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国》森月

3、重回

　　漫漫的雪地似看不到尽头，白茫茫的一片，没有人的气息，寒风不断吹着，像一头猛兽在撕咬着大地。忽地，在地平线上出现一个黑点，黑点不断往前移动，原来那是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人，他散漫的步伐让人产生这样一个错觉——不是在雪地上走，而是在草原上散步。
　　那名男子只露出一双眼睛，金色的瞳孔如此深邃，那空洞的眼神一直要把人吸进去般，迷人得让人不敢眨一下眼睛，仿佛一眨眼就不存在般。
　　男子从未停下来休息过，不断地走，终于远远看到雪地尽头的一条河，他加快脚步来到河边，河边停靠两三艘船，那是自两国开通后，人们在这河开始来往，有运货物的，也有载客渡河的。
　　一个船夫看见他，连忙向他招呼，他走上船，船上也有几个同路人。船缓缓地开走，男子一直遥望远方，因为过了这条河也就来到秋之国边境了，他扬起淡的几乎察觉不了的嘴角，用一种轻的似风吹过一般地声音说：“我来了，云璐。”
　　过了许久终于远远看到岸边上高耸的塔。与他同行的那几人也纷纷站起来，同行人甲高兴的大呼：“是千层塔！终于要到了！”
　　“哇~千层塔从这么远看都那么高了，不知身临塔下，是不是就看不见塔顶呢？”同行人乙惊叹道。
　　“听说千层塔顶上注有女巫，每经过的人是好是坏都是靠她辨别呢！”
　　“嘿嘿~那女巫一定漂亮吧？”
　　“说不定……不过至今也没人见过女巫，万一其实是个老太婆，毕竟那么多年了。”
　　然后几人在哈哈大笑起来，气氛稍微有些热闹了，可男子却皱着眉，一脸不耐烦。
　　“诶诶，你说那人是坏的会怎样？”同行人丙问道。
　　“咦！这么重要的事情你不知道？该不会你想去秋之国图谋不轨？”
　　“怎会，我住边境，少见识，这里有一些雪莲子，想拿去秋之国卖，也许能有好价钱呢！”同行人丙说。
　　“那你肯定是第一次卖东西的吧！不过冬之国的东西送到那的确是能卖个好价钱。”
　　“呵~别扯开话题呀。若图谋不轨会怎样？”
　　“你看见没？”同行人乙指着天空，见天空之上有几只黑色的东西飞来飞去，“食人鸟，你要是有这样的想法那你就是它的腹中食！”
　　同行人丙惶恐起来：“那……不会辨别错误吧！要是辨别错了，我家老老少少还等着我回去呢！”
　　“那倒不会，听说女巫能听到别人心里想什么。”同行人乙说道。
　　一旁的男子怔了一下，听得到别人心里话……读心术？那……男子立刻转过身，同行的几个人被他突然回过身吓了一跳，只见他冷冷地说道：“你说女巫能听到别人心里话？”
　　“呃……是，是啊。可，我也是听别人说的，我，我也不清楚她到底是怎么辨别的，但，从来没出过差错就是了。”
　　男子见那胆小之徒，无奈地瞥了一眼，又转过头遥望千层塔，会是她吗？可是为什么会在那上面？
　　船终于靠岸边了，男子走到塔边上，矗立在地面上延伸到云的上边，男子闭了闭眼，缓缓地进入塔里边。
　　塔里面很宽阔，但唯一觉得奇特的是，塔里没有楼梯。让人不禁想发问，这是怎么上塔顶呢？出口是直通的，同艘船上的人们有说有笑地走出去了，唯独只剩男子。男子仰着头，帽子也随着落下，淡淡的蓝色头发披肩散开，男子动了动手指，往前面一指：“显。”接着一道长长往上蔓延的楼梯显露出来。
　　“果然。”男子淡淡的说出两个字。
　　原来，通往塔顶的路用幻术遮掩了，男子往上飞奔，又发现后面有点不对劲，回头一看，刚刚走过的路开始消失了。男子加快速度，皱起眉毛：“是变位楼梯？”只见楼梯也开始迅速消失着，男子只好不断加快速度。所谓变位楼梯就是当有人将隐藏的楼梯显出来并登上后，楼梯就会开始消失且自动变换另一个位置。
