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游》吴大音

9、真相（二）

　　二人心情沉重的下了楼，许辰玉发觉陈璐薇一路都低着头不吭气。
　　“陈璐薇？你没事吧？”许辰玉叫住她，担心地问。
　　“我没事。”陈璐薇扬起脸看了他一眼。
　　许辰玉暗自叹气，不过他自己心里也不好受，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我没事的……我只是觉得有点儿内疚。”
　　“你为什么要觉得内疚？”许辰玉问。
　　陈璐薇抿抿嘴：“我们是一个班的同学，我早就发现她们不对劲了，也早就知道班里的那些情况……要是我能早一点儿去帮帮她们，也许事情就不至于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别这么想，”许辰玉拍拍她的肩，柔声安慰，“你已经做得很好了，真的，不用内疚，说到底，这件事你又能管多少？你自己也只是个学生啊。如果徐婉婉她们出事真的跟刘曼婷有关，那你就更不能把别人的错揽到自己身上了。”
　　陈璐薇把头低了下去。
　　“不过你能这么想，我倒是挺高兴。”许辰玉心里一阵感慨，看她黯然的神色，面上却笑了出来，“你能这么想，那就说明你这个班长和学生会主席没白当！”
　　“是吗？”陈璐薇也笑了出来。
　　两人说着来到了医院的大厅里面，站在门口，大门外正哗哗地下着雨。
　　“真下雨了！”陈璐薇惊讶道，“许老师，没想到真被您说中了！”
　　“这没什么了不起的……”许辰玉不好意思的摸摸头，关键是，这下他们可怎么回去啊？外面雨下得虽然不是很大，但如果就这样直接出去，还是会被淋成落汤鸡的。于是，两个人很配合的默默地站在医院大厅，等待雨小一点后再出去。
　　这时，旁边传来一个清脆声音：“哎，你们两个怎么站在这儿啊？”
　　扭头一看，是之前那个护士。许辰玉笑着跟她打招呼：“你好，你不是登记处的护士吗？”
　　被他一笑，小护士的脸又红扑扑的：“嗯，是我！我刚换班下来。你们怎么站在这儿？是没带伞吗？”护士说着，还偷偷瞄了一眼许辰玉。
　　许辰玉不好意思道：“是啊，外面突然下雨了，我们两个人都没拿伞，就想先在这儿等一会儿再走。”
　　“果真这样……那这个给你们，你们要是不嫌弃就拿去用吧，不过只有一把。”她红着脸把手里拿的一把黑色雨伞递过去。
　　“这，这怎么行……”两人互看一眼推辞道，“我们拿来你的伞，你怎么办呢！”
　　“没关系，这也不是我的，”护士解释道，“以前不知道是谁留在这儿的，也没人认领，你们就拿去用吧，不用再还回来！”
　　看着她真挚的笑脸，许辰玉不再推辞，收下了雨伞：“那真是太谢谢你了！”
　　“没事没事！助人为乐嘛，天都这么晚了，你们快回去吧！”小护士激动地朝他们摆手。
　　两人向她道了别，撑起伞走出了大门。有伞果然不一样，哪怕只有一把，也足够二人公用了。
　　陈璐薇好奇地打量着，这是一把是很久以前的旧式伞，长长的弯把手，黑色的伞面，上面还带个尖尖的金属头。
　　“你没用过这样的伞吧？我也很久没见过了，确实有点儿旧，不过够大，挺结实。”许辰玉说。
　　“是没怎么见过。”陈璐薇点点头，“不过说起来，这次得多亏老师的魅力我们才得救。”
　　许辰玉无语：“别说那么多有的没的了，你赶紧给家里打电话让人来接你回去吧！天都这么晚了，你要是再不回去……”
　　许辰玉话音还没落，陈璐薇便打断了他的话：“不，我要去找刘曼婷她们。”
　　“啊？”许辰玉内心抓狂，“现在去？你不看看都几点了，去完你还来得及回家吗？万一出了事怎么办？”
　　“不会出什么事的，我只是想去看看她们的情况。”看许辰玉依然皱着眉头，陈璐薇瞪着他，“老师要是想回去就自己回去吧，我一个人去看她们也没问题。”
　　“你……”这简直就是威胁！校长要是知道自己真敢就这么回去了的话，以后他恐怕就再也不用领薪水了。
