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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石破 ...

  •   “洛道铜匣的信里,藏了什么秘密?”
      裴桓微微一笑,毫不意外唐轻雷提出的疑问。
      唐门做着黑白兼有的买卖,素来行事既不依正亦不附邪,甚或官府都少有买账。裴桓一去,唐怀智却一口应下协助查办,想来不单只存有内奸的关系。否则敏堂大可私底下追查,不会容裴桓插足其间。
      裴桓见他仍站在窗畔,“过来聊聊。”
      唐轻雷凝视窗外,裴桓又道:“放心,他孤身一人。”
      对方折起千机匣挂回腰间,裴桓待他坐下后说:“请你过来仅是帮忙,没想再生事。伤愈才几天,实在不适宜犯险搏杀。”
      唐轻雷少见裴桓如此客气,他们相识虽不久,次次见面总话藏玄机针锋相对。哪怕上回为裴桓所救,那人照样口头不见饶人。此时话语未必比往日温和多少,但件件说中他心思之事,反有几分着意的亲近。
      他默然半晌,问:“我与你既无同僚之谊,也非亲友,为何帮我?”
      “你想想呢?”
      “若说为堂主之命,你不是唐门弟子何必在乎?再者追查内奸,你大可将我送回唐家堡,岂不少了麻烦?”
      “说得没错,我也可乐得撒手。不过……”裴桓屈指磕磕桌面,话语乍停似是斟酌,“我相信与你无关,仅此而已。”
      唐轻雷淡然道:“为什么?连堂主未必真信我,否则不会有人追逐不休。”
      “奸细求的只有两样:钱财,权势。前次韩宣期那桩事,你私底下竟将三百金随手给了青奴。至于你在唐门空暇的光景,只和着一群小孩嬉耍。这样子可像深具野心?”
      唐轻雷微笑,“或许钱财只因数目太小,看不上眼。而心有图谋的人,更会故作愚蠢掩饰自己。”
      “用命换来的酬劳,说弃便弃,这实在装得太无所谓。况且,小孩那里你能得到哪样?”
      “也许我还有内应。”
      “奇怪,换人都想撇清,你反老把自己搅进浑水。”
      唐轻雷呵一声,再不说话。
      裴桓承认的确对面前男子充满好奇。他一面对门中人善意友好,一面又对另一群同门辣手无情,心中似有光明,口中却只肯承认阴暗之处,时而掩饰,时而坦率。这样的一个人,内心究竟如何?
      “第一件事,你没有回答我。”唐轻雷盯住他道。
      裴桓将思绪从杂乱纷扰里拉出来,迟疑了半刻,“你确信自己会守口如瓶?”
      “你不说,我怎知道?”
      裴桓面上浮起狡黠笑容,“你听到一定会后悔。”
      唐轻雷见他那样说道,反被激起好奇之心,“我还未曾怕过。”
      夜,极静,是以裴桓的语声放得很低。
      “那信是说:吐蕃有意与回纥结盟,这个答案你满意吗?”
      唐轻雷静静坐在那里,面无表情。
      “怎么不说话?”
      唐轻雷略略出神,被他一叫才又抬起头,“和我无关,无话可说。”
      “和你无关,你现在就不会在这里了。”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裴桓不再追问,缓了缓续道:“还记得你我见于利州时的情形吗?”
      “记得,我传信长安,半途被天一教所截杀,幸得逃出。”
      裴桓点头,“然而那句话,你必不明白真正的意思。”
      茕茕白兔,东走西顾。
      唐轻雷心头默默诵读那句话。他是谨慎的刺客,虽则每次任务时就算有性命之忧也绝不对外人泄露半分,但那不妨碍他特意记住细节。
      东走……西顾……
      东……西……
      他思索良久,忽而转头对裴桓道:“东者唐廷,西者吐蕃,东走西顾,首鼠两端。”
      裴桓颔首道:“答对了。”
      “国政相涉,一句话怎能断定?皇帝才给了回纥首领怀仁可汗的封号,当初也是他们先祖协助朝廷灭了薛延陀部,还愿世代归顺。”
      “非我族类者,日久其心必异。那骨力裴罗灭突厥、一统九姓诸部,时日一长难说能继续甘心做大唐臣属。朝廷年年以金帛置换马匹收服其心,要是哪日不予,还不知怎样。”
      唐轻雷挑眉,“我反以为这是朝廷拿人好处不认账。李家皇帝不也胡汉血脉交杂,异到哪儿去了?”
      裴桓淡淡道:“喜欢和我争执的老毛病还在。”
      “对不住,一时改不过来。”唐轻雷敲敲额角,“你想说哪些说就是。”
      裴桓道:“那消息是由天策府在南诏内应传来,吐蕃一直笼络南诏,两国交往密切,想来便是因之泄露秘密。你到长安后,统领曾再度遣人接洽。只是此人音讯全无,只怕性命堪忧。他当初必脱身不得,不然不会将消息递交外人转达。”
      “所以你手头没证据?全是猜测?”
