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之华》君子如玉

7、第六章

　　周清清看着自己电脑中那张迷人的笑脸，心中气闷。因为总决赛当天华国的男足发生了极大的赌球丑闻事件，所以水木社的主编最后只给了周清清一个豆腐块大小的地盘来让她讲述她在花滑大奖赛上的见闻。想要登照片？那是不可能的。
　　但周清清不甘心自己这么重大的发掘和那个美好的男孩子就这么被埋没在了一堆充斥着“黑幕”“贪腐”“无能”等等字眼的文章之中。
　　“你不让我登报纸而已。”周清清自言自语，“看我的！”一路说，她一路打开了华国最大的论坛“海平线”论坛的八卦版面。
　　作为娱乐记者的她与那里的版主一直维持着良好的关系，并因为她的马甲时常会爆些精准的娱乐大料而被那里的网友捧为大神。刚好最近版主也向她报怨，说版块里到处都是各种婆媳大战和明星丑闻，非常需要积极向上、赏心悦目的小清新和正能量。
　　“这可真够正能量的吧。”周清清写下“在扶桑看花滑大奖赛迷上的金牌小鲜肉居然是华国人”的标题时得意地想着。
　　于是在“海平线”论坛某日的八卦版面上，一张贴子在短短的一天之内迅速地盖了上百页的高楼，到处充斥着“啊啊啊啊，忍不住舔屏幕了！”“简直帅得没朋友！”“金牌都快比脸大了喂少年！”“大家快去看他的比赛视频，那才叫真秒人！”“不懂花滑的也觉得他美呆了！”之类的回贴。
　　不过在一片赞誉声中，也有人问道：“这么厉害的小哥怎么从没有听说过？”
　　“他可能是华裔吧？叶米奥这个名字真够洋气的。”有人猜测。
　　“可是视频里显示他是华国人。”有人回复，“真是给华国争光啊……”
　　“那可未必，”马上又有人泼冷水了，“时差党表示搜出这次大奖赛的报导，这位叶小哥可不是华国选送的选手，人家是拿世界排名积分进的比赛，连国家队队服都没有穿的。”
　　“精英党休要造谣！”有人怒了，“不要随便抹黑人家！”
　　为了证明没有造谣，很快就有人贴了相关报导的网址，“有图有真相。”
　　顿时贴子更加沸腾起来，许多人在问，“这么强大的选手为何得不到华国的选送？”“华国冰协这次参加大奖赛的男单选手不能再烂，总决赛的积分都攒不够，明明有这么强大的杀器却看不到啊——冰协的人都瞎了吗？”“是他不愿意还是不能够？”
　　许多人想要得到解答。
　　但叶米奥这个名字在国内的搜索引擎的库存中是一无所有，而若是使用他的英文名来搜索，最早的一条不过是两年前这位男孩因顶替冰上彩虹秀的一位受伤舞者表演而大受欢迎的新闻。
　　之后又有人在一片质问声中弱弱地开口，“那个……这个叶米奥的英文名如果用拼音来拼，应该叫叶渺吧？我们用这个名字搜搜看？”
　　周清清在看到这张回贴时便极其迅速地打开了搜索引擎，找到叶渺的相关信息。而这一找，却让周清清原本雀跃的心情慢慢地冷静下来。
　　叶渺，曾经被寄于厚望的天才，在挺过丧父之痛与孤儿之苦后，却在快满十七岁即将升入成人组时状态忽然大幅下滑。不再拥有亮眼成绩的他再也没有机会在冰协官网上留下特写，并很快被近乎流放地送到了国外训练。
　　周清清看着华国冰协官网上一个月前“留洋计划选手光荣归国，誓为祖国冬奥争光”的新闻，冷笑了一声。
　　这两个在俄罗斯训练的选手回国时所带的人手都要靠包机才能运完，一下飞机，迎接他们的是红毯、鲜花和闪光灯，各位领导都上前向他们表示了欢迎和各种期望。而反观那位在华国花滑史上第一位获得男单世界级赛事金牌的青年，却连在报纸上登出他的照片的资格都没有。
　　周清清握了握拳，给她冰协的朋友打了个电话：“你帮我查查跟叶渺有关的事，不管多么小的事，都告诉我。”
　　很快，海平线八卦版里又出现了一张贴子——“原来鲜肉楼里的小帅哥就是曾经的天才叶渺”。这张贴子巨细靡遗地讲述了叶渺的经历：他四岁学花滑，十二岁丧父，十三岁依靠万通的资助进入国家队，十六岁状态下滑并被流放国外，十七岁在冰上商演秀上捡礼物热场，后来幸运地成为主秀之一，但直到到现在依然被祖国的冰协视而不见，以至于还是需要靠B级赛事积分混大奖赛的名额。敬业的楼主甚至将他当年与万通太子爷的绯闻都挖了出来，“但似乎并不真实，且不说叶渺看着很直，如果这是真的，那么叶渺就不会落到当年的境地。”楼主评论道。
