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第四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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担任男子自由滑解说的依然是赵百诗和付晶晶。
“现在是男子自由滑最后一组选手上场热身的时间。”付晶晶介绍道，“场上的都是昨天在短节目比赛中表现突出的选手，也是最有希望能够代表我国出战冬奥会的优秀运动员。”
经过短节目的筛选，能留在最后一组的一共有六个人。叶渺滑了几圈，熟悉冰面后，便想脱下身上的运动服。
正在解扣子时，听到观众席上一阵惊呼声，叶渺回过头去，只见不远处一个人正以十分惊人的速度向他撞过来。
在挡板处目睹这一切的伍德，有一瞬间以为自己呼吸停止了。
热身时间选手相撞的事件虽然少见，但一旦发生，后果有时会十分严重。比如当年的林子洋就是因为被撞到重伤而最终不得不以退役收场。专业花滑选手的滑行速度实在是太快了，撞过来的力量不是一般人能抵受的，万一要再倒霉一些，被冰刀划到了腿，那就更麻烦了。
此人实在太快，叶渺只来得及背过身去，同时收回正处在那人冰刀滑行范围的左腿。
就在一片惊叫声中，他只觉得自己的背被那位选手狠狠地撞了一下。
高速带来的动能极大，叶渺在被撞到的那一刹那什么都来不及反应，身体便失去了平衡，就要往前倒。
就这样趴到冰面上显然危险性极大，从小就是冰面上摔跤长大的叶渺很清楚这一点，一咬牙，用力地拧转自己的腰身，硬生生让自己的后侧面着了地。
冰面发出“咣！”的一声，震到了所有人的心中。
观众席上已经开始出现一些混乱。许多人企图跑到更近的看台看清状况。
工作人员在冰场周边也开始有些不知所措。
撞人的选手因为叶渺的缓冲，倒是没什么大事。拍拍身上的冰屑站起身，他的嘴角噙着一丝不易觉察的微笑，向叶渺滑了过去，“你没事吧？”
严宇在VIP席上狠狠地握紧双手，却感觉不到掌心传来的疼痛。
黄经理认出来，这是往日常跟着欧阳光混的李明景。此次他以第六名的成绩堪堪挤入最后一组之中。
华国队本来人就不多，因此黄经理在依令整治欧阳光时，便放过了他身边的一众喽啰。更何况此人跟着欧阳光时虽然时常嘴上不大干净，但也算安分守己。
谁能想到，在这关键的时刻，这么个平庸的货色居然用了这样的损招。
趴在冰上，叶渺感觉有些头昏眼花，看到眼前有人向他伸出手，下意识地摇摇头，用手一撑，硬是忍着手腕传来的巨痛，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此时工作人员已经被疯狂的伍德赶上冰场，看到叶渺站了起来，赶忙过来将他扶下场去。
“这……真是一个大意外，现在叶渺选手被送回了后台，交由队医诊治，希望他没事。”付晶晶忧心忡忡道。
“这种选手相撞的意外实在是太少见了，没想到居然发生在全国选拔赛上。”赵百诗也很是担忧。
“要知道，此次比赛的结果关乎冬奥会参赛资格，叶渺选手作为我国男单最有实力的选手之一，若是受伤退赛，那……”
赵百诗若有所思，通过小屏幕看着特写的李明景的脸，“叶渺选手是一个经验十分丰富的运动员，在刚才的碰撞中，他已经尽量避免了冲击对身体重要部位的伤害，我想经过队医的治疗，应该不至于退赛这么严重。”所幸这个李明景的滑行技术实在不怎么样，速度并没有太快。但无论如何，叶渺的比赛状态那一定是大受影响的。
此时在冰场上的选手们又慢慢地开始热起身来。
任何比赛都不可能因为一名选手的意外就随意中止。
但场馆的氛围明显沉重了许多。一些脆弱的女生还忍不住哭了起来。
严宇拿着好不容易弄来的工作人员证件，急冲冲地走入后台。
只见在运动员准备区一大群人围成一团。
人群的中心，叶渺倚在伍德怀里，一头的冷汗。
伍德已经不再大喊大叫，只是拿着一件羽绒服裹住叶渺，一脸严肃坚定地盯着医生的一举一动。
羽绒服领子上的软毛堆得厚厚地，紧紧围住叶渺的脸颊，显得他的脸更小了一些。
米兰抱着他的水和冰鞋，谁都不让碰。
花医生一点一点地仔细检查着。
万幸的是，因为叶渺应急的动作生效，他的腿脚除了一些碰撞后的皮肉伤以外，并没有什么大问题。
就是他的右手在撑住冰面时因为过大的冲力而导致手腕脱臼。
二话不说，花医生一下就帮他把手腕装了回去。
叶渺连叫都来不及。
严宇走过去，问道：“花医生，怎么样？”
花医生掀了掀眼皮，瞅了他一眼，用手电筒照了照叶渺的眼睛，问道：“叶渺啊，你觉得怎么样？还有没有头晕？会不会想吐？”
叶渺笑道：“我没事了。”