      “洛道黄金遭劫,倒让我找到了旁证。”
      “那封信万一是幌子?”
      “凌雪阁非等闲人指使得动。黄金半道不见,天策府找来时竟然已是在他们手中。想来凌雪阁得到消息甚早,或可说他们早知道箱子里另有玄机。”
      唐轻雷默默无言,裴桓目光掠过,见他紧盯自己的双眸里闪过一丝厉色。
      何苦死在自己手里时,他眼底有同样的神情。
      “你怎么了?”
      唐轻雷低头道:“无事,接着说。”
      “两种因由,一是凌雪阁的目的和天策府相同,二是他们知道天策府寻找,想抢先拿到东西毁掉。”裴桓沉声道:“但愿是第一种,否则……”
      否则就是朝廷高官有私下勾结吐蕃者,唐轻雷暗忖。凌雪阁与唐门不同,隶属于神策军,不接受任何私人指派。传说把握着它的,正是被暗地称作内相、兼任神策观军容使、进封为冠军大将军的权宦高力士。
      裴桓知道他正思考什么,摇头道:“做这等事的,未必是神策主脑。神策天策不睦,但高力士侍奉今上诚谨。如果真应了另一猜度,那也不会是高氏一脉。”
      “但你来唐门为何?”
      “唐门暗器一流,生意手腕更是不差。你们的大主顾之一不正是吐蕃么?”
      唐轻雷漠然道:“凭这个?生意上的事我不大懂,不过赤岭有朝廷所设互市,混迹那里的大概都是奸细。”
      那口气有些隐约的不屑,裴桓唇角略弯,竟全不在意,“你着急了。”
      “你看错了。”
      裴桓淡笑道:“这小几用料精贵,你可不要压碎了。”
      唐门刺客紧紧按在矮几一角的手旋即松开,他此刻仍是漠然神情,裴桓又笑道:“见惯你为人行事那几幅样子,如今这暗自恼恨的形容真称得别有意趣。”
      心乱了?难得。
      唐轻雷一笑,“长安二年,吐蕃万余铁骑进犯茂州,唐家堡前代门主率众扰乱敌军后方以为牵制。或许你们皆是忘记了。”
      “唐老前辈恩义,我等铭记于心。奈何他云隐之后,唐门似乎不想再与官家之事干连。恕我直言,唐老前辈行事实在不像唐门出身,看来生在异域却是幸事。”
      唐简生母乃西域人,生父为她弃家出走。直至唐简十余岁才被如今主母收为螟蛉之子。这段往事虽不算掩盖得天衣无缝,但罕有人知。不知裴桓又从哪里套到了消息。唐轻雷略看他一眼,笑了起来,“你说我们皆是无义喽?”
      裴桓稳稳道:“然也。”
      “蠢人才说义为万利之本。真正生意人眼中义和信都是砝码,可减可加。不过于兵者,你的义该是怎样?”
      “我的义非俗人口中挂着的小恩小惠。”
      “能请教么?”
      裴桓敛眉,一时不见他说话,半晌启口道:“倘若杀一无辜者可拯救三百人,你会做么?”
      唐轻雷断然道:“会。”
      “那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了。”
      “只是能做到的人很少。而一些大奸大恶滥杀无辜时,也总用这说辞。”
      裴桓凝注他双目,“你觉得我是哪种?”
      唐轻雷喟叹,“猜不到,还是说说你究竟来唐家堡做什么。”
      裴桓微笑道:“唐门弟子皆通机关之术,你还没想通透?”
      唐轻雷略略皱眉,“单以图纸仿做那是绝无可能。机甲流派甚多,有些窍诀更是不传之密。铸造之术我略知一二,洛道铜匣几块部件唯有唐门秘藏工器能制。且成后收纳密信也是深藏玄机,不然会触发机关死伤惨重。”
      “敏堂堂主与力堂堂主验过,结论与你一样。所以必然有一个人能接触图谱,同时还可私底制作。我想这种人并不会太多。”
      “的确不多,内堡区区四百人,慢慢搜查会有结果。”
      裴桓见他一脸轻松地说着这话,不禁道:“你好像事不关己。此人能接触到密信,定与吐蕃有所勾结。莫说我,便是旁人见着,也会想到你们头上。”
      唐轻雷垂目,“但御堂的唐启死了。”
      “还有你师弟。”
      “杀唐启,有因可循。暮儿是才十岁的孩子,对他下手有什么好处?”唐轻雷平静道。
      “你不难过吗?”
