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手之后》吴大音

5、韩铭秋

　　林沐风带着自己的箱子急匆匆地冲出了大楼，乘上公交车回到了周飏的家里。
　　一开门，他差点跟人撞个满怀，周飏此时也刚回来。
　　“你去哪儿了？”周飏看着神色匆匆的林沐风，又看到他手里的东西，“你哪儿来的箱子？”
　　大波颠儿颠儿地跑过来冲着二人撒欢，周飏把狗挡开，替林沐风把东西提进了门。
　　林沐风沉默不语地走进去。
　　周飏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你去韩野那儿了？”
　　林沐风看他一眼，点点头。
　　“你可真是！你怎么不跟我说一声，我可以跟你一块儿去啊！”
　　“这怎么好意思呢，我只是去拿东西……再说你不是还有事吗？我自己就可以……”
　　“你照照镜子看看你那表情，那叫‘你自己就可以’吗？”周飏板着脸训他，“那个韩野没对你做什么吧？”
　　“当然没有，他能对我做什么啊！”林沐风赶紧解释。
　　周飏一脸无奈，不过还是帮林沐风把箱子拎到了他的房间。
　　林沐风住的是周飏家的客房，家具比较简单，一张床，一个衣柜，再没别的了。衣柜之前几乎都是空的，只有些周飏给林沐风拿的衣服和被褥，现在又多了他自己带回来的衣物。
　　“这就是你所有的东西吗？”周飏看他一件件把衣服叠好放进去，“没再落下什么吧？”
　　林沐风顿了一下，摇摇头：“没有。”
　　“那就好！”周飏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我去洗澡了啊，今天真是累死我了……”周飏说着走了出去，大波也跟着他，在他身上边嗅边蹭。
　　林沐风却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一下子一会儿红一会儿白。
　　林沐风当然没说实话，他的东西其实还有一部分没来得及装走。
　　毕竟是生活了五年的情侣，就算平时林沐风再怎么注意节省，穿的用的加到一起也不可能一只箱子就能装完。
　　看来自己还得再回去一趟。林沐风心想，不仅如此，他看看放在客厅桌子上的报纸——现在他还多了另外一件事要做。
　　严格意义上说，林沐风跟周飏现在还是只是稍微熟悉些的陌生人而已，虽然周飏一直强调说把他当朋友，可是林沐风觉得这话可能还是客套居多。
　　在林沐风眼里，自己跟他的关系更多是房东与房客，而且自己这个房客还从来没给过一分钱房租。
　　但这世上哪会有这么好的事情，还让他遇上？周飏是个好心人，林沐风很感激他在自己困难的时候帮了自己一把，但是人家有恋人，有他们的生活，自己还是赶快搬走，不要再影响别人的好。
　　万一顾醇又回来，再跟上次似的两人闹不愉快，就算真不是自己的错林沐风也会觉得难辞其咎。
　　一想到这儿，林沐风就觉得胃痛，跟咽下去几斤秤砣一样难受。
　　……
　　为了避免再跟韩野碰上面，这一次林沐风选择在工作日回去。他也没有跟周飏打招呼，下了班直接就走了。
　　韩野在大学毕业后跟几个同学朋友成立了一家工作室，头两年办得挺好，连他们两人一起买房子的钱大都是韩野经由这间工作室挣的。韩野是出资人，偶尔也会像个上班族一样经常去报到。
　　今天是工作日，林沐风本以为韩野会在他的工作室里，这样一来两人就不用见面了。他现在还是不想跟韩野有过多接触，见面了又不知用什么表情面对他，不如不见的好，反正自己只是去拿剩下的东西而已。
　　真的要分手，林沐风不是不难过，他很清楚韩野目前的状况，知道他现在正面临着某些困境，可他也很明白，自己本就帮不上什么忙。而现在，情人做出了背叛自己的事，他更加不能原谅他，他已经认清了韩野的真心，所以才选择了离开。
　　如果韩野心里哪怕有一丝丝真的为自己着想，他也不会选择放手，可很显然，韩野的挽留完全不是因为心里有自己。
　　等这次他收拾完东西，就真的要跟韩野成为陌路人了。
　　再次站到这扇大门前，林沐风开门的动作要比上一次坚决了许多。
　　门一开，屋内亮堂堂的，林沐风一眼就看见了坐在沙发上的人，心脏猛地一跳。
　　韩野居然在家！
　　“进来吧，”韩野对他说，“你来不就是为了拿上次没带走的东西么。我一直都在这儿等你。”
　　林沐风轻轻呼出一口气，把门合上，还是进来了。
　　沙发上的人比上次见面要精神一些，胡子刮过了，衣服周正了许多，也不再是光着脚走在地板上，只是头发依旧很乱，眼睛下面的黑眼圈仍然没有消掉。
　　还是很颓废的样子。
　　林沐风突然气不打一处来：“你这副样子是故意做给我看的吗？”
　　韩野没搭话，过了一会儿他说：“我很抱歉，那天晚上做出那样的事……”
　　林沐风冷笑了一下：“现在道歉有什么用？”
