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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 1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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倏地吹来一阵春风,暖暖的带着阳光的温度,满树的泡桐飞扬起来,花香更浓。
阿九问完这么一句,冉家夫妇已经全然出了神。
“惭愧……我,并不知道。”过了很久,久到阿九他们都以为他不会再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冉相爷才小声的开口。
顺着春风,这话飘到阿九的耳朵里。
阿九不是笨人,也不再追问,平静的找了另一个话题把话给带过去。
罗常山在一旁,稍显尴尬。他也不知道这气氛怎么突然就僵住了,刚才分明还是一派和乐融融的景象。不过他也不是蠢材,要说是什么别人不知道自己本家的事情他或许还信,不过说这话的是相爷就实在让人生疑了。官场究竟如何,罗常山这种草民大概不会真正懂得,但他至少也知道,这裙带关系可是顶顶重要的一项。若非这冉府天朝里所有冉姓人家的独一份,那就必然是蹊跷了。
罗常山其实是一个好奇心极其强的人,可是阿九都不再提及他又有什么理由插嘴问,简直有如百爪挠心,罗常山都快急死了。
好在这种贫下中农和地主老财的友好会话很快就结束了,阿九施施然告辞,罗常山小步跟上。
冉夫人也不知道是让风迷了眼睛还是怎的,在阿九转身的那一刻就落下了怎么都擦不完的眼泪。
“也……挺好的。”冉夫人絮絮的说。
一出了冉相爷的视线,罗常山就迫不及待的问道:“方才你为何问相爷那么一个问题,又为何尚未解惑便不再问了呢?”
阿九脑子里纷乱的很,也顾不得与罗常山纠缠,直接说:“无可奉告。”之后就加快几步,甩开罗常山先走了。
乍暖还寒的时候,边境乍起烽烟。狼烟股股袭来京城。
阑滇出兵,已经攻取西疆砾城。
所谓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此言非虚。阿九出门闲逛的时候偶经茶肆,听到人们议论。
才一听到阑滇这两个字阿九就下意识的竖起耳朵,他救治过的第一个活物赫连萧崖作为他的第一个人形试药品怎能不让他印象深刻。
阿九本来还对这个人存了一些好感,现在听闻他的国家攻打天朝,不由得怒从中来。
“赫连萧崖这个人,怎么从前没觉得他是一个好战分子。”阿九喃喃的抱怨。
罗常山这个最近时时刻刻跟在阿九身边的脑.残粉丝毫不落的把他这句话听进耳朵里,问道:“赫连萧崖这是个谁?”
“阑滇的总状。”阿九也不瞒他,这种很快就会人尽皆知的事情若是自己遮遮掩掩的反而才会让人生疑。
“阑滇的总状?你如何认识这等人物?”罗常山压低声音问,生怕给这茶肆里的形形色色的人听去了,东篱这才觉得罗常山其人也没有太不晓得分寸。
“偶然罢了,并不相熟。”
罗常山正与追问,阿九又道:“不信,你大可去问东战师兄。”
此言一出,罗常山立刻没了声音。一张脸憋得通红通红,不知道胡思乱想到了哪里。过了半晌才断断续续的又开口:“你……你,愿意……为我……引荐?”