　　楼梯消失的速度越来越快，男子也不断加速往上奔，终于看见门口，男子抬起手指，空中一指：“破。”门立刻被爆破了。他一跃，楼梯也同时完全消失，男子站在门槛上，里面很空的，长长的走廊尽头隐约看到有一个女子跪坐在中央的背影。男子有些焦急地走过去，离那个女子越来越近了。女子穿着白色的服饰，头上没有任何装饰，就这么让头发散开来，待他站定在背后时，女子说话了：“公子，这里没有你要找的人。”
　　“你……可你会读心术？世上只有一人会，你不是云璐？”男子有些惊讶道。
　　“的确，这世上只有一个人才会。”她缓缓站起，转过身，清秀的容颜略带丝丝悲伤，也许长久孤身在塔顶上内心被孤独占据了吧，“云璐公主把她的读心术献给国家边境，她是比任何人都要伟大啊！”
　　男子皱着眉：“什么意思？”
　　“两国边境的猛兽的确清除了，可这样秋之国就会有危险，所以云璐公主将读心术献在这座塔，并培养一代一代新女巫，传承读心术，当听到有图谋不轨的人想要进入秋之国时，我们女巫就要派遣飞龙去清除此人，以免造成秋之国的混乱。当然此做法是得到了冬之国国王的同意的。”
　　“读心术……竟能从她身上分离出来？”男子似乎还有些不相信。
　　“是的。”
　　“那她的通灵也……”
　　“不，那个是不能的。如果连通灵都分离出来，她就不能存活了。”
　　男子想了想：“呵~你不怕我是坏人？泄露这么多给我听？”
　　女子淡淡的笑了：“你忘了我是能读心的？冬之国皇太子。”
　　男子不再惊讶，只好相信女子说的话，“既然你不是她，那就告辞了。”
　　正转身要走，女子叫住了他：“且慢，秋之国已不再是从前了，虽是繁荣却夹杂着混乱，帝王也已不再是曾经开明君王，3年前，帝王开始整日沉迷酒色，更是……开始暴政，所以你还是小心为妙。”
　　“你……那云璐呢？”
　　“云璐公主自是无事，只是……虽然我从未离开这里，但从读别人的心得知，她似乎，要许配给人了。”
　　男子平静的脸上多了一分震惊，随之是不相信：“不可能。她答应过我的。不可能！”
　　女巫低下头，看不清她的神情：“你们的过往我不知道，但是你还是尽早到帝都吧！”
　　男子看着女巫，没有说话，女子又开口道：“帝都在开放两国通道时就已迁走了，现在位于南海边的一座小岛——玛拉斯岛，离这里有很长一段距离呢！”
　　男子没有说话，只是皱起眉头，许久，他才开口：“赶得上吗？”
　　女巫摇头：“步行就一定赶不上了，她的婚期就在枫叶节的那天，现在还有两个月。”
　　听到枫叶节，他想云璐曾经很高兴地说这个节日，可如今，却是……
　　“这样吧！”女巫看到他有点忧伤的表情，叹了口气，走到落地窗边，“我让孰胡载你到那里吧！”
　　忽然有一头马身鸟翼，人面蛇尾的神兽落在窗前，它在空中扇动着羽翼，男子心想着是那些食人鸟？
　　“这不是天上的飞龙，这是我的坐骑，当初来这里让它载我上来的，如今，却再也没坐过了。”女巫的笑容有些哀伤。
　　男子走到孰胡的身边，然后对女巫行了个礼：“多谢了。”
　　“嗯。”女巫望着才刚飞走一会的他，又问：“你叫什么名？”
　　男子回头浅浅一笑：“诺辰。”
　　塔的身影越来越小，这意味飞了很远了吧。耳边只传来枫树，诺辰想起女巫说的话，云璐，云璐，你忘了我们的约定了么？
　　诺辰闭上眼睛，想起与云璐一起的回忆，手中握紧了怀里的一颗夜明珠，她也有一颗的啊！这世上独一无二的一对夜明珠啊！
　　孰胡正好飞过曾经的帝都，诺辰睁开眼睛往下看，这是他们曾经相处的地方，可现在……
　　诺辰轻轻叹了口气，忽然隐约听到有人的叫喊声，诺辰微皱起眉，有人？怎么可能，这可在天上哪！
　　忽然又一阵叫喊声，诺辰警惕起来，认真地听。
　　“让开啊！”终于听清那人喊什么，可是，让开？什么意思？
　　前面有个影子过来，一只五色纹，鱼尾，蛇颈，燕子下巴，鸡脑袋的青鸟正往这边正面飞奔过来，上面似乎坐着一个女子，她尖叫大喊：“让开啊！我现在控制不了它！”
　　诺辰正准备让孰胡闪开，可是已经太迟了，两只神兽就这么相撞，座上的两人直直往下掉，两只神兽同样大叫一声也往下掉。