      唐轻雷慢慢转过头,紧盯住发话的裴桓,眼神里没有任何激荡。
      “他是你师父幼子,与你一同长大,情谊匪浅。”裴桓似乎轻轻叹息了一声,“你提到他的时候,太安静了,让人有些害怕。”
      唐轻雷嘴角牵出稀薄的笑意,“我为什么要难过?”
      “人终有一死,又不是惊天大事。与其自己难过,更该让凶手难受。”
      话有些悚然,裴桓皱眉,旋即安然道:“说是这样没错,可未免无情。”
      “情不用在这些地方。”
      “那情该用在何地?”
      “无用。”
      裴桓稍稍低头,“没用么?谁对这般人用情,岂不可怜?”
      “将军绝不会变成可怜人。”
      “为什么”
      “感慨这些人,不正因为你视自己远比他们优越?”
      裴桓低低笑道:“你仿若很了解我。”
      “勉强比其他人多点。”
      “权且算这话对,告诉你这些,以后打算怎样?”
      唐轻雷微笑:“将军又要我给多少价码?”
      “不算多可怕的代价。”裴桓淡淡瞥了他一下,“巴蜀武林我现下认识的人不多,有些事情又不能放在明路。所以……”
      “阴险歹毒,留给我这些小人。光明磊落,自然是大人的。”
      裴桓笑而不语。
      “你动不了神策。唐家堡因地域之故,与南诏吐蕃关系微妙。正巧又闹出此事,乱麻里抓到一根线头,怎么会放开?”
      “这对你也有好处。”
      唐轻雷想了想,“那个明教弟子,和此事有关?”
      “光明寺之变后,明教退居西域,颇受胡人尊崇,回纥尊其为国教。今上倚重回纥,对此行径格外优容。而他们出现蜀中,不是路过那么简单。”
      唐轻雷不再发问,人抓到便归裴桓处置,他无权质疑。
      裴桓开口的一刻,他已陷进避不开的泥沼。知道太多不该了解的玄机,若想活,只能揪住泥潭里枯败草茎,努力挣扎才可以免去没顶之灾。
      但他明显感到,裴桓想要的不止是他所拥有的能力。
      那有什么关系?利用,即为价值。
      天穹从墨蓝里渐渐透出更浅淡的色调,仿佛靛青在水中丝丝缕缕消散,是该离开的时刻。
      “我得出城去。”
      “天明再走更方便。”
      “习惯夜里动身了。”
      指尖一弹,一盏未动的冷茶倏地滑到唐轻雷手边,没有分毫声响。
      “替你送行。”
      唐轻雷视线从白瓷盏又移到裴桓面上,“有毒。”
      “达恭莱告诉我一件趣事,这种毒遇热蒸腾,散发异香。但冷却下来,哪怕吞服入口也无害,不过十分苦涩。”
      “试试吗?”
      那个人似笑非笑望着他,却见杯盏眨眼间一动,再放下时已是空的。
      裴桓颔首道:“承蒙信赖。”
      “虽然味道不怎么样,一番盛情我不好推拒。”
      裴桓看看空杯,“觉不觉得,你好似这花毒?”
      唐轻雷已往门边踱去,闻言不由转过头来,“真怪异的说辞。”
      “仿佛热切亲近,实则暗藏杀机。若知内情,虽会安心些,只是冷意逼人。”
      “可惜呀,连我也看不透自己,你能么?”
      “大概比你朝夕相处的同门略多。”
      这次那人没有说话,片刻的停滞后,向屋外的黑暗掠去。
      那身影如鬼魅飘忽迅捷,诡秘里糅合着异样优雅,鹰隼一般划过天际又极快隐没。
      很美,却近不得。
      因为它有锋利的喙与爪,哪怕温驯起来,也是片刻假象。
      他端起自己面前那盏茶,啜了一口。
      很苦。

      天策府因涉足江湖事宜,洛阳北邙山常年只集精锐数千,其余的大都在各道各郡奔波。虽不比神策行营遍布天下,也不乏少整修之地。成都府外蜀军大营便是一处。
      马厩左近的几个兵帐大都堆着马具,平时有卫兵戍守。除了来提取资物的,素日不见多少人影,比不得马厩这里马嘶蹄踏吵闹。
      江尘此刻手足都被精铁镣铐束着,只能无可奈何靠在一堆杂物上。被扔进来时双眼蒙住,什么也看不到,勉强估摸出大约待了半日。
      他们一定会发现自己出事了,他想着反倒有点着急。
      帘子撩起的声音,还有金属碰撞的响动,有人朝他走来。
      “今早被带来你一句话不说,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哑巴。”
      是那发令人的声音,江尘沉默,这时静默是他唯一拥有的武器。
      那人等候一阵,不见他回答,突然道:“阿尔达希尔.卡瓦纳赫。”
      江尘面色僵滞时,那人哂道:“果然这才是真名。”
      江尘冷哼,不置可否。
      “猜猜我怎么找到的?”