　　“怎么没用？”韩野站了起来，抓住他的手腕，“你都不愿意听我说话，就打算这么离开吗？我知道我那么做有多蠢！可那天晚上我喝的太多了，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什么都不记得了啊！”
　　林沐风脸色发白地看着他：“到现在你想说的就只有这些？”他挣扎了两下，手却被抓得更紧了，“韩野，请你放手！”
　　“不放！沐风，你为什么不听我解释？我已经说了我很抱歉！我真的真的很抱歉！你为什么还要走？”
　　面前的人情绪激动、双眼通红地死抓着自己的手腕，仿佛一松手他就真的会一走了之。
　　“韩野，你的心里真的有过我吗？”林沐风抬起双眼定定的望着他，语气带着些许绝望的颤抖，“你根本就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跟你分手是吗？那我又凭什么非要听你解释不可？！”
　　“你什么意思……”
　　“我离开的这些天你做过什么？你找过我吗？”
　　“我打过电话的！可是他们都说不知道……”
　　“打电话就能找到我了吗？我就值你打几个电话是吗？”林沐风眼眶红了，他强忍着不让眼泪流出来，“韩野，你摸摸自己的良心，这五年我对你怎么样？你知道我都为你做了什么吗？”
　　韩野嘴张了又合，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我估计你才懒得弄清楚吧？你再问问你自己，你为我做过什么，为我付出过什么没有？”林沐风垂下了眼睛，“凭什么一切都是你说了算，我就不能为自己做个决定？你从来都没把我当回事，在你眼里我根本就不算是你的恋人吧，我就是个免费的帮佣，最多再加上个暖床的！”
　　“你不是……不是这样的！”面对这样的指责，韩野心急如焚，“你别这么说好吗？沐风……”
　　“沐风！你弄好了没？”
　　正在二人纠缠不休的时候，一个不请自来的家伙推门而入，打断了他们。
　　周飏看了他们俩一眼，上去就把林沐风拽到了自己这边：“你没事吧？你不是说上来收拾东西的吗，怎么还跟人打起来了？”
　　“没、没有，我们没打架！”林沐风看着眼前的周飏，脑中一片空白。
　　韩野则一脸惊讶地看着面前的两个人：“你是谁？你怎么进来的？！”
　　周飏很有礼貌的冲他点了点头：“你好韩先生，我是沐风的朋友，来帮他拿东西的。见他太久没下楼我就上来看看情况。哦，你们家的门没有关紧，我一推就开了，就这么进来的。”
　　韩野双手紧紧地握着，面前这个人西装革履，一脸的精英样，他没想到林沐风还会找这样一个人来帮忙，自己现在跟他相比简直太相形见绌了。
　　现在就是再怎么心有不忿，他也不能上去继续抓着人不放，不论怎样，他的自尊心都不允许他再做出更丢人现眼的事。
　　他咬紧嘴唇，看着周飏让林沐风进去取东西，而他就站在旁边，一言不发的看着自己。
　　不一会儿，林沐风拿着大包小包出来了。
　　“好了吗？”周飏问。
　　“嗯。”林沐风点点头。
　　“那咱们走吧。”周飏顺手接过林沐风手上的东西。
　　两个人立刻离开了，从头到尾都没再给过他一个眼神。徒留韩野独自在这清冷的公寓中。
　　他颓然的坐回了沙发里。
　　现在的他似乎真的明白了什么，可是也似乎明白得太晚了些。
　　林沐风和周飏一路下了楼，直到上车，周飏始终没再说过一句话。
　　林沐风自觉地把东西放到后备箱里，老老实实的坐到了副驾座上。
　　“安全带系上。”周飏说。
　　“哦！”林沐风赶紧照做。
　　“这次东西总算是拿齐了吧？没再忘了什么吧？”周飏调整着后视镜道，“要是忘了现在还来得及上去拿。”
　　“没了！这次拿齐了！”林沐风的语气有些慌张。
　　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紧张，但是一看到周飏冷若冰霜的脸，他就觉得自己现在还是乖乖听话比较好。
　　周飏的脸这才柔和下来：“林沐风啊林沐风，这种事你干嘛骗我，有必要吗？”
　　林沐风垂下了头：“我只是不想麻烦你，不过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的？”他突然又抬起了头。
　　“你忘了之前我说过要请你吃饭吗？我本来下班想去找你来着，刚到你公司门口就看你坐上公交车走了，我就跟着你过来了啊，没想到你是来这儿。”
　　“那你怎么知道我的公司地址？”
　　“你洗衣服的时候名片从衣兜里掉了出来让我捡到了，这才知道的。”周飏说完，突然神色一凛，“你不说我还忘了，光问我，现在该我问你了吧——你这又是什么意思啊林沐风？”
　　“我又怎么了？”林沐风诧异，“我不是说我不想麻烦你么……”
　　“我不是说这个！昨天大波从你房间里叼出来一份报纸，上面那么多圈是怎么回事啊？”