　　半空中，孰胡受到了惊吓，忍着痛，伸展翅膀，重新飞起来，诺辰想抓住他，可是孰胡用它蛇尾巴狠狠拍打他伸过去的手，诺辰疼的收回手，孰胡就这么飞走了。
　　“该死！”诺辰不禁小声咒骂道。
　　也许女子听到他的咒骂，她喊了一声：“小青。”青鸟听到呼唤，在靠近地面时，它用力一搏，比他们更先掉在地上，而他们则顺势跌在它身上。
　　女子急忙从青鸟下来，抚摸它的头：“小青，你没事吧？”
　　青鸟虚弱地叫了一声，女子像听懂它说什么：“好的，我让你先回去休养吧！”接着女子在空中用手指画了一个五芒星，青鸟周身发光，最后竟消失了。
　　诺辰站起身，整好衣裳，拍拍黑色斗篷，可女子愤愤指着他：“喂！我已经喊让开了，你干嘛还不快点让开！”
　　诺辰撇了她一眼：“那是谁撞我的坐骑？”
　　女子咬咬嘴唇，说：“那又是谁挡我的路？”
　　两人沉默许久，诺辰想了想，如今没有孰胡怎么到帝都？徒步赶得上么？
　　女子见他一直不说话，摆了摆手：“算啦！我大人有大量，不跟你计较！”说完，就往前走。
　　“喂！”诺辰喊了喊她，“你知道从这里到帝都要多久？”
　　女子回头想了想答：“你指步行去？还是像刚刚飞着去？”
　　“徒步。”
　　“徒步？天啊！那起码要5个月哪！你去那么远的地方干嘛？你不是有坐骑吗？！”
　　“5个月，太久了，孰胡不说我的坐骑，是千层塔上女巫的。”
　　“哦……你要赶到帝都去干什么？莫非……你也要参加公主的混乱？”
　　诺辰呆了一下：“不用你管，有什么办法能快速到达？”
　　“飞咯！不是……等等……你刚刚说坐骑是千层塔上女巫的？千层塔上真的有女巫的啊？她长的怎样？漂亮吗？”女子似乎才刚刚反应过来他的话。
　　“那我还是回去再借用好了。”诺辰作势要走。
　　“诶诶！等等啊！从这里回到千层塔起码要两个月哦！”诺辰听完她的话，停了下来，怎么会飞了那么远……
　　女子见他停下来，接着又说：“这样吧！从空中相撞也算一种缘分，我帮你！在公主大婚那天前到达帝都，怎么样？”
　　“你怎么帮？”
　　“小青要疗伤一个月，公主的婚礼是在两个月后，我们先步行一个月缩短一些路程，等小青恢复后，真奔帝都，绝对到得了！”女子信誓旦旦地说。
　　“条件？”诺辰听完淡淡地说。
　　“唔？什么？”
　　“帮我，肯定是有条件的吧！”
　　女子听完笑了：“当然！我原本也去帝都，只是路上太险恶了，我虽然法力算高强，但不会剑术也是很难闯荡这秋之国的。”
　　“所以？就是要我保护你？”
　　女子点头，又道：“很简单吧！你意下如何？”
　　诺辰打量了一下，头上普通地挽着头发，青色衣裳显得整个人从平凡脱出来，只是容颜却不那么引人注目，稍短而过膝一点的裙子，穿着靴子，呵！只是一个未经世事的小女生吧！
　　“好！如果两个月后到不了，就杀了你。”
　　“哈~好！一言为定！”女子笑了笑，那样纯真，“我叫希莎，你呢？”
　　“诺辰。”
　　“诺辰……名字蛮好听的嘛。”
　　“往哪边走？”诺辰无视她的话。
　　“唔……这里是旧帝都的枫树山，往南走，这边！”碎碎念后往右边一指。
　　诺辰听完，这里是旧帝都的枫树山？那不就是……接着他往左边走去，如果没记错，应该是这里了。
　　“喂，你走错了，是往右边！”希莎边喊边跟着他。
　　他不说话，凭记忆一直往里边走，希莎则一直喊：“那里可是与春之国边界哦！很危险！”她的这句话更让给他加快步伐，证明他没走错。
　　大概过了一刻钟，诺辰终于停了下来，希莎气喘吁吁地抓住他的手袖，“你究竟来这里干什么？”
　　他没说话，只是静静看着前面，希莎也抬头向前看，呆了许久。这是一片花海，开满五颜六色的花海，希莎指了指前面，看了看他，却看见他嘴角略往上扬起，在笑，不那么明显，可笑得也太……迷人了吧。诺辰看她一眼，她立刻回过神来，扯开话题：“呃……这个地方你怎么发现的？我在秋之国这么久也没有发现这个地方。”
　　“这里，是她带我来的。”诺辰走入那花海。
　　“她？她是谁？”