　　那么究竟是什么原因让当年的天才在十六岁以后饱受磨难？有人认为一定是他少年得志，过于嚣张而得罪了许多人才会如此。“看他十六年那年的新闻照片，可怜的叶渺变成背景也就算了，似乎没有什么人愿意跟他站在一起。”
　　“叶渺才不是这样的人！”有人在下面言辞激烈地回贴，“我们从他十三岁开始就一直关注他直到现在，我们敢拍胸脯保证，叶渺对人真的很好很真诚，至于为什么那一年会演变成这样的状况——我们只想说，人在做，天在看！”
　　这种类似脑残粉与黑子之间的斗争很快被另一股声浪给掩盖过去了——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指责冰协以一次成败定终身的短视，以及对于有能之人的漠不关心。
　　叶渺楼盖得越来越高，与鲜肉楼形成双子高塔，终日在八卦版的首页飘着，连隔壁家网站的围脖也开始流传大量他的照片，#叶渺#这样的话题在十大热门话题榜中呆了不下十天。一些纸媒和电视台也开始关注这个人的存在。
　　正在这闹哄哄的时刻，华国国都举办的四大洲花样滑冰锦标赛准时开幕了。这次华国冰协将两个名额都给了他们传说中的大杀器，并衷心祝愿两个人能在自己家门口获得好成绩。而另一边，叶渺也如愿以偿地拿到了亚洲冰协给的额外入场券。
　　因为囊中羞涩，他只带了主教练大卫伍德与编舞爱德华米兰参加比赛。而费德兹则是因为欧锦赛已然比完，穷极无聊之下自费成为了叶渺的随行人员——伍德对此并不反对，他这个同样极具天赋的大弟子最让他头疼，能跟在他的身边，让他时时鞭策也是不错的，而且当他和叶渺在一起时，总是比较听话一些。
　　叶渺已经有两年没有回国，心里未免有些兴奋。费德兹拿着一本《简易华国语》在那里怪声怪气地学习搭讪必备对话。伍德和米兰在等待托运的行李出来。叶渺环顾四周，看着到处都是的黄皮肤黑眼睛，听着四面涌来的华国话，忽然鼻头有点发酸的感觉。
　　这时费德兹却凑了过来，指着远处的出口问道：“那边怎么这么多人？”隐约还能看到许多扛着长枪短炮的记者。
　　叶渺跟着远眺了一下，回答道，“我也不知道，大概有什么明星要来吧？”
　　“现在就我们这趟飞机到达而已。”费德兹疑惑，“哪有看到什么明星跟我们坐一趟飞机。”
　　“看不到是正常的。”叶渺翻翻白眼，“你见过明星坐经济舱的么？”
　　这时米兰和伍德已经将行李全取了出来，并将它们放在推车里。叶渺和费德兹赶紧上前推着推车，走在前面。
　　离出口越前，叶渺越觉得这出口的阵伏太大了些——占据出口两边的黑压压的人群足有十几米长，里面既有举着条幅的少男少女，也有各种举着摄像机和照相机的记者。
　　“这是什么天王巨星要来了么？”叶渺想。没料到，当他踏出出口的那一刻，瞬间就被人群淹没了。
　　少男少女尖叫着，举着条幅直想往他身上扑，而媒体的话筒简直就戳到了他的脸上。各种尖叫声，询问声充斥在叶渺的四周。费德兹反应快，一把把他搂在怀里，就想往外面突围。米兰和伍德在他们身后气急败坏地大吼大叫：“这是怎么回事？”
　　“我也想知道是怎么回事啊……”叶渺无语地想着。
　　这时费德兹独木难支，一个不小心，被几个狂热的粉丝从叶渺身边扯开，正要发火，却发现扯住自己的是两个看着柔柔弱弱的女生，又有些怂了。
　　眼看着叶渺又要陷入粉丝和媒体的围攻之中，突然有一个人拉起了叶渺的手，“跟我来。”
　　叶渺愕然地看着眼前的那人，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怎么来了？
　　被一而再的惊吓的叶渺已然暂时失去了反应能力，任由那个男人拉着往机场的一个办公室走。粉丝被见势不妙的机场保安拦了下来。而身后的媒体似乎对此人有所忌惮，不敢跟上前，转而开始围攻叶渺的三个“随行人员”。
　　办公室里开着窗，非常冷。被寒气刺激的叶渺回过神来，定睛看着眼前救他出重围的男人，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男人身后转出一个精瘦的中年人，“不是给你发了短信，让你别从普通出口出去吗？我们本来安排了人让你们走VIP的。”
