算有一天说我被车撞死了，班主任也只会轻轻的“哦”一声，然后继续上课。我就是这样没有存在感。
　　时间慢慢远去，我的嘴唇开始冒出细细的胡须，喉结开始生长，声音变得又粗又难听，宁晓静和郑楠的胸部也开始发育，青春期的我，处于叛逆和成长，对于女孩子很是在意。
　　在之后的几个月里，平安无事，我依旧不知道老师在上面唧唧歪歪的讲什么，但我还是认认真真的听过一节课，就是生物里关于男女生理介绍的那节课，在上课的同时，我也明白了宁晓静为什么红着脸埋头不敢看我，她纤细的骨节因为用力而变得发白，然而就在下一秒钟，我冲过去抱起了瘦弱的宁晓静，在所有人惊愕的表情中，朝着老师大喊，“老师，宁晓静流血了。”
　　生物老师扶了扶眼睛，看见宁晓静白色裙子上的血迹，顿时明白了什么，急忙让我带她回家，而宁晓静一直将头埋在我的胸前，羞红了脸。
　　那天，那节生物课上，宁晓静落了红，第一次来了大姨妈，而我抱着她让全班知道了这个尴尬的消息，并且传遍了全校。
　　第一次来大姨妈，这本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可是宁晓静这个一向聪明伶俐的女孩子，也有大脑短路的时候，不过这种事，谁也算不准。
　　我送宁晓静回家之后，好比将一颗石子扔进了水洼，激起了千层浪。
　　在她进去不到五分钟的时间，她妈妈便冲了出来，我记得很清楚，她妈妈用了最快的速度站在我的眼前，扬起手中的一根拇指粗细的柳条，对我一顿乱抽，我处于呆滞状态，但还是本能的逃了出去，身后是她妈妈歇斯底里的喊叫声：“你要再敢和我家晓静走得近，我打断你的腿。”
　　我终于知道了自己刚刚为什么挨打，像我这样的差生，确实不受人待见。
　　但这还没完，回到家后，我刚坐在饭桌旁，父亲便拿起床边的拖鞋，直接往我身上招呼，母亲扔下饭碗，拿起筷子和父亲对峙，我被护在她身后，吓破了胆，因为我不知道哪里犯错了，我成绩学不上去，这是父母无可奈何的事情，也从来没有打过我，平时犯错，总会先说明原因，但是这次，我真的不知道前因后果。
　　母亲拿着筷子，指着父亲怒吼：“姓林的，今天你要是再敢动一下孩子，我跟你没完。”
　　父亲一屁股坐在凳子上，狠狠的抽着烟，指着我母亲的鼻子，怒道：“你个蠢女人，这小子不学好。”
　　“他怎么不好了，除了成绩差点，偶尔打架，有什么错，一个孩子，哪里有不犯错的，有本事打死我们娘儿俩。”
　　母亲脖子一梗，气呼呼的看着铁青着脸的父亲。
　　父亲呼的一下站起来，怒道：“刚才晓静她妈打电话过来，说这小子勾引人家姑娘。”
　　“放屁，姓林的，一个屁大的孩子能知道勾引姑娘？你脑子里都是屎吗？”
　　至此，我算是明白了为什么父亲会那样冲动的揍我，我知道了原因，偷偷跑了出去，我的身后父母开始无休止的争吵，尽管是因为我，但我不领情。
　　回到学校是下午第一节课刚上，宁晓静的眼眶红红的，显然哭过，郑楠埋头看书，没有理会我，不过，她换了一件衣服。
　　整节课，充满着压抑。
　　下课铃声打断了我的胡思乱想，我最怕宁晓静不和我说话了，这个恬静的女孩我真的很喜欢。
　　我还没有开口，宁晓静从后面推了我一下，我转过身，不知道该说什么。
　　“林坤，对不起。”
　　我知道她为什么道歉，我摇摇头，示意没事。
　　“我妈妈说……”
　　宁晓静紧紧的咬住嘴唇，使劲的揉搓着衣服下摆。
　　我心里突然莫名的咯噔一下，我的预感还是正确的。
　　“我妈妈说，不能和你来往了，除非你能考上大学。”
　　我哑然失笑，拜托，马上就要中考了，我连一所好点的高中或许都考不上，谈什么大学。宁晓静瞬间就红了眼，猛的抓住我的手臂，那时我已经高她一个头了。
　　“林坤，你喜欢我吗？”
　　“喜欢。”我使劲的从牙缝挤出两个字来，在我看来，大人们想要阻止的事情，我只能无能为力的接受。
　　“那你就不能为了我考上大学吗？”
　　我骨子里就是一个反叛的人，像是拧到最后的发条，突然崩了，急速的朝反向旋转，宁晓静听到我嘴里的蹦出来“不”字，哭红了双眼。
　　这段早恋，青春期刚开始的萌芽就这样化为泡沫。
　　在泡沫上的倒影，却是郑楠和夕年。
　　郑楠在得知我分手的第二天，叫我出去玩。
　　在学校后面的校山上，我们肩并肩坐着，规规矩矩，我脑中浑浑噩噩，不知道在说什么，直到郑楠很不长脑子的说了一句，宁晓静不值得。
　　我顿时急眼了，朝她大吼：“你他妈算什么东西，轮得到你管吗？”
　　郑楠被我突如其来的质问惊了一下，那也只是惊了一下而已，随后她用了比我大好多分贝的声音还击我：“我关心你有错吗？我犯贱，行了吧？满意了？”
　　我感到一阵无力，她眼角溢出了泪水，我想帮她擦掉，说声对不起，可是抬起的手毫不犹豫的扇到了她的脸上，“啪”的一声脆响，打破了安静的黄昏。
　　我呆若木鸡，看着郑楠大哭着跑下山去，迎着夕阳，她的背影很美，那一刻，我终于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混蛋。
　　夕年找到我的时候，是在中考的前三天的晚上，他将一根烟捏碎塞到我的嘴里，我被他带来的人抓住，动弹不了，接着他将一瓶烈酒灌进了我的喉咙，混着烟草吞到了肚子里，随后，我被暴揍了一顿，鼻青脸肿，不敢回家，在家门蹲了一夜。从那时候起，我就知道，夕年喜欢郑楠，他在替她报仇，我没有反抗，这是我应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