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游》吴大音

8、真相（一）

　　晚上八点半，一中的下课铃终于响了起来，高三八班里，学生们却依旧在座位上干巴巴地坐着，因为他们的老师还在讲台上不动如山的布置着周末作业，谁也不敢动。
　　“好了，就先给你们布置这么多。课代表记住了啊，周一上午第二节课前交过来，谁没交的就记名字！好了，回家过周末去吧，但是！别只顾着玩，都高三的人了得知道轻重缓急！行了行了，你们可以走了！”
　　老师一声令下，学生们开始唉声叹气地收拾东西准备走人。
　　“唉！老牛还是一如既往地牛啊，发这么些卷子。”郑冲举着手中的一打试题，“还让咱们别只知道玩……这是在挖苦咱们吗？谁写这么多题还能玩的起来啊！”
　　李泽恺走过来：“你怕什么，你数学那么好，我才发愁呢，物理化学英语数学，哪一门我都不会写！”他懊恼的颠颠沉重的书包，“你要担心的只有写出来的字能不能看！”
　　“啧！说什么呢！我数学好是好，但就是因为这样老牛才更会挑我的刺！我要是敢有一点儿写不好的地方，他肯定又得找我谈话了！”郑冲说着，把作业塞进书包里，“早知道这样就不当数学课代表了，目标太明显……哎，你这又是要去校队集合吗？”
　　李泽恺点头：“嗯，我们晚上有训练，马上就得去集合。你呢，还不走吗？”
　　“我今天值日，得晚会儿才能回去了。哎对了，邵阳，你先走吧！我得值日呢！”他冲门口的人喊了一嗓子。
　　邵阳闻言点点头，跟李泽恺两个人一起走了出去。
　　“又要集合？”邵阳问。
　　“是啊，估计这次我又得等到周末才能回家了……那什么，不说了，我得先走一步！下课晚了我怕去了迟到，再见啊！”话音刚落，李泽恺就大跨步跑下了楼。
　　邵阳站在原地，回头扫了一眼教室里陆衡的位子，这个陆衡一下课就不见了。
　　出了校门，放眼望去，整条路上全是一中的学生，有等车的，有走路的，有骑自行车的，路边还有不少小吃摊，把原本就不怎么宽敞的街道挤得水泄不通。
　　邵阳在丁字路口处等红绿灯，身边有一男一女擦着他的衣角走过。女孩看起来跟他差不多大，身穿别致的校服，男的看上去要年长一些，一身运动衣，个子很高，看着长得挺阳光，此时却不知为何愁眉苦脸的，用眼睛向四周打探着，像是在找什么人，两个人神色匆匆的边走边聊。
　　“看来要出事了。”一个声音突然冒了出来。
　　邵阳别过头，陆衡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
　　“呃……你看我干嘛，赶紧跟上去瞧瞧啊！”陆衡道。
　　邵阳还是看着他：“篮球队的集训你又没去？”
　　陆衡用手捂着脸：“你总那么关心篮球队干吗？我都说了那个球队我去不去都无所谓！你能不能把我说的话听进去啊！跟你说话真累……”
　　“你很闲啊。”
　　“你说什么？”陆衡把手放下瞪他。
　　绿灯亮了，四周的人开始陆陆续续过了马路，剩下二人站在原地大眼瞪小眼。
　　“我知道该怎么做，不是早就跟你说了么。”邵阳说完转身走了。
　　陆衡深呼吸了几次，默默念叨着：“我操这心都是为谁啊？”
　　“反正不是为我。”
　　“……”他听见了。
　　傍晚的马路上，许辰玉缩着脖子，双手插在兜里，两只眼睛很认真地在人群里搜索有没有穿莲华女高校服的长头发女孩子。
　　陈璐薇在他旁边快速通完电话。
　　“看见人了没？”她问。
　　许辰玉摇摇头：“没有，你同学能确定她是往这儿走的吗？”
　　“当然了！”陈璐薇收起手机，也开始张望起来，“徐娇娇这件事就是她告诉我的，出事的人里有她的朋友，她比我还关心呢，一定不会弄错！”
　　许辰玉听着她坚定的语气，没再多问。
　　两人又走了一会儿，陈璐薇看了看时间：“居然已经这个时候了。”
　　许辰玉点头：“是啊，现在有些变天，再过会儿天会更冷，找人恐怕就更难了。”
　　陈璐薇停了下来，思考了一会儿：“那要不算了吧，我们不找她了，反正我有她们家的住址，还有医院的地址，不愁找不到。”
