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聆风公子》洞庭叶知秋

10、10——竹影幽幽听月阁

　　凉亭入口处，两边亭柱之上也挂有楹联，聆风默默看去，上联写道是“月出东山，清风徐来，凌万顷之茫然”，下联写着“白露横江，水光接天，书千年之无涯”。
　　聆风心中思量，今夜一路行来，所见之书画，无一不是应时应景而又透着精致风雅，却在精致风雅之中不失大家族富丽堂皇的气势，眼前这亭与刚才所见前厅的门楹想来都是出自那位顾启恩顾当家之手——如此看来，这人倒是很有些才学，想来他并不是如表面上看上去那般风流纨绔的样子，却是像传闻中那位雄韬伟略的顾家年少当家人的形象更贴近些了。
　　杏儿在旁见得聆风细看这亭上的楹联，上前说道：“枫桥湖倒是在数年前一开始兴建这别院时就有了的，这凌书亭却是少爷亲自着了人建成，又亲笔书的门楹。公子若是喜欢这亭，不妨让杏儿着人稍加布置，到夏季时公子也好在此或是喝茶纳凉、或是赏景抚琴，倒也凉爽，想来该是极好的。”
　　聆风听得此言，心道自己猜测得果然不错，这亭、一并亭上的门楹果真都是顾启恩的手笔。“既如此，不妨在亭间布置上英石制成的桌凳，春夏时节大家闲来无事都可来此坐坐，或有须召集几人商谈事情之时，也可为用。”
　　“是，杏儿记下了，明日就着人布置。”
　　言罢，二人又沿湖向前行去。
　　过了凌书亭后就可以见到湖面的广阔，更胜远观。却是沿湖前行了不远就向右转去，又行过一处花木扶疏、假山林立的小院，经过两处房屋，就到了听月阁。
　　听月阁前，是一片竹林。竹木许是因为刚种植下不久的缘故，长得并不十分高大。
　　这里的竹木本就种植得并不密集，更兼如今尚且是在春季，这一种竹子却是要到了夏季才能生长到十分繁茂的，所以这时候的竹林倒是不显蓊郁，反倒影影绰绰间将听月阁掩映得十分朦胧。
　　月色辉映之下，亭台楼阁掩映在竹木疏影之间，别有一番清幽气韵。
　　竹林正中有一条不算十分宽、却也并不能算狭窄的道路通向听月阁，显是在培植这片竹林时就有意留了这道路供人通行的。道路两旁每隔五六步远处就有一对宫灯挂在两旁的竹木之上，这样的夜间竟也是明光高照，未曾熄灭——显见着这枫桥小筑内凡是道路旁的灯火都是彻夜不灭的了。
　　行过这一条不算很长的竹林小路，就到了听月阁院落外。
　　这听月阁，却是很有些别致的。
　　院落倒也是由一排矮墙围成，只是这矮墙是用竹木编制而成。聆风一眼望去，虽是黑夜之中，但在大门两侧悬挂的宫灯明亮的灯火下还是能看出，这竹墙大概是由三层竹木围绕编制而成。
　　聆风抬眼望去，听月阁独成一座小院落，院落的大门也是与那矮墙一般，由竹木制成。而让聆风没有想到的是，连门楣上悬挂的匾额，竟然也是由竹木制成。
　　更为奇特的是，匾额上“听月阁”三字竟然像是用深色的鹅卵石嵌在那块由竹木制成的匾额上面的，而大门两侧却是依照规制并没有悬挂楹联。
　　聆风见得听月阁外观如此布置，只觉也算是新奇有趣了，心中难免还是为那位顾当家的巧思赞叹了一番。
　　穿过这颇为新巧的竹门，就来到了听月阁院落内。
　　许是之前并未有人居住于此的缘故，整个院落颇为空旷，只见一座小楼居于竹门左侧，几乎占了半个院落的大小，而竹门右侧既无桌凳也无花木，竟是空着。
　　杏儿一路在聆风身侧引导路径，及至听月阁竹林外就渐渐走在聆风后面，依礼维持着三步的距离，不会更近，也不会更远。此时跟在聆风后面进得听月阁院落里来，对聆风解释到：“秉公子，之前枫桥小筑中各个小院落都居住何人尚未可知，所以少爷吩咐只将房屋修建齐整，而房屋中的布置、一并院落中该如何安排都是等院落主人来此后、再由各个院落的主人自行决定。”
　　“如此甚好。”聆风略点了点头，暗叹这顾启恩倒还真是懂得体贴这些艺人的心思。却也再不多言，向左一转身就向着小楼去了。
　　杏儿跟在聆风身侧，恭敬问到：“杏儿讨公子示下，这院落中可该添些布置？杏儿也好明日就着人准备。”
　　“不必。”聆风稍一思量，却是微微一笑，透着一番悠然恬淡的意味，“我闲暇时喜欢自己种些花草，这院落中空下这块地方来，倒是甚好。”
　　“是。那杏儿明日着人将院落空地上的土换一换，让花匠小心挑选些易于栽培花木的土，公子看这样可好？”