　　然而陈璐薇相当坚持，一定要去医院看看。许辰玉没办法，最后只好妥协：“你知道她们在哪家医院吗？”
　　“知道，在七院，坐公交车就能到，”她伸手指了指前方不远的站牌，“我记得那边有一班车可以直达。”说完，陈璐薇就向站牌走去。
　　许辰玉叹口气，保镖模式再次开启……
　　过了一会儿，两人终于等来了那班车。刚上去的时候车里人还不少，不过过了一会儿，许辰玉就发现，这辆车走的应该是下行路线，因为几站过后车厢里就没剩几个人。
　　“我们什么时候到啊？”许辰玉问着旁边的陈璐薇。
　　“下一站就该下车了。”
　　许辰玉看着车窗外：“为什么这边人这么少？看起来挺荒凉的。”
　　陈璐薇说：“因为这边离七院近啊……哦，我忘了，您不知道七院。”
　　“七院怎么了？”许辰玉刚要问，公交车到站了。
　　两人先后下了车。
　　雨已经停了，许辰玉收好伞，两人小心地避开地面上的水坑来到七院的门口。
　　许辰玉这下总算明白陈璐薇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精神病院？”许辰玉瞠目结舌地看着门口挂的牌子，没想到刘曼婷那几个女生竟会住进精神病医院！怪不得那天池主任会接到学校的电话通知，还把她气成那样……
　　“不是精神病院，只是主治神经内科而已……我们走吧。”陈璐薇说着走了进去。
　　许辰玉稳定了一下情绪，也跟着走进门内。两人在前台询问过后，由一个护士带着他们去住院部找人。
　　“这医院真大啊，难怪从外面看那么荒凉。”许辰玉边走边细细观察着医院外的环境。
　　“嗯，毕竟有精神病病人住着，所以需要大一点的地方供他们休养。”陈璐薇在一栋楼前停下来。“就是这儿了。”
　　夜色很黑，一路上，每隔五米有一盏路灯，他们身边正好有一个，但这点光在黑暗中看起来还是很不起眼。两个人就着这点儿光看着牌子上的数字：神经症科五号楼。
　　这是一栋白色的楼，目测有七八层那么高，门口却没有看门的人。两个人同时抬头，楼上的窗子多半是黑的，剩下的大多也有窗帘挡着，看不清楚里面的情形。
　　也不知为什么，许辰玉总觉得心里有点发慌，他心下明白这里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但是又说不出来。一转头，带路的护士又不知什么时候走了，他看了看面前黑洞的的楼梯口，感觉自己紧张得手心都在冒汗。
　　陈璐薇像是没事人一样率先走了进去，来到电梯前等电梯。楼里没有大厅，从门口进去后就可以直接上楼梯，楼梯边则是两部电梯。
　　见陈璐薇先进去了，许辰玉安慰着自己，再怎么样也不能连一个小姑娘都不如啊！便硬着头皮跟了进来。
　　随着数字一层一层往下降，陈璐薇有些不耐烦，一直快速点着电梯按钮。电梯好像出了什么故障，非常慢。
　　“要不咱们走楼梯吧，反正四楼也不是很高。”许辰玉道。
　　陈璐薇没办法，她也想尽快见到刘曼婷她们的状况：“好吧。”
　　两个人小心翼翼地上了一层楼，这才发现楼梯里没有灯，只有每一层的墙根处紧急出口的标志闪着绿莹莹的光芒。
　　“这楼梯里的灯是坏了吗？”陈璐薇扶着把手，小心翼翼一级一级踩着台阶。
　　“不知道，可能灯是声控的吧。”许辰玉说着，用力跺了跺脚。“看吧，果真是！”
　　二人头顶上，一盏昏黄的灯应声亮了起来，但是光线一闪一闪的，晃得人眼晕。
　　终于，标着数字“四”的牌子出现在两人的视线里。
　　“到了！”许辰玉呼出一口气。仅仅走了四层楼梯，手心里已满是汗水。陈璐薇仍旧只顾着去找刘曼婷的病房，没有等他。许辰玉压下心底的不安，也跟着找了起来。
　　“407、408……老师！在这儿！”陈璐薇向许辰玉招招手。
　　听到陈璐薇的呼声，许辰玉小跑过去。
　　这是一间独立的病房，墙上有一扇透明的窗子。房间里有四张床，刘曼婷和王雯雅几个女生就躺在病房里面，每个人床边连着一台心电监测仪，床头有呼救器。
　　“就是她们！”陈璐薇说，然后转过身看了一下楼道里，“可是真奇怪，怎么没有人过来看着呢？”
