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尤利西斯之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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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路米的表情终于有了明显的变化。他的眉毛微微蹙起，挤出一个浅浅的沟壑，嘴角却抿了起来，和他深不见底的瞳孔一样散发着寒意。他的头发缠绕在他的周身，像蝶茧一样包裹着他的念。
这个场面还真是滑稽。我和伊路米站在一具已经发黑的尸体旁对峙着，我还在紧紧地攥着匕首柄，而伊路米的周身都盘踞着数以百计的细线。
这些细线是用钢制成的，锋利无比，结果人命只需稍稍一划即可。保险起见，我特意在钢线上淬了毒，别说是强大的念能力者，就算是勇猛无比的野兽也会被一击毙命。
线上有我的念，我用了隐。只有我的红外眼睛能够辨别钢线的位置，只有我能够轻松地穿过这些致命的毒物。
现在我要做的，只是等着伊路米化为一滩血水罢了。
“这将会是一个有趣的过程……伊路米。”
我望着眼前伤痕累累的伊路米，开始来回闲散地踱起步来。
“自从我们交手之后……不，那应该还算不得交手。因为我甚至还没有出手，已经输了。我开始动脑子思考许多事情。然后我忽然就明白了，那在我脑海中一直盘旋不去的、强烈的感情是什么。我要报仇。我要杀了你啊……伊路米。”
我感觉周围的空气有些稀薄，在一片寂静之中我甚至能听见自己狂乱的心跳。
我睁大眼睛看着伊路米，咧嘴冲他笑了笑。
“在遇见你之前，我……从未……从未如此想要杀一个人。我以前……从来没有输过。”除了库洛洛，我在心里说。
伊路米实在是很奇怪的一个人。他就那样带着满身的血色，静静地站着，黑色的眼眸低垂，宁静而悠远。有那么一瞬间，我甚至觉得他是在认真地侧耳倾听着我的话。
“这么看来，你是想杀了我。”过了半晌，伊路米开口说，“那么，你知道奇犽在哪里吗？奇犽揍敌客，刚刚照片里的那个小男孩。我想你的仪器非常精密，应该已经见过了。”
两句毫无关联的话语让我皱起了眉头。伊路米……他想干什么？
我站住脚步，嘲讽地说：“我当然没可能知道你亲爱的弟弟在何方。反正你也不会知道了，还是
早些放弃这个念头得好，免得到时候等你弟弟回心转意了，想要哭丧都没处去。”
“能不杀我吗？”伊路米忽然歪着头问我。
我一挑眉毛：“当然不能。要不你以为我今天是来干什么的？”
话说，他怎么还不死？
“那可真的是非常遗憾的事。”伊路米点了点头，说。他又举起了一把该死的念针。
我隐隐约约觉得事情有些不对。伊路米早就该死了，他怎么还活着？
现在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伊路米受过严格的耐毒训练。可是，那得是何等艰辛的过程！每天定量服下不至于死亡的有毒药物，再根据自己身体的状况精准地规划训练，是这样的吗？
来不及了。
我的脚下忽然升起一种奇怪的感觉。我尝试着抬起脚，可却发现靴子似乎粘在了地上，像涂上了强力胶一般怎么抬也抬不起来。
我刚想伸手去把靴子拔起来，却发现两只手痉挛一般不听使唤。
啊呀，真是的。这双靴子可是龙皮做的，很贵的啊。
钢线随着念针的起落接二连三地断裂，像没了骨头的蛇软软地爬在地上，闪着依旧凛冽的光。我伏倒在地上，护目镜被摔出几米开外。看看仍是面无表情的伊路米，我有些讽刺地发现自己就像是一个荒唐的跳梁小丑。
他早就知道了。留我一命，只是为了打探奇犽的下落。
我仿佛又回到了五年前，回到了那个混沌的晚上。那时室内还闪着昏黄的灯光，与眼前逐渐模糊的景象相交、重叠，形成一个温柔的光晕。全身都变得温暖起来，因为已经没什么好怕的了。缠绕在身上的念在逐渐流逝，不久之后我就会失去最基本的防御措施，变得不堪一击。
那又有什么呢。最多，就是去死。
死了多好啊。为什么我之前会那么不甘于长眠呢？
与其忍辱负重地活着，还不如英勇光荣地去死。这是我在五年前最为厌恶的一句话。只是，今时今日，即使做了荆棘上的刺鸟，做了在火中焚化的飞蛾我也在所不辞。
五年来，我所不断追逐的，究竟是什么？
就算现在死了，也并不光荣啊。
我不懂，我为何会如此坚持、如此偏执。
说到底，还是自尊呢。
被伊路米仿佛扯断一根杂草一样打败的我，是不是又会回到最初在流星街的位置，任人践踏？
自尊。真是熟悉的名词，但是又极度陌生。这个我本以为在数年前就已经彻底剥离了的词，竟然还是不留痕迹地附在我的灵魂上，束缚着我，让我如此痛不欲生。
还说什么要打败库洛洛的鬼话……恐怕这是我下辈子也完成不了的事。
“伊戈尔……”
谁？
“伊戈尔……”
谁……有人在叫我？我的眼皮沉得像千斤顶，无论如何也不想睁开双眼。就这样睡下去吧……
“伊戈尔……”
库……洛洛？库洛洛？！
我的脑内一片空白，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那居然是库洛洛的声音。用力将眼睛抬开一道缝隙，只见伊路米那双无神的眼睛仍然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我。
我全身打了一个激灵。原来，刚才那些杂乱的梦呓也只是一瞬。不过，我总感觉我听到了库洛洛的声音。那一定是幻觉，因为库洛洛现在正在一个不为人知的地方做一些不为人知的事情。
念针密密麻麻地落在身上，伊路米似乎有些不耐烦了。
终于要来了吗。
好痛，比医院里的高龄产妇生孩子都要痛好多好多倍——最近我比喻的能力又提升了很多，不是吗？
“嘀——”
单调刺耳的铃声伴随着我的骨骼碎裂扭曲的声音响起。
伊路米波澜不惊，从裤兜中掏出手机，按下了接听键。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对方不知说了些什么，伊路米只是在一阵沉默后开口问清了报价，随机说
了句“我知道了。”就挂断了电话。
下一秒，我整个人被抛起来，扔到了旁边的树丛中。再回眼看，伊路米早已不见人影。
没死成呢。我撇撇嘴。
我躲在树丛中，检查自己的伤口。
两条腿算是废掉了，肋骨也断了一根。幸亏头骨被换过，没断。
啧啧，看来钛合金也不是很牢固嘛……
我看了看，周围没人，于是起身，以一种极其狼狈的姿态爬过去，从刚才的空地上捡回打斗时掉落在地的匕首，然后背靠在旁边的树上，抚摸着它锋利的刀刃。
我的匕首名为奥德赛，是一位希腊的英雄。我希望它就像那位勇士一样能够赋予我力量与恒心。
现实却是如此残酷。
我抚摸着匕首柄上的纹路，月光模糊不清地散射着缠绕着常青藤的十字架。
“伊戈尔，活下去。”
我想起了蔷薇出世那日，库洛洛在喝掉最后一罐啤酒之前说的话。
活下去……
我抱紧双臂，慢慢向下滑去，匕首的柄端戳疼了我的左胸。树的皮与刺深深地扎进我的指甲中，
沐浴在月之女神阿尔忒弥斯的恩惠下，我失声恸哭。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尤利西斯之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