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风》十二月三十日雪

7、众影遥递里，我只看见了你

　　学校里早已铺天盖地地贴满了《彼岸花》的海报，公示栏的橱窗里，微微垂着头的美丽少年，身后有一双张开的洁白羽翼，艳丽而动人心魄的彼岸花盛放于整个背景之中，东风饰演的公主只余一角侧脸，神情隐隐绰绰看不分明。这是这一年度千织大学最惹人注目的演出了，集结了一干的帅哥美女，幕后导演更是家世容貌才情都无可挑剔的林标致。
　　“是通用学长啊，真的是像传说中那么漂亮呢。”
　　“嗯，真秀，后天的表演我们一起去看吧，我可是排了好久的队才拿到票的呢。”
　　“果然是非同一般的号召力啊。”
　　乔思思十分满意地看着面前的两个小学妹兴致勃勃地讨论着即将公演的《彼岸花》，视线转到那幅华美的海报上，画中的少年仿佛真的会肋生双翼飞走一般，如果是这样，那么通用你会飞向天堂还是地狱呢？女孩子脸上的神情微微一黯，但随即像是释然了一样从长椅上站起来，渐渐地消失在夕阳的余晖之中。
　　是人声嘈杂的后台，这已经是公演的倒计时了，化妆师仍在尽心尽责地为东风描上极为细致的妆容，可以看得出来，这个平素总是淡淡的好像无所畏惧的独来独往的女生此时有微微的紧张，但仿佛极力克制一样，脸上仍是一如既往地平静。眼前仿佛只有各种样式，各种颜色的衣裙摇晃着，人们脸上的表情渐渐有些模糊起来，用力地摇了摇头，东风知道，外面是人满为患的礼堂，所有的人正在期待着这场《彼岸花》会开出什么样的姿态来，然而内心却有着止不住的慌张，这样多的期待啊，总是被放弃着的自己可以承受得了吗？正这样想着，双手被握住了，这是一双指骨纤细但略带着男性粗糙感的手，正是通用。他仍是微微地笑着，但却是像读懂了她所有的惊惶一样加大了手里的力度，指尖传来的温暖让东风心里一松，良久，只听得外面的音乐声响起，他放开了手，“该你了哦。”
　　踏上舞台的时候，只觉得人声光影急速地褪去，仿佛仍是排练过千万遍的装饰诡异的废旧仓库，而通用正在身边，东风从唇中吐露出熟稔的台词，这是一场关于命运，关于坚守，关于勇气的剧目，在最后的最后，公主携着这一队疲乏的失去家国的可怜人向黎明深处走去，等待他们的是什么？恐怕连神祗也无法作出回答。是啊，在宿命的洪流之中，人唯一可以掌握的就是自己的心意罢了。
　　台下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所有人被那瞬间爆发出的悲剧式的殉道之美而深深震撼，有人上来献花，竟是一束开放得正好的曼珠沙华，这本是寓意不吉的黄泉之花，但在此情此景之下，也没有人在意。
　　演出是颇有些出乎意料的成功与顺利，社长乔思思念叨着要举办一个庆功宴，众人也一致赞成，地点便选在了千织附近的福记火锅。
　　啤酒和火锅的味道搅在一起，觉得微微地有一些呛人的辛辣，东风走出去稍稍地透了一口气，发现标致有些醉态地倚在路灯上，心里有些担心，走上前去想要扶住她，却是被一下子甩开了。
　　“你知道吧，我讨厌你。”
　　东风苦笑了一下，标致根本没有当自己是姐姐是早已清楚的事了，即使这么多天的排练呆在一起，两人也没有变得亲近起来，依旧是生疏的陌生人的口气，自己已经很识趣地搬离了林家，而且也从来不会主动去碍她的眼，标致，我也很想知道，究竟你讨厌着我什么呢？
　　看见面前的东风依旧是什么都淡淡的样子，标致变本加厉地咬牙道，“明明是什么也没有，什么也无法依靠的被遗弃的人，偏偏要摆出一副什么也不在乎的表情，明明不是公主却要享受着公主的待遇，年年拿着第一名的成绩讨着爸妈欢心的你一定很得意吧。你喜欢瞿通用？没关系，他也是属于我的！”
　　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标致，原本微妙的只是藏在心间的恶意突然被赤裸裸地呈现出来，终究，终究，是被厌恶了吗？
　　标致踉跄着跑开，东风跟了上去，只见标致一下子推开了包间的门，忽然大声地说道，“瞿通用，我喜欢你！”这一声告白起得突兀，所有人愣了愣，但随即哄笑着闹起来，原来一向温婉可人的林标致是个作风果敢的美人呢。通用仿佛因为喝了少许的酒，像是没有听清标致的话一样，表情微微显得有一些迷糊，看到标致身后的东风时，绽放出一个笑容来，众人愈发地哄抬起来，标致竟然摇晃着走上前去，吻住了通用的唇，所有人都是一惊，不知有谁吹了一声口哨，大家才像醒了一般，哗啦啦地拍起手来，倒是女主角标致终于支撑不住，醉倒在长椅上。
　　乔思思也感到莫名其妙，抬头寻找东风，发现她早已不在了，只余半扇开着的门可以窥见外面的酒酣耳热，欢喜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