      江尘索性开口回道:“跟我讲经过没意思。”
      那人并不理会他,“你与另外三男一女在回纥境内与胡商乌苏米施结伴,入蜀后忽然齐齐失踪。你们记在公验上的名字自是假的,幸而有一汉人伙计夜起饲马,听到那女子与你争执时呼喊此名。”
      江尘一言不发,那人道:“和你一起的四人呢?”
      他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便又悠然道:“不说也无妨,可知我为何不让人对你用刑?全因受不住苦痛的人,说的大都真假参半。”
      “照明教教规,教众当如兄弟姊妹,何况你等别有使命,想必他们正急着找你。看你的样子也不太像领队者,我还是找他们问个究竟罢。”
      江尘沉然道:“他们不会来,死心吧。”
      “走着瞧。”那人客气地回应。
      江尘听到退出的脚步声,心底着实松了一口气。然而想想那人的话,轻松的心情旋又荡然无存。
      跨出帐篷的裴桓不见得能比他高兴多少,疾奔上前的昭武校尉黎卢带来一个不大好的消息。
      “禀报将军,路知漫路将军已近益州,约莫酉时入营。”
      黎卢与岳撼同在裴桓麾下,武艺虽不及岳撼,但胜在心思稳重。此次抓获明教弟子,便是他参与。他向来善察,裴桓虽历来喜怒不形于色,却看得出眼神冰冷许多。
      “师兄为何要来?居然这时才告诉我。”
      黎卢所说路将军名知漫,裴桓入天策府后授艺之人也是他的恩师,故而称为师兄。黎卢昔时见他二人友睦,着实不知裴桓不悦来处。
      “想亦为公务。”
      “真来得不是时候,”裴桓目光扫过先前出来的兵帐。
      黎卢会意,二人之师正是在大光明寺战死,路知漫故而恨极明教一派。让他知道此刻营内有这等人,岂会善罢甘休。
      “统领曾私底说过,若遇明教弟子,不可随意杀伤。虽然不知内情,也领命便是。但师兄性子急躁,真担心他会乱了我的谋划。”
      “属下知道将军不便对那明教刑求,况且折磨他人的恶事更不是天策府乐做的。路将军虽非此类,然等那江尘自己开口,更不是办法。”
      裴桓沉吟道:“只有几个时辰了,再容我想想。”待卫兵牵过照夜白,他翻身骑上,对正靠近的一众随侍说:“去营外走走,都别跟来。”
      益州沃野千里,连营外草地似都比别处更加嫩绿肥美。如今又在花期,粉白轻红密密点缀,更添得几分柔美。但疾驰而过的马蹄全不留情地将这些娇柔花朵踏得粉碎,待它驻足美景已坏了大半。
      裴桓停在林边勒马转向。草地上正有十余匹军马悠闲吃草,但不见看守。又观望一阵,才看到附近树下一个小兵正枕了树根面上盖了芋叶打盹。裴桓打马过去,他方懒懒地挪开芋叶瞅了对方一眼,还是没起来。
      “军营里好歹有个军士样子,起来!”
      回答他的是被倏地掷过来的阔叶,裴桓手一拨,它就软软落进草丛里。
      “不让我补觉,夜里怎么有精神,裴将军?”
      若是平时,裴桓自然不急不躁反唇相击,这回却是没多少心情。
      “下次别让我看到!”
      那小兵正是易容隐身军营的唐轻雷,他眨眨眼,细细端详了裴桓一阵,忽而拊掌轻笑。
      “几个时辰前还好好的,谁能让将军气急败坏?实在令我佩服得五体投地。”
      裴桓听了这话,却安静了半晌,缓言道:“我失礼了。”
      唐轻雷反倒坐起身来,正色道:“将军有烦心事?”
      “也没什么,大约有些事思虑不明。”
      唐轻雷微笑,“将军要想的,恐怕我帮不上多少忙。不过若因想不明白就蹉跎光阴,那更没意义。”
      “你觉得世间的对错,可有定准?”
      “那看为何去做。”他想想道:“问人该如何,其实是想证实自己想法而已。”
      “要是错了?”
      “因既有果,错对早在决策之时注定,既然敢做自然敢担。但我以为,对错也是旁人眼中的对错。”
      裴桓平静道:“所以你与我的对错都是不同的。”
      “是的。”
      裴桓了然地笑了笑,“我懂了。”
      唐轻雷看他又纵马奔回大营,咕哝了句我除了养马还要教书了,将捡回的芋叶扣在脸上又躺了下去。
      下次得换个地方瞌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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