　　“圈……什么圈啊？”
　　“你还给我装是不是？你圈的租房信息！”周飏瞪着他，“你在找房子是不是啊？”
　　林沐风脸涨得通红，低着头不敢看他。
　　周飏跟教训小孩子一样教训着他：“还偷偷摸摸的！你从我家搬出去还打算瞒着我啊？”
　　林沐风急的满头大汗：“我不是……”
　　“给我把话说清楚！不说清楚我就不开车了！”周飏耍无赖，两手一抱坐在那儿不动了。
　　林沐风没办法：“其实不是，我只是不想……我只是不想影响你的生活，”他满脸通红，突然又变白了，“再说，到最后我总归还是得搬出去的……”
　　“什么意思？什么叫不想影响我的生活？”
　　林沐风悄悄瞟了他一下：“你跟顾醇难道以后就不过日子了吗？就算你们不经常见面，我住在你这儿多少还是有些不方便吧。”
　　“你……”周飏愣了愣神，终于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了，顿时有些哭笑不得，“可我们俩已经分手了啊，他来的那天晚上我们出去就是谈这件事的。”
　　“啊？”林沐风傻傻的望着他。
　　“怨我没给你说清楚！我没跟你说本来就是怕你误会，结果到头来还是让你想多了！”
　　“可你这几天还天天跑去找他……”
　　“找他？你说顾醇？我那是去给他帮忙搬家！”周飏笑道，“他在这儿买了一处房子，虽然经常出国，但回来了也得有个落脚的地方，总不能一直住酒店啊。你以为是什么？”
　　“没……没什么！”林沐风胡乱说着，脸上的热度一直没下来过。
　　周飏倒是有些明白他的想法，不过没点明。他心里突然很高兴，油门一踩，就把车开上了路。
　　过了一段时日，林沐风以为自己终于不用再操心别人的生活时，突然接到了一个电话。
　　韩铭秋三个大字正在手机屏幕上闪闪发亮。
　　林沐风惊讶地看着手机。
　　“韩大哥？你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
　　“你都跟韩野分手了，我还能不打电话问问吗？”电话那头响起一个男中音。
　　“你都知道了？抱歉……我只是想着现在还需要点时间理理情绪，就一直没有跟你说。”
　　“算了，我没有怪你的意思，这次我只是想问问你们俩的状况。”韩铭秋道，“有时间吗？出来见个面吧，就我跟你。”
　　“啊……好的。”
　　两人约在市内的一家西餐厅，林沐风来的时候韩铭秋已经先到了。
　　一个穿着西装带着无框眼镜的男人向他招了招手。
　　“韩大哥，你是什么时候回国的？”林沐风坐下来道。
　　“就这两天，”韩铭秋招来了服务员，“我是因为工作的事回来的，不过也是想看看你跟韩野过得怎么样，没想到一回来你们两个却分手了。”
　　“嗯，”林沐风点点头，“韩野都跟你说了吧，这事是我提出来的。”
　　韩铭秋点了单，停了一会儿说：“之前韩野给我打电话时说了这事，不过他只跟我说你们分手的原因是因为他的问题，可我觉得应该不只是这样，所以我想听你跟我说说前因后果，好吗？”
　　林沐风手捏着杯子，看着这个被自己称韩大哥的男人，半晌才说出两个字：“好吧。”
　　林沐风把事情的全部经过统统告诉给了韩铭秋。
　　韩铭秋静静地听他讲完，最后低了低头道：“我都明白了，沐风，这件事是韩野做得不对，我先代他向你道歉！”
　　“别！韩大哥，我又不是为了让你道歉才跟你说的！”林沐风连连摆手，“况且我也想了想，我跟韩野分手这件事，恐怕我多少也是有点责任的吧。”
　　“这个先不说，你的责任跟韩野的任性比起来本就不算什么，是他的问题就是他的问题。”韩铭秋拿小勺搅着咖啡杯，“不过沐风，韩野现在的状况是不是不太好？”
　　林沐风想了想，点点头：“是不太好，这一年他的工作一直都不是很顺利，人也很没精神……我帮不上他，而且现在我跟他是再也回不去了，不过我还是不希望他这么一直颓废下去。韩大哥，你是他哥哥，你能不能帮帮他？他现在能听得进话的人也只有你了。”林沐风带着些期望看着他，“我不希望他再因为分手受什么打击，这样我也不用那么内疚，如果他能重新振作起来，也算是了了我分手后的一桩心愿吧。”
　　这孩子的心地还是跟以前一样。
　　韩铭秋心想，放下了杯子：“我明白了，你放心，我会尽量帮他一把。”
　　林沐风松了口气。
　　“不过沐风，分手这件事上你没有做错，所以我会找时间去跟他谈谈，让他给你道歉。”
　　道歉？林沐风吓了一跳：“这个就不用了！韩大哥，真不用了！”他叹了口气，“你能帮他就好，我无所谓的……我已经看开了，道歉现在对我来说也没什么意义。”
　　韩铭秋看着他，有些无奈：“那好吧，这次听你的。不过他将来会怎样还是要看他自己，我只做我该做的事。”
　　林沐风笑了笑，没再多说别的。
　　两个人就此别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