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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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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灵,把贺老带上来。”
苍灵点头,从角落拽了贺老出来,然后狠狠地推了一把。被苍灵一脚踢断几根肋骨的贺老再无之前的嚣张气焰,连站都站不稳,这样被苍灵一推直接跪坐在地上。
“不得无礼,苍灵,搬条凳子扶贺老坐下。”
“别假惺惺的了,咳咳。”贺老模样狼狈,却依旧不屈不饶,果然是有北曜大将风范。“你要说什么直接说,老朽不是没想过会落到你手里,要杀要剐给个痛快。”
原本躺在一旁的溯言也不由得直起了身子,想看看曜安接下来会如何处置贺老,只是伤势太重,只能伏在曜安的肩头。曜安自主搂着溯言的肩膀,两人依偎。
“曜安,要是巽天皇帝看见你和他这样亲密,脸恐怕都要气歪了罢哈哈…咳咳……”
“贺老你还是不要总提起往事比较好。”曜安冷冷瞥了他一眼,反而将溯言搂得更紧了些,“以免我忍不住想杀了你。”
“死有何惧?”
“贺老你是不怕,但不知道你的夫人,和你唯一的宝贝女儿会不会害怕呢?”
“曜安!你!!卑鄙小人!如果我夫人和女儿出事,我化作厉鬼也会纠缠你!!”曜安第一次从这个老人的眼里发现了恐惧。他想的不错,对于这个天不怕地不怕连死都不怕的人,弱点的确是亲人。
“绵安城北的南风居,你的女儿贺双双嫁给了绵安富商,如今怀孕已八个月有余。你的夫人此事正在南风居照顾你那身怀六甲的女儿,我说的可对?”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其实他只是说说罢了,恐吓贺老以逼他交出五千精兵。
“你到底要什么!”
“我要什么你很清楚!”曜安突然大声高喝,在场的人都不由得心中一凛。“交出调度五千死士的兵符!”
死士?不是五千精兵吗?夜寰和高弋不解地看着曜安。
在一旁没有言语的溯言听到这两个字突然剧烈咳嗽了起来。他低下头,眸子里尽是对于往事的惧怕与无法言喻的悲伤,拽着胸前的衣襟身子忍不住颤抖。
他把视线转移到跪坐在地上的贺老,原来,原来这个人就是……
曜安拍了拍他的背,安抚道:“别怕……别怕。”
溯言猛地抬头望着曜安,满眼的惊恐与仇恨如今已经变成不敢相信。
“你……你都知道了?”
“嗯……”
溯言隐约还能记得,那是将近二十年前的事了。
当时的皇帝是曜安的父皇,刚登基不满三年,根基不稳。五国动荡,边境之处总有战火纷飞,边境百姓民不聊生,苦不堪言,渐渐百姓所奋起的义勇军也逐渐壮大,比起皇帝更得民心。
而那时的溯言一家只不过是普通地不能再普通的百姓家庭。
但就是这样的普通家庭,才被有心人盯着。那一夜和往常一样,溯言的父亲因为白天的劳作辛苦而早早睡下,母亲为了要完成明天拿去集市上卖的织锦布依旧点着油灯弓着腰纺织。而溯言就坐在廊前看云雾遮月,星辰闪耀。
突然一道黑色身影迅速闪过,一个手刀就让溯言昏睡过去。等到他醒来之后周围的景象早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只见到他被关在牢笼之中,与他关在一起的还有百来个岁数相同的孩子。
他们都不明白,今夜之后他们即将踏上怎样的道路。
有人告诉他们,如果不想自己的父母死在面前,就要听他们的话,服从他们的命令,每日练武直到手臂酸肿地抬不起来为止。
这些孩子,被他们称作死士。
抓来的是全国各地的同龄孩子,有男有女,每日习武,刮风下雨也从不间断。而他们的父母就被派去做苦工。
“如果你们敢逃,死的就是你们的父母。”这是每个孩子印在脑子里的话。
日复一日,死士的队伍也开始壮大,由一开始的几百人,一直到后面的几千人,甚至上万。但是每天都有人死去,也许是死于竞技场的比试,也许是死于无人照顾的病痛,也许只是死于看管者的一个赌注或者一句玩笑。
他们命如蝼蚁。
想要在这样一个惨无人道的地方活下来,只能让自己拥有能够保护自己的武力,以及常人所不能想象的意志。他们甚至不知道为谁效力,更加不知道主人的身份,只知道主人应该是前朝之人。
溯言一直想要逃出去,他想带着父母一起逃出这个修罗场。而他不知道,他的父母早就死了。他们抛下了溯言,两人计划偷偷逃出去,但是根本还没踏出营地当场被乱箭射杀。
绝望的日子过得很慢很慢,每一分每一秒都生不如死。
直到十年过去,溯言他们终于成长为令主人满意的死士,可以被派出执行任务。而溯言接到的第一个上头派给他的任务,就是刺杀曜安。
当时国家战乱早已因为质子曜安出使巽天而得到解决,而政变,才是那时的大事。先帝突然驾崩,太子曜勤坐上还没冷的王位,正在急于解决朝中异己,然而在巽天待了五年的曜安突然回朝对于曜勤来说简直就是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如果能在曜安回朝的路上解决掉这个跟自己争夺皇位的弟弟,那当然是最好。