　　诺辰不回答，径自往里面走，如果没有错，再走深入一点，就有她最爱的自己命名的花了……
　　希莎一直跟着，为什么他这么开心却又有点忧伤？她是谁？最爱的人吗？
　　“喂！不要走下去了，你感觉不到异样吗？”
　　依旧沉默，一直走，走到一个湖边，那是与春之国的边境界线，希莎往湖边一看，白色的花瓣大片大片地盛开，白得那么无邪，她指着这些花问：“这是什么？”
　　“荷花。”
　　希莎听到这个名字，呆了一下，为什么没有听过却有熟悉感呢？
　　“我还没有听过呢。”
　　“那是当然的，这花是她取名的。”
　　希莎想了想：“她究竟是？”
　　“嗖嗖”林间传来声响，诺辰转过身，微皱眉，是之前的野兽吗还是？诺辰默默把手按在剑梢上，希莎则快速躲在他身后：“是什么东西？”
　　“吼！”
　　他们面前出现了一头蓝色毛皮，头上蓝色火焰的猛兽，希莎探出个头，猛兽又“吼”地一声往这边走来。
　　“啊！它过来了！你干嘛还无动于衷啊！”
　　“吼！”它又吼了一声。
　　“什么？你问我是不是她？”希莎对着猛兽说话。
　　诺辰转过身，有点惊讶的表情：“你……会通灵术。”
　　“嘿嘿~你现在才发现？全世界只有我一个人会哦！”希莎得意地笑道。
　　“全世界只有我一个人会。”这句话她也说过一模一样的。
　　“你……到底是谁？”诺辰皱起眉头反问她。
　　“吼！”猛兽又继续叫。
　　“你们这是干什么？我又不是什么可疑人物！我不知道你说什么！”她最后一句是对着猛兽说的，又说：“云璐？我才不是呢！我叫希莎，才刚从山上下来的！”
　　猛兽站在那里，没再靠近，似乎有点失落的低下了头。希莎有点疑惑，试着提起勇气，小心翼翼走了过去，问：“云璐公主是你曾经的主人吗？”
　　“吼……吼……”猛兽开始一直吼着，是在说话吧！然后又看着诺辰，希莎转过去也看着他，又接着吼叫着，诺辰被他们两个弄到莫名其妙。
　　过了一会，希莎大概是结束与它对话，走到诺辰面前说：“它说它叫阿龙，云璐是它的朋友，并不是主人。它还说……它认得你，你是六年前与云璐一起来过这里的，也是云璐最后一次来这里了。刚刚它感觉到你的气息还有和云璐相似的气息，也就是我，就以为，我就是……她。”
　　诺辰陷入短暂的沉默，之后说道：“你说六年前我和她来是最后一次？”
　　“嗯！它是这样说的。”
　　诺辰再次沉默起来，神情凝重，希莎见此不再开口，只是明白了原来他爱的人竟是……公主，怪不得才想要赶在公主大婚前抵达帝都。
　　许久，暮色开始来临，阿龙吼了一声，希莎则代替它翻译：“它说快走吧！这里晚上很危险。”
　　诺辰回过头看了一眼荷花，点点头，阿龙又吼，希莎说：“它说它载我们出山！太好了！”
　　“嗯！走吧！”诺辰终于开口说话，可却似乎有点失落。
　　“我们到利末城，你到附近就可以了，你是不能出这座山我还是知道的。”希莎轻轻地拍拍阿龙的头。
　　阿龙“吼”地一声，迅速跑起来，飞快穿梭在树林间，希莎似乎很懂得坐在这些猛兽的感受，一点也不畏惧，甚至还爽朗的笑起来，诺辰看着就坐在自己前面的女生，觉得熟悉又陌生。
　　到了接近城镇附近小山脚下，他们也下来了。刚稳住脚，阿龙就开始“说话”
　　“它说什么？”诺辰问。
　　“它说我的气息简直跟云璐一模一样，可我真的不是啊！”
　　诺辰看着阿龙说了一句让希莎咬牙切齿的话：“那当然，云璐一个脚趾头都比她好看。”
　　阿龙又吼了一声，希莎不情愿地翻译着：“它说它要走了，夜开始来临了，千万别进这里。”
　　“嗯！告辞！我一定……会把她带回来的。”
　　阿龙吼了一声就迅速进入了树林里，一下子不见了。
　　希莎一下子就忘了诺辰对她的评价，带着好奇心小心地问道：“究竟……究竟云璐公主和你是什么关系呢？”
　　诺辰只是看着晚霞，那个时候也是这样的场景啊！许久才吐出一句话：“她是我的……未婚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