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极速》诚成

16、第六章 “背叛”（上）

　　大部分超级方程式车队的行政人员都在周日晚离开赛场，最迟的也将于周一清早赶往机场返回各自本部。烈焰根据赛季初的既定计划，在头五场比赛结束后的第二天继续购买试车券以增加一组ABC测试。ABC测试是场地赛事所特有的一种测试方式，能够相对准确地为车队提供有参考价值的数据，帮助车队寻找到合理的调校。
　　经过一整夜的认真考量，凯斯丘尔最终还是决定尊重自己与安吉拉之间的友谊，同时也给自己一个缓冲与冷静的机会——她与吉奥·缇洛相识的时间毕竟还很短暂，她害怕自己过于接近对方后变得有所迷失，这种不由自主的感觉，让她回想起过去的点点滴滴。
　　为了给吉布森留下好印象，凯斯丘尔特地换了身较为正式的服装，略加打扮了一番后才直接拖着行李打车来到烈焰维修区。安吉拉带着她穿过P房，吉布森正和技术总监戴着耳机，一边指挥一边为车手对表计时。
　　尽管赛场已经为车队提供了计时块，单圈数据会直接传送到车队计时棚终端，但直至今日，各车队都保留着人工计时的习惯，以防止电子数据在传送过程中遭到意外迟滞，这也是为何在如此先进的赛车领域，人们依旧能看到技术人员在计时棚边为车手们掐秒表、打指示牌——所谓的通讯故障，在赛事期间也并非没有发生过，再领先的高端科技，都存有它那万分之一的不稳定性，指示牌给予车手的，是最为直观的信息。
　　“吉布森！”趁着两台烈焰赛车进站的间隙，安吉拉将凯斯丘尔带到了吉布森面前，“你见过的，凯斯丘尔，不用我再为你们介绍了吧？”
　　“您好，吉布森先生。”与上一次的轻松状态不同的是，今天的凯斯丘尔略显谨慎。
　　“你好凯斯丘尔，正好第一节试车结束，我们进休息室谈吧！”吉布森面带微笑，友好地与凯斯丘尔拥抱了一下。
　　“那我去问问托雷斯测试情况，不打扰你们谈话喽！”安吉拉识趣地走开后，吉布森的眉宇间闪过一丝淡淡的阴郁。
　　“这是我的简历，和一些在校期间的报告原件，还有一小部分是有关机械的设计作品。”凯斯丘尔跟着吉布森来到P房内的休息室，两人面对面坐下后，她将事先准备好的文件递给了的对方。
　　“有关凯斯丘尔小姐的个人能力我想我已经不用再进一步了解了。”吉布森瞥了眼手中的材料，并没有继续阅读，而是推至一旁，“首先，我要表明我对你，凯斯丘尔·里维斯的认可，也很感谢你让安吉拉了解到了友谊的伟大和快乐。但是……凯斯丘尔小姐，你要知道，烈焰是一支优秀的方程式车队，在世界汽车运动领域都是位于金字塔顶端的。我们的技术人员包括轮胎技师，在加入烈焰之前，都已经是闻名业内的资深、权威人氏了。”
　　“您的意思是？”凯斯丘尔自吉布森的口气中听出了些许端倪，她在这显然是不受欢迎的，而在这般居高临下的措辞前，她竟带着份窃喜之情。
　　“安吉拉还小，不懂凡事都具有其特殊的复杂性，如果只是因为朋友关系，就推荐来烈焰，那是不利于车队整体管理的，相信凯斯丘尔小姐也是个慎重、识大体的人，我就开门见山地说吧！”吉布森叹了口气，“以烈焰现在的组织架构，正是最佳最稳定的时期，我们实在没有多余的位置可以安排给你了，如果凯斯丘尔小姐执意想投入到超级方程式车队的工作中来，倒是可以考虑做一些基础的行政工作。或者我也可以将你推荐到其他车队，我相信只要有我出面，在维斯塔甚至山猫的技术团队内占有一席之地，还是相当有希望的。”
　　凯斯丘尔凝望吉布森，嘴角挂着丝淡淡的微笑，她能够察觉到吉布森对她的这种淡然反应有些不解和担忧，若是没有得到即刻的回馈，述说者往往很难再继续自己的词令。
　　“怎么样？维斯塔、山猫，还是烈焰的日常行政工作？哪个对你吸引力更大些？”许久，吉布森尴尬地笑了笑，略带试探地问道。
　　“那就TOP.T吧，我相信只要有您出面，在TOP.T寻找到一个合适的职位应该不难。”凯斯丘尔温和而平静地说道。
　　“你是在和我开玩笑吗？”吉布森的表情顿时僵硬起来，但很快，他又试着换另一种方式去打破此刻紧张的气氛，“凯斯丘尔小姐，你的应变对答让我有些捉摸不透啊！”
　　“吉布森先生是碍于安吉拉的关系才勉强拨冗见我的吧？看得出您对安吉拉视如己出，因为要顾及她的感受才和我推心置腹地说这些话不是吗？”凯斯丘尔见吉布森已然在气焰上败下阵来，自然懂得见好就收，“和吉布森先生聊完之后我才发现，以我目前的个人情况，的确不适合在烈焰工作，我不想给自己那么大的压力去面对未来的各种已然超乎我负荷能力的挑战，所以……是我自己放弃这样一份别人艳羡的工作的。可是，吉布森先生觉得我就这样放弃了实在有些可惜，于是竭尽全力想继续为我介绍超级方程式领域内的工作。”
