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戊戌虚物

4、Chapter 4: Masuka

　　今天，我有一个探视者。他们永远不会说是谁，只会说‘探视者’。一定是Rita或者Deb。很可能是Deb。从我接受审判到现在已有两个月了。她一定会很快来看我。

　　锁链在我走在走廊的时候索索作响。想来也会让人觉得有趣罢——这镣铐发出的声音却意味着我得到了终极的自由。监狱里霉腐、充满汗臭的气味却是全然解放的味道，而持续的武装监视却是我唯一需要付出的、微小代价。

　　随着一声近似无声的轻响，门打开了。

　　不是Deb。

　　我本来期待能见到自己高大、满头棕发的妹妹站在那里带着贱贱的笑吐出一句句脏话。不过我见到的却是瘦小的科学家朋友。

　　很好。他可能既不喜欢我也不尊重我，但是他去过那么多罪案现场，他讲过不知多少关于死亡的，被分尸的尸体的变态笑话，他对我也应该不会报以施舍般的情绪。

　　“Vince。”我以他的名字招呼他，嘴角带着长久不练习微笑后可以挤出的最友好的微笑。我很高兴是他来了，让我能和一个人放松一下。一个不会忽然陷入紧张情绪并嘀咕我是个神经病或者让我闭嘴看他们的人。

　　“Dexter，”他说，声音介于恐惧与震惊之间。我的笑容挂不住了。我期望自己听到的是一些粗俗的评论。但与之相反的，沉寂开始了，没有任何熟悉，友谊，或任何美好的东西。沉重与窒息的感觉钻进这个房间，提醒着我：没有人站在我这一边。所有曾躺在我行刑台上的是对的；没有人会接受真正的我。这个想法使我内心深处一个激棱——我其实并不比那些年我所杀死的的猥亵儿童犯、□□犯们好多少。

　　我拒绝承认这一点。我比他们好。也许并不比别的人类好，但我绝对比我手下的受害者们好。我的心紧抽起来，我喘息着试图找些什么话说，只要说了那些话，我的朋友就能重回我身边。

　　“有什么值得我愉悦的事儿吗？”我继续道，诱使他说些什么。我想见到那个我用多年陪伴的Masuka。那个会说黄段子，然后自己笑起来的Masuka。我想看到他对我使用“愉悦”这个词的方式说些色.情的评价。妈的，我即使听到有关监狱鸡.奸的笑话也会高兴。

　　但是他什么也没说，仿佛人并不在这儿。他的脸，通常总是先板着一本正经的模样而后突然爆发出猥琐的笑声，而现在这张脸变了，变成一张悲穆的、看不出笑感的脸。那些他总能找到的乐事，无论是面对血腥还是面对死亡都依旧能找到的喜感，完全从他脸上消失了。今天，他没能找到任何可以笑的地方。

　　他的眼上下打量我，仿佛要将我整个看透，装进里面。我的橙色囚服，我的罪犯编号，手铐，以及我已经剃短的头发。“我们看。”我弱弱地开着玩笑，指向我新剪的、强制性剃短的发型。但是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用那双眼睛盯着我。

　　那双眼睛仿佛第一次看清所有的事物，好像电灯开关刚刚打开，潜藏在他身边多年的恐怖终于展现。他将所有看在眼里，而我好奇地想，他有没有在看见坏的一面的同时将好的一面也尽收眼底？他有没有看见我只杀那些罪有应得的人，或者我是自首而来？

　　没有，他就像其他所有人一样。杀人犯就是杀人犯。这与他杀什么人或者为什么杀人无关，只要你的手上沾了鲜血，你就与禽兽并无两样。

　　我想让他知道这个认知是错误的。我依旧是Dexter，那个喜欢派送甜甜圈的家伙。我真真切切比其他犯人好。Doakes跟我谈过话。那个记者跟我谈过话。有些人会在见我的时候将自我情绪封闭起来，我并不认为Masuka会是他们中的一个。

　　“我还是Dexter，”我终于开口道，“这只不过是真实的我。”我试图安慰我的朋友，让他看清这一切。但是我温和的话语再次被沉默吞噬。我的话都说给空气听了，他根本没听进脑子里去。

　　“你有没有想过杀我？”他终于说了点什么。听见他说这话，我几乎感觉到了轻松。他只是被整件事情吓到了，只要让他明白我并没有突然变成什么怪物，他就会意识到自己根本不用害怕。我在过去的几个月一点也没变。

　　“从来没有。你是我的朋友Vince。”我说。我试图展开我友好并且（希望是）毫无威胁的笑容。但是这个微笑太过刻意，我露出太多的牙齿，这让它成为一个邪恶而得意的笑容。我不笑了，希望刚刚的笑容还没有来得及伤害我们的感情。

　　我们重新陷入沉默，而我仍旧不明白为什么。

　　“为什么？”我问，声音低沉嘶哑，“为什么这就那么重要？”我嘟哝着，带着愤怒，语气像冰一样冷。我突然之间成了坏人——这个事实让我感觉到激愤。我知道他们不会明白我所做的事情其实是好事，但现实情况已经比我预料中还要糟糕。他们看我的样子，就好似我是一头野兽，没有人性的野兽。

　　他的眼睑向上抬起看我，眼中的恐惧积聚起来，将不明啃噬。确认。我在给他确信我是头野兽，一头低人一等的生物的证据。他的眼神，之前曾被困惑和悲痛点燃，又在这幻灭中变得冰冷坚硬。

　　“操。”我向他吐道。他为什么就是不明白？我的怒火灼烧起来。我的胸腔如同壁炉被愠怒煎熬。他起身，离开了房间。而我被留下来，直直盯着他原本所在的地方。

　　“操，Masuka。”我再一次冲着空无一人的方向低喃，暴怒在我吐出那些字的时候膨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