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相知》0海无涯0

3、【等待】

　　【等】

　　“一起出去吃晚饭吧”顾晨曦站在窗前抽了四五支烟，中间没有停顿，直到背后传出咳嗽声，

　　才将他从过去的记忆中拉出来。

　　“吃泡面就行”下了床，兰以沫打开床头柜子，里面一堆的泡面：“你要吗？”

　　突然顾晨曦也不想折腾了，干脆的点点头。

　　拿了两盒泡面出来，以沫又去烧了壶开水，等待水开的时间里，谁都没有说话，以沫只是静悄

　　悄的撕开包装，拿出调料袋，将油包、菜包一起倒进碗里。

　　‘噔’的一声响，水开了，快速给两碗面倒上水以沫又拿了两本书分别盖上。

　　顾晨曦觉得自己干坐着不合适，主动的撕开叉子的包装袋，又拎了开水烫了烫才交给以沫。

　　“不习惯吃泡面吗？”看那动作，哪个吃方便面的还龟毛的烫附送的叉子。

　　“这几年不常吃，应酬多。”觉得时间差不多，顾晨曦就去掀盖子，没成想却被以沫敲了一

　　下，“烂一点好吃”说完将叉子又放回嘴里咬着，像是等着一道美味。

　　顾晨曦不想和他争执这一两分钟，又把书放了回去，这时才留意，压着的书是《海经》。

　　“你在看这？”
　　“是啊”

　　顾晨曦拿起来翻了翻，里面都是古文还有注释，看不太懂：“讲什么的？”

　　“这册多半都是神话故事，嗯，就是盘古开天辟地。”以沫尽量捡一些容易懂的给顾晨曦解释，

　　换在平常他肯定会拉着人大讲特讲，可今天不适合。

　　“哦，好像挺有意思，改天说给我听听。”

　　“好啊”见对方并没有十分感兴趣，只是礼貌上说这么一句，以沫也礼貌的搭一下。

　　吃完面，顾晨曦看了下时间已经不早了，正准备起身告辞，对方先开口，“今天谢谢你特意来，

　　托你的福我没事了，耽误你这么久，早点回去休息吧。”

　　完全不用顾晨曦想怎么告辞，以沫先一步为他的离开铺好路，所以顾晨曦觉得和这人相处很舒

　　服，似乎他永远知道怎么把握和自己间的距离，也完全不会让人难堪，有一丝念头忍不住浮上

　　心间。

　　“你要去住我那吗？”算是邀请，但是说出口，顾晨曦有点后悔。

　　“这挺好的，物业说明天就会来暖气，不用担心，谢谢。”以沫看出对方说完就有些后悔，所

　　以给了他完美的台阶，当做没听懂对方的暗示。

　　“那就好，先走了。”临走前顾晨曦不放心的摸了摸以沫额头，确定烧退了才转身离开。

　　直到对方走出很远，以沫才关上门，手附在那人刚才贴过的地方，似乎还能感觉到指尖淡淡的

　　纹路，鼻尖也还流淌着钟楼烟的独特味道。其实可以不装傻和他回去的，可是以沫不想，换做

　　任何一天，顾晨曦提出这要求他都会心动，唯独这个夜里不行，因为他觉得这个夜应该属于对

　　方藏在心底的那个人。

　　在别人空虚寂寞时趁虚而入，或许是最便利的方式，却也是这世上最卑劣粗笨的行为，因为你

　　占有了对方的躯体，却攻不进内心，所以以沫不愿也不屑做傻事，他还有时间，可以慢慢来，

　　而藏在晨曦心底的那个人则没有，所以他完全不惧。

　　坐回床上，以沫掏出临时买来的折叠桌开始细细的描摹，简单的几笔就是那人的背影，他不知

　　道自己为什么对这个人着迷，只知道27年来自己头一次有了解、追赶某个人的冲动，这样就够

　　了，心动可能是最初的几秒钟，相守却需要一辈子，可是有些人相守一辈子，都抵不上另一人

　　带给心动的那几秒，所以拥有不一定是一辈子，有时几秒钟就是一个人的一辈子。

　　【待】

　　接下来几天顾晨曦都刻意避开兰以沫，希望时间能淡化那天的尴尬，而以沫也默许了这种行为，

　　不急躁，不冒进，静静的等在那里。只是渐渐春节临近了，顾晨曦在忙碌中竟真的忘了还有那

　　样一个人，等到农历三十老家打来电话让他回去的一霎那，才想起有个人因为自己来了这里，

　　而他根本没去了解对方是否国内还有亲人，需不要回去。

　　拨电话时，顾晨曦很自责，所以即使停顿了３０秒未接通仍旧耐心的又拨了一次，这回通了。

　　“喂？”
　　“你在哪？”
　　“我在回家的路上”