　　“看来凯斯丘尔小姐是聪明人。”吉布森满意地扬起唇角，眼神中却平添了一份敌意。“其实女人就应该好好享受生活，而不是挤在一群男人堆里，做一些机械上的粗活，就算是技术总监，偶尔也要通宵达旦地工作，你说是吗？”
　　“既然我们已经达成了一致，又何必提及男女性别上的分歧呢？女人要是认真起来，男人未必控制得住场面，哦当然！吉布森先生您是管理者中的翘楚，总有办法将团队管理得井井有条。”凯斯丘尔一番恭维后，起身抽走吉布森扣于掌下的文件，嘴角勾出一道灿烂的微笑，“您真的让我对TOP.T越来越感兴趣了。”
　　“怎么样二位，看样子聊得很不错呢！”安吉拉忽然推门而入，在看到眼前气氛融洽的场面后，欣喜地说道。
　　“安吉拉，我想你得好好劝劝你的好姐妹，她给自己的压力太大了，总觉得无法胜任这里的工作，坚持要在加强自我锻炼后再考虑加入我们烈焰的大家庭。”吉布森遗憾地说道。
　　“为什么？凯斯丘尔，你应该对自己的能力很有把握才是啊！”安吉拉焦急地拉住凯斯丘尔的手臂，无法理解对方的决定。
　　“对不起，我让你失望了。”看着安吉拉那无比真挚、充满期待的目光，凯斯丘尔也只能用这样一句话来搪塞一切，顿了一会儿，她又学着安吉拉曾经对她说过的话补充道：“别多想了，职场如战场，做不成同事未必是件坏事，如果今天的我们没有比昨天的自己过得更洒脱快乐，那么明天对我们还有什么意义呢？”
　　“嗯。”听到此处，安吉拉终于会心地笑了，好姐妹未必凡事都要捆绑在一起，只要彼此牵挂，在关键的时刻能够齐心协力，比任何一种形式的长期近距离相处都要来得宝贵。“下午几点的飞机？”
　　“三点。”
　　“那你自己保重，时间和条件允许的话，我们摩纳哥站见。”安吉拉不舍地上前拥抱住凯斯丘尔，遗憾之余带着一丝无奈。
　　“嗯，你也保重。”凯斯丘尔拍了拍安吉拉的背脊，最后道了声再见便转身离去。
　　沿着出口隧道，凯斯丘尔心情复杂地向前移步。人生真的很奇妙，当你无比为难地面对两种截然不同的选择时，上天早已为你安排好了最终的结果，只是，这一刻的你也许是如释重负，但下一秒却又感到了隐约的不甘。而从另一角度而言，凯斯丘尔有着对TOP.T的期待，可终究对安吉拉以及她们的友情存有一份难以名状的愧疚。
　　“里维斯小姐！”正当凯斯丘尔沉浸于自己内心的矛盾与纠结之时，身后传来了一声礼貌的呼喊。她止步回首，只见兰迪·托雷斯正向她快步走来。
　　“嗨！”对方将赛服的上半身系在腰间，防火内衣早已因高温条件下的测试而浸湿了一大片。看着大汗淋漓略显狼狈的托雷斯，凯斯丘尔忍俊不禁地向他打了声招呼。
　　“我没想到会在赛场遇见你，所以……上次你落下的文件，我没有随身携带。”托雷斯涨红了脸，不好意思地说道。
　　“上次落下的文件？”凯斯丘尔不知道托雷斯那通红的脸颊是因为试车时的头盔挤压还是因为方才的一路奔跑，思绪之际并没有反应过来对方所指。
　　“上回我的车坏在路边，你替我发动引擎时，将我递还给你的文件夹随手放在了副驾座位上。”托雷斯耐心地解释道。
　　“那份文件原来在你那儿！难怪我找了半天都没有找到！看我这记性，真是太糟糕了。”凯斯丘尔恍然大悟，“不过没有关系，也不是什么特别重要的资料，丢了虽然有些麻烦，但好在安吉拉已经把相同的资料信息扫描完邮件给我了，基本没什么损失。文件你就不用特地还给我了，不过还是很感谢你。”
　　“另外……我还听说安吉拉向吉布森推荐了你，今天的面试还顺利么？”
　　“挺顺利的。”凯斯丘尔微笑着说道。
　　“那也就是说，我们很快就能成为同事了？”托雷斯的眼神中顿时散发出异样的光彩。
　　“具体情况，你可以问安吉拉或者吉布森，”凯斯丘尔悠然说道，“烈焰和我，暂时不太会是雇佣关系，但是我一定会支持你们，并为你们加油的。”
　　“是沟通上有什么误会吗？”托雷斯焦急地问道，“其实烈焰真的很需要像里维斯小姐这样的——”
　　“叫我凯斯丘尔就可以。”凯斯丘尔打断了对方的话语纠正道。
　　“我想表达的是，目前的烈焰，真的很需要像凯斯丘尔你这样新鲜的技术力量，可能我的措辞不是很准确，但我真的希望你能够加入到我们的团队之中。”托雷斯的真诚表情，与安吉拉如出一辙，这样的盛情，让凯斯丘尔感动不已，只是，现实要比个人意愿复杂太多。
　　“我很感谢你的信任和鼓励，真的非常高兴能结实像你还有安吉拉这样的朋友。”凯斯丘尔由衷地说道，话间，托雷斯似乎接收到了耳机中的召唤，“第二节测试要开始了吧？赶紧去吧！我们有机会再聊！”
　　“好吧！”托雷斯点了点头，目送着凯斯丘尔拖着行李箱，渐渐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之中。而那抹淡淡的背影，在今后很长一段日子里，都成为了托雷斯埋在内心深处的一份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