溯言并不想执行这个任务,他只想逃,逃离那个地方,逃离这个国家,到一个谁都不认识他的地方,可惜心思败露,上头的人派人来追杀。阴差阳错,竟然在北曜和巽天的边境巧遇了曜安的回朝队伍。
曜安更是阴差阳错地将他藏了起来,躲过敌人的追杀。
当时的曜安意气风发,呆在巽天的五年让他变得更加难以捉摸,他并不追问溯言是从何而来,为何被人追杀,只是说了一句话,你跟着我吧。
即使后来溯言腰间的死士烙印不经意被曜安发现,查出了死士之事,他也只是不动声色地当做没看见没听见。而曜安对溯言的救命之恩,对他的温暖,对他的好,更是让溯言放弃一切,心甘情愿追随这个他本该杀了的安王。
只是呆在他身边,就觉得很安心。
不必再过往日那种提心吊胆的难熬日子了。
要是剩下的时光都能与他在一起,死了都值得了。
而如今他只觉得周身寒冷。
“曜安,你听我说……”溯言想告诉他,他呆在他身边,单纯只是因为喜欢而已,与那个狗屁任务一点关系都没有。
曜安只是摇摇头,靠在他的肩上,感受从溯言身上的温度,紧紧握着他的手,低声细语:“溯言,我信你,不必解释。”
溯言几乎费尽全身力气才忍住没有吻他,心中阵阵暖流。
“好个会操控人心的安王。”
“贺老你是想让我把你的舌头割下来才能闭嘴吗?”曜安语气淡淡的,却透着狠辣。
“封了老朽的嘴,你能封了他人的心思百转吗?溯言,你何不好生想想,曜安手下既然有苍灵这样的人物,为何偏偏派你来给老朽送密信。”
此话一出,溯言的身体几乎是一瞬间就僵硬了。曜安靠在他肩上,感受到他的变化,便闭上吸了一口气坐直了。“你还想废话到什么时候,交出兵符,本王保你夫人女儿平安。要不然我就让你提前见见你那八个月的孙儿如何?”
“畜生!!你敢!!堂堂北曜王爷做出如此残暴之事,不怕被天下人诟病吗?!”
曜安不理他,只是自说自话。
“苍灵下手极快,剖开腹部取出婴儿,保证孩子身上沾不上一滴血,八个月的婴儿,也已经有了人形,只可惜一出世就成了孤儿。”何其凶残,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高弋在一旁听得愤怒不已,但是被蔓瑶按着,只好皱着眉头一句话都不说。就连曜安自己都觉得惨无人道,但是不得不说,只好拽紧了衣摆咬咬牙。
溯言见此心中明了,主动伸手握住了曜安的手。
他心里叹了一声,只为曜安勉强自己而感到心疼。方才贺老的话犹如醍醐灌顶,他才知道其实曜安心里是不信他的,曜安早就知道溯言身份,也早就知道那群死士的主人就是贺老,让他送信不过是正好可以试探,看他与贺老之间还有没有联系罢了。
亏得溯言从来都不知道他所谓的主人是贺老,也亏得他是真心放下过去,一心一意深爱眼前的男人,如果不是他大概早就被曜安毫不犹豫地杀掉了。
虽然心中难过曜安不信他,但并不是失去理智的人,贺老这样只不过是想挑拨他们之间的关系,如果真的为此发怒做了什么蠢事,倒中了他的下怀。
曜安不是不信我,他的性格本就如此,谁都不信罢了,溯言这样安慰自己,想通了便也好受了些。
手中阵阵暖意传来,溯言深望着那双深不可测的乌黑双眼,其中带着些许满意与愧疚。
“曜安,我不妨告诉你,就算我将这五千死士双手奉上,你这辈子也都坐不上王位。”
“贺老你是已经被本王吓疯了开始胡言乱语了?”
“山外有山,人外有人。”贺老叹了一口气,看着曜安,似乎已经做了决定。“那人是你永远跨不过的一座山,将会是你永恒的噩梦,只要有他在一日,北曜的王位你就连碰也碰不到。”
曜安若有所思,有件事他的确想不通。
他的皇兄的能为如何他很清楚,而虎烈想来自傲,他的心思绝不可能这样缜密。那又是谁提前猜到了他会来找贺老借兵,比自己开出更加优渥的条件,让贺老与皇帝串通一气来对付自己的呢。
他就好像在与人对弈,每一步都惊险万分性命攸关,但是他却不知道对手是谁。
敌在暗,他在明,总是不利。
“贺老你说的那人是谁。”
“曜安,拿着你想要的,做到你说过的,老朽在地狱等你!”话音一落,贺老从怀里掏出一块玉笺扔给曜安后立即抽出藏在腰间的匕首用力在脖子间一划,竟然当场死了。
“啊!”蔓瑶见不得这样血腥的场面,眼睛一黑昏倒在了高弋的怀里。
曜安神色有些黯然,眼睛不看死去的贺老,手指摩挲着那一小块玉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夜寰问道:“安王,如何处置?”
“把贺老遗体带上,出了绵安在城郊把他厚葬。至于明疏楼,找个你信得过的人交给他,此地人多作为我们的消息来源很是不错。”
“等等!”高弋忍了很久,这才说话,“王爷和大人你们是否该解释这件事!”
“高将军在这里听了许久,还不能明白吗?”
“我要你们亲口解释。”
“本王要夺权谋逆,夺回属于本王的北曜皇位,这样的解释是否够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