　　许辰玉心里一怔，终于知道哪儿不对劲了！
　　从他们一进到这栋楼里，就再也没听到其他任何动静，可是一家正常的医院，哪怕是停尸房也该有人看着才是，不可能这么安静！而且，如果是患有精神病的病人，不是应该分开住的吗？怎么会四个人凑在一间病房里？又不是打麻将！
　　许辰玉忙拿出自己的手机一看——此时显示的时间竟是他们刚刚找到这家医院时的那一刻！可这都过去这么久了，难道表坏了吗？而且更重要的一点：手机没有信号！
　　啧！
　　“这里不对啊……”许辰玉紧了紧手里的雨伞，当机立断一把拽过陈璐薇的胳膊，“我们快点儿出去！”
　　“什么？去哪儿啊？”陈璐薇吓了一跳。
　　“这儿有点不对劲！咱们还是先……”他的话还没说完，病房里的刘曼婷几人突然出现了变故。
　　只见原本平静的躺在床上的几个女生突然变得焦躁起来，身体像是通了电一样，开始不停的抖动，恨不得从床上抖下来！
　　两个人惊恐地看向病房内。
　　几个人抖动地越来越厉害，四肢甚至开始疯狂的抽搐，脸色逐渐变得青紫，面部诡异的扭曲蠕动着。此时她们身边的心电仪也发出了尖锐的声音，响彻整条楼道，可周围却连一个人影都没有出现，更别说医护人员了。
　　这时，令两人更惊恐的一幕出现了——病房里的心电仪突然飘了起来，像是被谁拿着一样，然后，重重的砸在几个女生身上！
　　刘曼婷她们像是被摁在砧板上的活鸡，无论怎么挣扎也躲不开，叫都叫不出来，只能强行的承受着，被仪器一下又一下地狠狠地砸在自己的头和身体上！那力道，简直像是要把她们砸成肉酱才甘心！
　　许辰玉感觉自己似乎能听到□□破碎的声音。
　　真的闹鬼了！陈璐薇吓得花容失色，脑子一片空白。许辰玉这时反而十分清醒，抓过她就要往回跑！
　　“许老师，您怎么来了？”
　　“啊！！”
　　“啊！！”
　　许辰玉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叫了出来，陈璐薇也被他的叫声吓得惊声尖叫。
　　走廊的一头，慢慢出现了一个孤零零的身影。
　　“徐、徐娇娇？！”许辰玉大惊失色。
　　两人面前站着的正是恢复原样的徐娇娇，短碎发，身上穿着校服，看起来面色红润，既精神又健康。
　　许辰玉仔细观察了一下，她的脚下没有影子！赶紧把陈璐薇往自己身后拉了拉，握紧了手里的雨伞：“徐娇娇……你怎么会在这儿？”
　　徐娇娇面带笑意：“许老师，这问题是我先问的吧，没想到陈璐薇也在，算了算了……告诉你们也无妨，我跟我妹妹来是想来看望病人的，就是学校里的几个同学……莫非你们也要来看她们？”
　　许辰玉望着一脸天真模样的徐娇娇，仿佛她对这楼里的事真的毫不知情——如果她没有说“跟妹妹一起来”这句话的话。
　　“你妹妹已经死了！”许辰玉鼓起勇气说。
　　徐娇娇的笑容立刻不见了。
　　许辰玉抖了抖：“徐婉婉一个月前就死了！我们才从她的医生那儿知道的！”
　　听了这话，徐娇娇的脸色变得诡异，片刻后她又笑了：“我妹妹没有死，只要我还活着，她就不会死。”
　　许辰玉惊恐的看着她，这是说的什么疯话？
　　陈璐薇突然大着胆子问了一句：“其他人呢？除了刘曼婷她们……医院里的其他人都去哪儿了？”
　　徐娇娇微笑着看着她：“当然还在这里。”
　　陈璐薇抓着许辰玉袖子的手抖得不成样子，许辰玉甚至可以清楚地感受到她急促的呼吸声。
　　“这里的事都是你……和你妹妹做的吧？”他清了清嗓子说着，“还有刘曼婷……你们对她们做了什么？”他一边说，一边悄悄扯了扯陈璐薇，向后摆摆手，示意她赶快从走廊另一头离开。
　　陈璐薇张大眼睛看着许辰玉，最终松开了抓着他衣服的手，掉头跑掉了。
　　徐娇娇望着她跑掉的身影嗤嗤的笑出了声：“白费功夫，她这样是跑不掉的。”
　　她说着，慢慢往前走了几步，许辰玉胆战心惊的把雨伞举起来，戒备地挡在胸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