　　“怎么回去？”
　　“坐火车”

　　“好吵？人很多吗？”
　　“还可以”

　　“早说声你要回去，我帮你定飞机票”
　　“不用那么客气”

　　“······”
　　“我很好，到了在打给你。”

　　“好”听见对方要挂电话，顾晨曦才惊觉自己有事还没问，“等等，你过完年还回来吗？”
　　“····会吧”

　　“你说什么？好吵，我没听见”
　　“会”

　　“那就好，路上小心，再见。”

　　挂了电话，顾晨曦莫名的心情很好，原因他也不知道，也许是因为那人有家可回，也许是那人

　　许诺还会回来。

　　兰以沫阖了手机才将它放回口袋，事实上他等这通电话已经三天，三天前公司就通知放假，宿

　　舍也在农历２９关了，他只得临时买了张高价票回家。接到电话时他已经站了9个小时，而离他

　　的家还有5个小时的路程，他却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坚持回去，因为最近的胃疼让他食不之味，夜

　　不安寝，活活的瘦了一大圈，现在更是因为车上扑鼻的各种异味而几尽虚脱，他不知道自己为

　　什么受这种罪，其实他只是等着那人挽留，可终是有些负气的离开。

　　许久未进食，胃里又是一阵抽痛，可以沫连个扶的地方都摸不到，只能和一群返乡人潮，背靠

　　背，人贴人，好在他这一天多都没吃饭，不然当下就得吐。他觉得这是场皮肉的修行，努力说

　　服自己不去想、不去看、不去听、不去感受，却在终于做到这一切时萎顿于地。

　　兰相濡接到火车乘警电话时有些摸不着头脑，他不知道自家弟弟怎么会跑去坐火车，明明之前

　　自己问时说是在国外，不方便回来，但也仅是奇怪，行动上却没有片刻犹豫，派了车就去接人。

　　以沫醒来看见熟悉的脸就知道要遭，想闭上眼却来不及。

　　“哟，终于醒了？”
　　“啊”以沫头皮发麻，这次玩大了，哪个居然电话打给他大哥，这么躺着回来，肯定这年得糟。
　　“还难受吗？”

　　以沫连忙摇头，带起一阵眩晕。

　　“摇这么猛干什么？医生说你胃有少量出血，既然醒了我去叫医生给你冰盐水洗胃。”

　　以沫一听更是摇头

　　“还作吗？啊？跟我说去国外，那你怎么跑去坐绿皮车，说哪去了，还跟我说过年不回来，反

　　了你了。”

　　“疼～～～”以沫没办法只好撒娇，不过事实上也真的疼，人清醒后，身体的所有知觉也瞬间

　　回归，只是刚才看见大哥的一霎那忘了疼。

　　换谁大年三十被人叫去接一个翘家的弟弟都不会开心，何况还是躺在救护上被载回来，所以口

　　气难免不好，“活该，之后哪都不许去，给我老实在家呆着。”

　　以沫才不理他，专心忍疼，大哥部队没那么多假，到时候走不走完全在于自己。

　　“别装死，我找人给你洗胃去，老爷子那听说你不回来都翻了天，你今天死都得给我死回去。”

　　“哦”以沫知道被抓住就是这个下场，所以听天由命，不过洗胃他有点怕。

　　“呕～～”