“哈?”阿九和东篱早已经放过了这个话题谈乱了好一会儿的京城没事,冷不丁被罗常山插这么一嘴,完全反应不过来。
“便是……便是……见,见,青,青衣圣手的事情。”罗常山继续红着脸问。
……
春天很快就过去了一大半,大夫们该走的走该散的散,相府很快就冷清下来。
“多亏了小先生的方药我才能恢复如常,小先生果然少年天才。”冉夫人笑语盈盈的说着话。
阿九,东篱,罗常山三人正端端的坐在相府的前厅,上首坐着冉相爷和冉夫人,冉望也在。
这开大会一般的阵容讨论的主题只有一个——相府要聘请阿九做私人郎中,专职照顾冉夫人的身体。
“是啊,先生如此年纪便有如此成就,能得到先生这般人才的照料,母亲的身体一定能越发康健,我这个做儿子的也不会太过担心。就请先生留下来吧。”冉望言辞恳切,如果不是提前知道他的角色定位,估计我一定会为他这份拳拳之心给感动。
“就请小先生留下来吧。”冉相爷也出言相劝,“你与我儿同龄,冉望身为太子侍读不能长留府中,小先生若能留下来,时常和拙荆说说话,也算是一份慰藉,我定然感激不尽。”
阿九直直的盯着那盏青花的茶盏,也不说话,心里却早已做好了决定。
打从那日他问过“冉家”的事情之后他就开始想很多,有很多念头在他脑海中盘旋,只是不敢确认。他注意到冉望身上佩戴着几枚玉佩,找了个机会仔细观察了一下。
冉望有着和他同样的一枚“冉”字玉佩。
然后,那些念头就汇总成了一个。
“多谢相爷美意,晚生志不在此。”阿九站起来,恭恭敬敬的拱手作揖。他站直腰板,朗声道:“如今天下纷乱,东回立志从军。”
冉夫人纤纤素手一下子撑到扶手上,捏紧了手中的锦帕,身子前倾,止不住就要站起来了。
“小先生志存高远。”冉相爷也停顿了一下,继而便笑着点头,眉眼间尽是骄傲之情,“只是战场险恶,小先生尚不及弱冠,只恐……”
“战场险恶。”阿九淡淡笑开,“再险怎险得过朝堂,再恶怎恶得过人心?这浴血奋斗卫国杀敌的战士才是真性情的英雄,晚生非少年英雄,却也不是无胆鼠辈,无需相爷操心。”
冉望之前一直安静的坐在一旁,这会儿突然发作:“先生莫要不识好歹,家父这是为你担心,你作此言辞,岂不无礼!”
“如此,告辞。”阿九也不辩驳,对着上首的两位又深鞠一躬,转身离开。
东篱快步跟上,罗常山琢磨着这事儿好像他留下来挺尴尬,也告辞追上去。
冉夫人瘫坐在椅子上,好像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一般,眼泪都流不出来,说不出来到底是骄傲更多还是不舍更多。
在客栈安顿好,东篱这才悄悄的把阿九拉到一边:“不管你方才说那些事为何,我只想知道你那只是对于冉相爷的敷衍之词。”
“并非敷衍。”阿九仰着一颗小脑袋看向东篱,说道,“我也不问师兄师父你们瞒了我些什么,师兄你说如何?”
东篱眼神一闪,面色并不算好,一下子被噎在那里,不知道该说什么,手足无措。
“自听闻阑滇攻城我便有些夜不能寐,赫连萧崖是阑滇总状,又为我所救放虎归山。师兄,我,唯心难安。”阿九也不去看东篱是什么反应,静静的说道。
东篱乱了手脚,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劝说他这个一旦做了决定就任谁都拉不回来的小师弟。阿九说的太认真,他完全不知道该怎样应对。
合上眼,东篱轻叹,刚待点头,陡然生变。
砰砰砰的敲门声毫不客气的响起来,门外有小二恭恭敬敬的声音说着“就是这里”。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闻,东回神医,少年天才,回春妙手,特,诏以进宫,师太医院院首,即刻进宫,不得有误。钦此~”哎呦,还是老熟人。
来宣旨的这位公公还真是应了那句祸害遗千年,也不知道这些年是怎么保养得,竟然和十六年前没有丝毫变化,发梢都不见有一丝白。没错了,就是阿九出生时来过相府的那位公公。
“接旨吧,小神医。”公公笑皱了一双吊梢眼,“不接,可就是抗旨不遵了。”
什么叫天有不测风云阿九这算是懂了,方才才说过战场再险也险不过朝堂,这不,朝堂不干找来了。
阿九其实算是那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主,可抗旨这种事情他却也是懂得万万做不得的。阿九看过许多坊间杂话,株连九族这种事情他怕的很。
“草民接旨。”
公公那本来就不怎么大的眼睛更是笑得眯成一条细缝,让人真心怀疑这样还能不能看到人。“小神医真是识大体之人啊,咱家御前伺候着,还是头一回见到小神医这般的人物呢。”
“公公谬赞了,草民鱼目之资。”阿九淡淡拱手。
“小神医谦虚了。”公公也客客套套的打着太极,“小神医赶快收拾收拾,跟咱家进宫吧。”
阿九道:“不知草民可否与师兄同去?”
公公半眯着眼睛,细细的打量一番静立一旁的东篱,撇着嗓子答道:“皇上只请小神医一人,若再邀上别人,未免……”
意思很明显了,别蹬鼻子上脸。
“那请允许草民与师兄略一告别。”
这回倒是准了,大批铁甲的侍卫齐齐退出去,罗常山被这阵仗吓了一跳,见人出来就像趁机溜进去看看情形,结果被毫不留情的挡在了门外。
“师兄,阿九自认不至于天才至此,事出反常必有妖,此行不知吉凶,师兄还是不愿意告诉阿九,我与那冉相爷是何关系么?”