　　聆风略点了点头，又是微一思量，言道：“既有花匠，那就让他们将这空地中的土一半换成楼兰土、一半换成云山土好了。”
　　“是。”
　　二人一问一答间已行至小楼房门外。
　　此时小楼中的下人们却是早听到了院落中的声音，忙开了门，分立在两侧静待聆风入内。
　　聆风见此时小楼内两层都是灯烛明亮，知道这些下人们大概是在收拾完后还没有走，在这里等着杏儿引自己来后好听候吩咐。
　　进得小楼来，见两侧分立着四个丫鬟、两个小厮。都是齐齐行礼，又齐声道：“拜见公子。”
　　“不必多礼。”聆风行至屋内主位上坐下，早有小丫头备了茶，恭敬捧于桌上。
　　聆风坐下后却是并不急着吩咐，只左右看了看屋内布置。
　　左侧是一套檀香木的桌椅、台凳，除了材质贵重、式样考究外，倒都还是些寻常布置。
　　而右侧就十分不同于一般的住屋了。
　　聆风细看去，右侧窗边是一套由沉檀木制成的桌凳，桌上放着自己刚刚放在马车上的那一架七弦古琴——想来是刚刚在大门外那两个小厮牵了马车从侧门进入枫桥小筑，将车马安置在合适的地方后就将马车内的物品移来了听月阁内。如今古琴既已放在这里，想来那些随身细软该是早已送到楼上去了。
　　而右侧墙边又有明镜高台，墙上还挂有几幅书画，虽然都是例如“花气袭人知昼暖”一类寻常书画，但工笔细腻，倒也考究。
　　聆风只消这样大体观望几眼，就料定这听月阁小楼中的布置，底层是以会客、书房之用，而上层想来就是坐卧休息之处了。
　　见得聆风公子已略略看过屋内布置，杏儿上前恭声道：“秉公子，这四个丫头并两个小厮是专职在听月阁伺候公子的。杏儿不知公子日常坐卧起居的规矩，还请公子吩咐。”
　　杏儿言罢，又领了那几个上前一一行礼。
　　聆风坐于正座听着她们一个个上前见礼，原来那四个丫鬟名字也有趣，竟是叫做“春兰”、“夏竹”、“秋菊”、“冬梅”。而那两个小厮一个名叫阿大，另一个名叫阿二——也不知道他们本就是一对兄弟呢，还是顾启恩抑或别的可以做主的什么人故意给他们起了这样的名字好方便记忆。
　　聆风饮了口茶——这里也是上好的华山银针。微一思付，对下面几人道：“我这里也没什么特殊的规矩。你们日常除了一般打扫、整理等事外，可以自行回去做自己的事情，不必整日候在这里。”稍微顿了顿，又想起一事，“还有，既然是日常照料我的起居事务，总要日日常见的，以后就无须像今日这样多礼了。”
　　几个丫鬟小厮齐声应诺：“是。谨遵公子吩咐。”
　　聆风心知她们是不会很快就依自己之言省掉那些繁琐礼节的，也就不再理会此点，只言道：“今夜能将这里打点得这般齐整，你们也很辛苦了，早点儿去休息吧。”
　　几人又是齐声应是，就依言退下。
　　杏儿却并未跟她们一起退下，而是留下来又询问聆风公子对听月阁小楼内的布置以及一应日常打点可还有其他吩咐。
　　聆风答道如今看来一切尚可，暂且无须添置更改。就令杏儿退下了。
　　待下人们都已离开听月阁，聆风独自登上小楼上层。
　　果然如聆风所料，小楼上层是做卧房布置。自己放在马车上的一些随身细软之物也都已经被送了上来，放在靠窗的长桌之上。而房内一应橱柜、寝罗也都布置得极为细致。
　　聆风走到窗前，推开小窗，就见到一轮明月高悬于夜空之中。静立了片刻，不知都想了些什么——也或许，什么都没想。
　　默立窗前，聆风像是刚刚才回过神来，慢慢从怀里拿出了一物——那是一个锦囊，是由上好的丝锦制成，绣工也极为精致，显见得是闺阁中女儿亲手密密绣制的。
　　聆风将锦囊拿在手里，细细地看，这一面绣的是亭亭玉竹，上面还绣着“长风”二字；翻转过来，另一面绣的却是空谷幽兰，上有“卿怜”二字。
　　聆风将这锦囊在手里翻来覆去看了许久，又将锦囊打开，拿出里面的玉佩——这玉佩色质柔润，触手生凉，拿起来透过月光看去，整块玉佩都极为通透，是上品凉玉。此时将玉佩拿起来透过月光细看，就能见到凉玉之中隐隐有一图案，构成这图案的线条比玉佩其他地方的色泽还要更浅、更通透些。不难猜测，前人在这块玉上绘制这图案的方法，大概是将构成这图案的线条之处打磨得更为薄一些；可是这玉佩通体却是顺畅，执在手间抚摸，玉佩表面光滑而不见沟壑，想来这具体的打磨之法应是很有些巧处，具体如何却是不得而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