　　“你怎么不早点儿说，这样我们直接去她家不就好了吗？”许辰玉皱眉埋怨道。
　　“可我觉还是先看她要去哪儿比较好，她也不一定就会回家啊。”陈璐薇说。
　　晚上，气温已经降了下来，一阵风刮过，许辰玉冷得直搓手，只好问道：“那现在呢？我们要做什么？”
　　陈璐薇：“要不……我们就去先去徐婉婉住的医院瞧瞧吧。”
　　“去看徐婉婉？为什么不直接去她们家？”
　　陈璐薇看看他：“她们家离得太远了，要不然我说得先看徐娇娇要去哪儿比较好呢，我们没那么多时间。”
　　“这样啊，”许辰玉摸摸头，“你说的那家医院在哪儿啊？”
　　“不是很远，在东边，走这条路步行十分钟就能到了。”陈璐薇说。
　　两个人终于决定好要去的地方。又一阵凛冽的秋风刮了过来，陈璐薇当机立断从自己的包里取出外套穿上。
　　许辰玉也哆嗦了一下，他抬头看了看天空，又看了一眼旁边正穿外套的女生，没想到对方准备得挺充足么！他心说。
　　“你带伞了吗？”许辰玉问。
　　“为什么要带伞？”陈璐薇不解道。
　　“因为一会儿可能要下雨。”
　　“会下雨？”陈璐薇好奇的看了看黑黢黢的天，“你怎么知道的？”
　　许辰玉顿了一下，不知该作何解释：“这个……反正我对这方面挺敏感，提个醒而已。”
　　“是吗，”陈璐薇笑笑，“我没带伞，不过医院离得也不远，走一会儿应该没问题吧。”
　　停了一会儿，许辰玉又说：“一会儿要是出来晚了的话你怎么回家啊？”
　　陈璐薇道：“坐车回去吧，打个电话让司机来接我就行了。您不用担心。”
　　许辰玉闭上嘴不再说话。是啊，不能忘了对方是什么身份。总关心别人，其实没发现自己才是最可怜的。
　　两人走了不到十分钟就来到了徐婉婉所住的医院。此时医院里看病的人还不少，医护人员忙前忙后的来回奔波着，还有小孩子底气十足的哭闹声，大厅里乱哄哄的，暖气倒开得挺足，每个人脸上都烘出了两团红晕。
　　许辰玉和陈璐薇二人来到住院部，这里的人要少许多，登记处的两个小护士看起来十分清闲，一个在睡觉，另一个在玩手机。
　　“不好意思，打扰一下。”许辰玉向那个正在玩手机的护士说。
　　“啊？什么事？”小护士吓了一跳，连忙把手机放下，一抬眼，看见一个养眼的帅哥正在冲自己微笑，小护士脸红红的摆出微笑，“您好！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许辰玉也冲她微笑：“我想问一下，有没有一个名叫徐婉婉的病人，她住在哪个病房。”
　　“徐婉婉是吗？您稍等。”小护士快速地在电脑上查了起来。过了一会儿，略带歉意的声音响起来，“抱歉，我们这里没有这个病人。”
　　许辰玉愣了一下：“这……怎么会呢？陈璐薇，你没记错地方吧？”他说着看了一下陈璐薇，发现她也满脸疑惑。
　　陈璐薇走上前，掏出一张复印纸搁在登记台上：“能再查查吗？她是一个多月前住进来的，这是她的学生证复印件，请你再仔细看看。”
　　小护士接过那张纸，又在电脑上查了起来。不一会儿，她把东西还回来，脸色有些沉重：“很抱歉，你们找的人确实已经不在我们医院了，一个月前她就出院了。”
　　出院了？还是一个月以前？怎么会这样呢？许辰玉站在那儿干瞪眼。
　　“你确定没有弄错吗？她真的出院了？她有个双胞胎姐姐，你会不会是看错了人？你能再查查吗？”
　　“这个……我已经查了两遍，不可能出问题……”小护士被逼问地手忙脚乱，正在她不知所措时，救星来了。
　　“怎么了？出了什么事？”一个穿白大褂的男医生看见他们走了过来。
　　“哎！王医生！正好，您来一下！这两个人来找一个叫徐婉婉的病人，您当时不是她的主治医生吗，您给他们说一下状况吧！”小护士忙把两个人推给了他。
　　王医生愣了一下，伸手推了推眼镜，仔细打量着面前的两个人：“你们来找徐婉婉？”
　　二人点点头。
　　“那你们跟我来一下吧。”
　　三人来到王医生的办公室里。
　　“我叫□□，是徐婉婉的主治医生，请问你们二位是？”王医生问道。