　　兰相濡在旁边看着弟弟要吐又不能吐，喉咙里插着管，胃液被吸出先是浓艳的红，渐渐才转淡，

　　反复换了几次冰盐水下去，小脸已是泪水一片，看到这些他不是不心疼，其实去接人的时候他

　　就吓了一跳，好好的人，虽说一直胃都不好，但也不至于抬着回来，人更是瘦的脱了形，身上

　　还穿着件不知从哪捡来的大棉袄，更是衬得瘦的不成样子。

　　看着吸出的胃液里还有红色，兰相濡决定趁着自己在家这些日子好好规制规制这小子，不过嘴

　　上虽是骂的不依不饶，可是看着自己弟弟受罪，也担心的火烧火燎。

　　“确定可以吗？”
　　军区医院谁不认识兰家的大公子，人家现在可是中校军衔，前途一片灿烂，“可以，把这个抗
　　酸剂喝了，再过４个小时送回来洗胃应该问题不大。”

　　“你确定？”看着自家弟弟软绵绵摊在自己手上，像是去了半条命，他又不确定是不是真的硬

　　让他回家。

　　“我没事”
　　“闭嘴”对于这个弟弟，兰相濡一直都是当儿子的养着，不仅是因为相差了十一岁，还因为父

　　母早逝，而这货从小三灾五难，没少让家里操心，现在好了，自己当兵顾不上，这小子一下像

　　放飞林子的鸟，开始各种瞎扑腾。

　　“您把他放这，万一哪个拜年的走漏风声更麻烦。”

　　说的是呢，兰相濡无语的将人拎上车，期间还特意转了一趟商场给买了像样的衣服让他进门前

　　换上。

　　以沫早在之前和大哥的对视中，完败，现在是让干什么就干什么，谁让自己生病不挑时候。

　　进门前，兰相濡拉着以沫的脸揉了两把：“我让他们单另做吃的给你，别逞能，哄着老爷子开

　　开心就赶紧回房歇着，晚上我在带你去医院。”

　　“给你添麻烦了”以沫无比的愧疚
　　“滚蛋，赶紧进去，别露馅了。”

　　兰以沫一进门就发现今年来的客人比往年更多，看着那些个叔叔伯伯，当真是吃不消，赶紧上

　　前打招呼。

　　“怎么才回来”威严中带着绝对的宠溺。

　　对自家爷爷，兰以沫倒是完全不怕，赶紧扑到跟前各种撒娇卖萌。

　　“怎么瘦成这，外国的东西不好吃吧，手怎么还冻了。”

　　兰以沫哪敢说自己之前洗了一个月的碗，只好撒谎：“去玩雪了，没注意就冻了。”

　　“疼吗？”这可给老头子心疼坏了。
　　“不疼，就是热了有点痒。”

　　来做客的听了赶忙说自己那有什么特效药，一时之间以沫有些应付不过来。

　　“你说你，这些爷爷伯伯还等你写春联呢!”

　　“我的错，一时贪玩”以沫赶紧让人备了红纸，这也是每年的例行节目。

　　直到把人都打发走，才剩下兰家三人的小聚：“去哪了，冻成这，知道你哥没命令出不了国，

　　故意跑那么远是吧！”

　　以沫只剩下干笑的份，身上一点力气也没有，头重脚轻。

　　“爷爷，他刚下飞机，时差还没倒过来，明天在教训。”

　　“我没你教训的那么凶，行了，你都这么说了，过年就别训了，瘦了这么多，晚饭也没怎么

　　吃。”

　　“恩，那我先送他上去”

　　“你给他把那手弄弄，他们不是送来好些个药，捡好的、贵的上上，读书人的手，冻的和馒

　　头一样怎么写字。”

　　兰相濡听了赦令，赶忙作势拉了以沫一把，不过一上手就知道这人怕是撑不住了，自己去拉一

　　点顺势要起来的意思都没有。

　　“哟，还不起了，怎么等着收红包呢？赶紧的，别这撒娇了，快走”兰相濡边说边用力的把人

　　拉起。

　　以沫一看大哥这么帮衬，自然装出不愿意上楼的样子，惹得老头很是开怀，直到被拖上楼，以

　　沫才捂着胃：“大哥我想吐”，说话声音抖的不成样子。

　　兰相濡一听赶紧将人扶到卫生间，以沫却趴在水池上干呕半天吐不出来，急的兰相濡一身汗。

　　“等等我叫车送你去医院”

　　以沫听见忙拽着大哥衣服，“别”，刚说完，转身吐了一片墨色的血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