　　“短信？”叶渺回想了一下，“我没注意。”他很少使用手机，经常好几天都不会关注它的所在。
　　“哎呀，你真是一点都没变。”中年人笑道。
　　叶渺微笑着，叫了一声“黄经理”，接着扭头看着那个已经走到窗边的男人，又叫了一声，“严少。”
　　“叶渺啊，你这回可是真红了。”黄经理笑道，“这外面全是你的粉丝和想要采访你的媒体。”
　　“我红了？”叶渺不解道，“怎么会？”
　　“怎么不会？”黄经理表情夸张地摇摇头，“华国史上第一个男单花滑世界冠军！”
　　“……是这样吗？”叶渺还是有些想不通。别说华国对花滑一向不怎么重视，而况这不过是一个一年一度的赛事冠军，又不是冬奥会的金牌得手，至于这样么？
　　“不管怎么样，你就是红了。”一脸欣慰的黄经理，就好像是他呕心沥血地将叶渺培养出来的一样，“我们万通当年选中你作为资助对象真是太好了。”
　　叶渺听到这里，有些悟了。
　　下意识地看了看一直专注于欣赏窗外风景的严少，他笑道：“我从未忘记过万通集团对我的栽培。”
　　黄经理听了叶渺的回答，笑意又增三分。“叶渺啊，是这样的……”
　　就在叶渺与故人相见之时，费德兹过五关斩六将，在机场保安的帮助下，花了十分钟，终于甩开了一众媒体，衣衫不整地出现在办公室门前。
　　“我的天啊，华国人的欢迎实在是太热情了。”费德兹大声感叹道。
　　叶渺赶紧从沙发上站起来，给了费德兹一个感激与歉意的拥抱。而眼见这一切的严少眼中则莫名泛起了一丝微光。
　　“嘿，米奥，你可从没跟我们说过你在华国这么受欢迎。”跟在费德兹身后狼狈逃窜的伍德在看到叶渺时，带笑地调侃道。
　　“我自己也没想到。”叶渺无奈地说。
　　“不给我们介绍一下这两位吗？”米兰扫了一眼办公室里的两个陌生人：中年人满脸精明，可惜有些唯唯诺诺，而另一位看着非常年轻，容貌俊美，体格修长精壮，是块当明星的料，却不适合花滑。
　　叶渺急忙向双方介绍了对方。在介绍到严少时，他犹豫了——出国多年，他实在不敢肯定他的头衔，只能说，“这是严宇先生，万通集团的董事长是他的爸爸。”
　　“万通集团？”伍德眼中精光一闪，“就是那个资助你出国的公司？”
　　叶渺点点头。
　　伍德便对着严宇笑道：“那可真是太感谢您了，将这么出色的学生送给我们。”
　　严宇挑了挑眉，不作声。
　　一旁的费德兹问叶渺他能不能喝放在茶几上的茶，因为他渴了。
　　黄经理见状急忙把众人让到沙发上，并给每个人倒上一杯龙井。
　　“我们公司非常感谢诸位对我们叶渺的支持和帮助。”一坐下，严宇扬声道，“今天的机场事件实在是我们公司的疏忽，以后绝对不会再出现类似的情形。”
　　“以后？”伍德疑道。
　　“当然。”严宇道，“叶渺在他十三岁时就由我们公司赞助训练和比赛，这次也不例外，我们公司会负责各位在华国期间的各种差旅花费，并保证各位的行程妥妥当当。”
　　费德兹闻言，兴奋道：“那我们是不是可以不用住那个团购的小旅馆了？”
　　伍德翻了翻白眼，不置可否，只道：“那现在你们的安排是什么？”
　　“那自然是送各位到我们万通旗下的五星级酒店休息。”黄经理接话道，“那群媒体由我们应付。”
　　“不需要叶渺出面？”伍德经过刚才的阵仗，心中狐疑。
　　黄经理连声否定，“叶渺只需要好好准备比赛和接下来的表演滑就行。”
　　“还有表演？”米兰问道。
　　“不多，叶渺主要还是要以比赛为主。”黄经理观察着两位教练的脸色，继续说道，“也就今晚一场和赛后的一场——而且我们保证，叶渺绝对不需要参加任何秀场互动，他只需要在冰场上跳上一支舞就可以。”
　　叶渺在黄经理话音未落时便急急接着补充道：“万通集国的冰场可以让我们在华国期间免费使用——他们在市中心的冰场跟赛场的冰馆是一个标准的。”
　　伍德耸耸肩，道：“他们是你的赞助商不是吗？”
　　叶渺心中一松。
　　米兰笑道：“那我们还是尽快去酒店休整吧，还有很多东西要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