　　许辰玉答：“王医生您好，我姓许，是徐婉婉的老师，这位是她们班的班长，我们这次是代表学校来看她的，她已经很久没来上学了，但是刚才我们却听护士说她早就已经出院了，这是怎么回事？”
　　□□停了一会儿，看着他们：“你们都不知道那个小姑娘出了什么事吗？”他说完还着重看了一下陈璐薇。
　　陈璐薇和许辰玉对视了一眼：“我们就是因为不清楚状况才想来看看她的，她是出了什么事吗？您有什么话直说，我是她的班长，也是学校的学生会主席，同学有什么事我也是必须知道的。”
　　□□叹了口气：“既然这样，那好吧……你们找的这个人是九月底的时候住进我们医院的对吗？”
　　两人点点头。
　　“那就是了，病人是由我接手的，她当时情况不太好，人一进医院我们就立刻给她进行了手术。”他停了一下，“手术是我做的……我想既然您是她的老师，我觉得有必要把当时的情形给您说说，不过我不知道这样告诉你们合适不合适……”
　　许辰玉和陈璐薇的心都悬了起来。
　　“还是那句话，有什么就直说吧！”许辰玉道。
　　□□看着他们，叹了口气，这才说：“这个小姑娘被人虐待过。”
　　“什么？”两个人同时惊呼出声。
　　“而且是很严重的性虐待！我们在她身体里取出了四根钢针，不仅如此，她还有很严重的胃出血、□□出血和脾脏损伤，应该是被人殴打所致。我们把这些状况如实告诉了她的父母，因为我记得她病历上写的年龄还不到十八岁，如果她真的被人这样对待，那他她的父母必须马上报警。”
　　“那……然后呢？她……徐婉婉怎么样了？”许辰玉结结巴巴道。
　　□□又叹了口气：“当时她父母看起来很吃惊，我也不清楚他们最后到底报警了没有……可是过了不到一周，那个女生就因为脾脏破裂导致大出血，最后不治身亡了。”
　　“你说什么？徐婉婉死了？”陈璐薇激动地站了起来，许辰玉急忙上前安抚她。
　　“你别激动！冷静一点儿！”他把陈璐薇拉回到座位上，又转向□□，“可这不对啊医生，她怎么会死了呢？我们学校可没有收到过她的任何消息啊！”
　　□□摇摇头：“可是病人确实已经死亡了，医院里是有记录的，你们不信可以去查。”
　　许辰玉坐回自己的位子，艰难的消化着这个消息。
　　□□看着他们说：“我明白你们很难接受，但还是希望你们能节哀……而且，作为一名医生，我个人也希望你们能再去劝劝这个病人的父母，让他们赶快报警，把这件事情尽快查清。”
　　陈璐薇猛地抬起头问道：“医生！徐婉婉有一个双胞胎姐姐，短头发，您当时见没见过她？”
　　“双胞胎姐姐？”□□回想了一下，摇摇头，“没有，我只接手了一个病人。”
　　两个人沉默了好久，心里都无比震惊，没想到一条生命就这样没了，如果这件事跟刘曼婷他们有关的话，那她们岂不是犯了重罪……
　　许辰玉担心的看着陈璐薇。
　　得知真相后，两人打算离开。
　　“既然如此，我们就先告辞了，这次真是打扰了……”
　　许辰玉带着陈璐薇刚要出门，突然又被叫住了。
　　“许老师，您稍等一下，”□□的神色有些奇怪，“其实，我还有些事没说完……”
　　二人停了下来。
　　□□无奈地笑了笑：“这件事说起来有点古怪，我不知道您能不能相信，因为我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到底怎么了？”
　　□□犹豫着说：“是这样，当初那个徐婉婉来的时候情身上的情况确实很严重，但我相信我自己的本事，做完手术后，病人的情况本来已经被控制住了，所以理论上讲，她只需要休养一段时间就应该就会好，也就不会再发生之后的脾脏破裂现象……”
　　许辰玉呆呆的听着，一言不发。
　　“算了算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跟说这些……可能是我技不如人，没能把她救回来吧……不好意思啊！”
　　“没关系，谢谢您，医生！”
　　许辰玉和陈璐薇向□□微微一鞠躬，出了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