这突如其来的圣旨当然也上东篱摸不清头脑,略略一想就觉得这是阿九给人算计了。之前收到无因传回来的消息,多半是那个冉望从中作梗。
阿九说的很对,战场再险也险不过朝堂,再恶也恶不过人心,东篱宁愿阿九前赴沙场,就怕去了皇宫,阿九连个骨头都不会被吐出来。
“我并不十分清楚,不过这事多少和那冉望脱不了干系,冉望又是太子侍读,你千万小心他们二人,我会尽快联系师父他们,师兄很快会进去帮你。”
阿九点点头,他的师兄们都是不会坑他的,他相信。
皇城是什么样子,朱红的墙金黄的瓦明漆的门,阿九下山这一趟,算是什么都见识到了。
和冉相府截然不同,皇宫的风光,满满的只有一个富丽堂皇可以形容,阿九觉得自己简直就像是乡下来的土包子,什么都没见识过,可是这土包子却觉得这皇城再酷炫也比不上他留缘山的一间茅草屋。
进来皇宫之后那公公就不见了,有个小内侍走在前面引路,低着头,一言不发。阿九倒是也懒得和他说什么,只想着自己的事情。
饶了不知道多少弯弯绕,身边的景色转了不知道多少转,阿九总算是被带到了皇帝的【万世殿】,小内侍退到一旁,垂首和侍卫说了几句。
有内侍出来说皇上正在忙,要阿九等着。阿九当然明白这是要晾着自己,可是他这么一个小人物怎么还能让皇帝另眼相待了呢。
隐隐的觉得是与冉相爷有关系,可是还真想不明白其中缘由。
大约半个时辰,厚重的大门终于打开,那个笑得贱贱的公公又笑着出来。
“小神医久等了,皇上这还没忙完呢,不好让小神医久候,让咱家先领你进去了。”
皇帝的样子和阿九想象中稍有出入,按照话本中的各种记载,天朝的这位庆帝杀伐果决,处事手腕厉害的很,应该是像正月里描绘的贴在房门上捉鬼除邪的钟馗道长,没想到现在看起来竟然还十分年轻,虽然他仅仅是慵慵散散的坐在那里就有着说不出来的威慑力。
阿九被赐了座,他的上首还坐着一个和他年龄相仿的人,他看了阿九一眼,就淡淡的一眼,连情绪都看不出来。
有面容姣好的婢女奉上茶,阿九从善如流的抿一小口,比相府的好了不知道多少,阿九不由得露出安逸的表情,那人看过来,估计是有些对阿九这样的土包子嗤之以鼻,竟然也没有表现出什么不屑的表情,也算是识大体了。
沙漏里细软的白色沙粒又往下漏了一层,龙椅上坐着的庆帝终于忙完了手里的工作,抬头看到阿九,刚刚注意到一般:“这位就是治好了冉夫人的那位小神医吧,朕政务太忙,怠慢了小先生。”
阿九赶忙站起来好一番应付,这皇帝说的倒是很礼贤下士的样子,不过谁看不出来方才那就是故意给他的一个下马威啊,当阿九是白痴呢。
想是这么想,人家皇帝这么说了你自然不能恬着脸说你原谅他了这种话,不过这样的事情估计也就只有真·白痴才能做到,而且也只有真·奇葩属性的皇帝才不会雷霆大怒或者使小心眼。
“其实诏你过来也是朕的一点私心。”庆帝笑道,“委实是朕听说你医术高超且少年天才,于是想给太子多添一位能时刻注意着他身体的伴儿。”
这话说的,怎么总是有一种这是老子在给儿子找后宫的感觉……
说到这儿,那个自始至终坐在一旁沉默是金的少年站起来往阿九的方向微微颔首,估计就是太子盛苍焰了。
阿九捧手一鞠。
“草民怕不能胜任……”
“先生不必推脱。”庆帝打断他的话,“朕相信先生是不会让朕失望的。”
阿九不能再推辞,皇帝虽然说话之间笑眯眯的看起来各种和蔼可亲,可若是再推脱半句估计就落不得什么好下场了。
盛苍焰再次站起来,这回颔首的幅度明显有所增加:“那就请先生,多关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