花医生严肃地对他说道：“有难受的地方可别瞒着。”
叶渺马上从伍德怀里撑了起来，坐直了回答道：“我真的没事了。”
花医生略带担忧地看着他，又转过头用英文对伍德说道：“其实……我的建议是把他立刻送到医院去做个全身检查，特别是他的头，刚才有撞到冰面上，虽然看起来并不太严重，但凡事都要防个万一。”当年林子洋的事件让花医生至今心有余悸，作为一名大夫，他实在不希望再看到有任何一名选手因为某些意外而失去他们本该很长的竞技生涯。
伍德当然明白立即送医检查的必要性，但这次的比赛实在太过重要了。它关乎他们近三年来的所有努力。
还没等他开口，叶渺已经摇摇头道：“我已经没事了，还可以比赛，也必须比赛。”
“……这次的比赛，虽说确实要决出三个名额，但为了不过于草率，势必还得综合选手在世界大赛上的表现。”严宇这时插了进来，蹲下身，望进叶渺的眼睛，柔声道，“我相信，冰协和华国队一定会找到办法保证有能力的选手的名额的。”
叶渺看到严宇，有些惊讶，但这并没有影响到他的坚持，“如何决出名额那是上面的事，现在是这个比赛我能够比下去，实在没有必要放弃。”
“别忘了，三周以后你还有大奖赛总决赛要参加。”米兰在一旁提醒道，“不要太拼了。”
叶渺探起身，握住米兰的手，笑道：“我知道，问题是我现在的状态真是还没有差到需要退赛的地步，想一想去年的四大洲大赛，总没有比那时的样子糟糕吧？”
米兰拍拍叶渺的手，心想要真是那时的状态吓都吓死了，却没有再说话。
叶渺叹了口气，环顾四周，看了一圈担忧他的人们，保证道：“我真的没什么事，就是刚才摔到冰上被吓懵了，现在缓一缓就没事了。”
“……但你连充分热身都没有做到。”伍德在一旁说道。
听出伍德话里的缓意，叶渺高兴地说道：“总有办法的。”
伍德耸耸肩，眼中的担忧满得都快溢出来了。
叶渺尝试着站起身，蹬了蹬地，向伍德伸出手，“大卫，为了我们为冬奥付出的一切。”
伍德闻言，与米兰对看一眼，无奈地站起身，紧紧地握住叶渺的左手，摇了摇。
越过伍德的肩膀，叶渺的目光无意间与严宇的相撞。
严宇实在变了很多，纵使是为了他好，也不再强势地要求他做这做那，但他总是能让自己安心。叶渺想着，对严宇露出了一抹微笑。
就在后台为了叶渺的事情忙乱时，冰场上已经比完了三名选手。
“方才的苏金雨表现得还不错，尤其在合乐方面跟上赛季比有相当长足的进步。”付晶晶评论道，“他的跳跃技术本来就拔尖，现在在表现力方面得到这么大的提高，真是非常令人欣慰的事。”
赵百诗点点头，“从这个孩子身上可以看到，华国的花滑训练已经不再只侧重于高难度跳跃，在滑行和表演上开始有意识地进行加强，虽然他的年纪还小，在各方面还有一些瑕疵，但假以时日，相信他一定能成为能让华国人骄傲的顶尖选手。”
“目前他的排名是全场第一，他的后面还有三位选手没有上场，但他夺得一张冬奥入场券的机会还是很大的。”付晶晶兴奋道。很明显，她对于接下来上场的刘畅言并不看好。
赵百诗撇了她一眼，介绍道：“接下来上场的也算是一位老将了，今年二十五岁的刘畅言——他是一名基础很好的选手，给我留下的印象很深，虽然这些年他的状态不是太好，但我很高兴他依然能够在冰场上坚持下来。”
付晶晶看看赵百诗的神色，明白自己方才的话有欠妥当，马上打起精神，说道：“刘畅言选手确实是一位意志非常坚韧的选手，这些年一直在自己家的冰场中由父亲带着训练，在全国运动会中也曾获得过佳绩，还曾经自费参加扶桑公开赛获得铜牌，还是具有很强的实力的。”可惜退回省队后，就再也没获得过代表国家队参加国际比赛的机会。
刘畅言在报幕声中滑向冰场中心。
观众席中并不是没有掌声，但比起前几位国家队员来，还是小声许多。
“他在短节目中的排名是第四名，比苏金雨低了3分，如果他要超过苏金雨，就必须完美地完成他的自由滑，一个错误都不能犯。”付晶晶继续说道。
“相比苏金雨，他在节目中安排了一个四周跳，只要他能漂亮地完成它，就有机会。”赵百诗说道，“他的滑行和表现力还是很不错的。”
“他的曲目来自电影《大路》的选段。”付晶晶在音乐响起之前，报出他的节目安排，“编舞来自他自己和父亲的合作。”
刘畅言这些年确实比较艰难。花滑是一项极其耗费金钱的项目，若不是他自己家时就有一个冰场，父亲也能带他，为他省下了一大笔场地和教练的资金，恐怕他也坚持不下去。
请名编舞至少需要十几万的钱，他根本负担不起，因此节目的编排全由他们父子俩一力包办。
《大路》是他自己亲自选择的曲目。电影本身讲述的是一个落魄的流浪艺人的一生。在多年前，曾经有一位扶桑选手完美地演绎了这个节目，将一位辛酸、凄凉、竭尽全力取悦他人的流浪者的形象表现得淋漓尽致。
他至今依然记得那位选手对这个曲目的诠释：“我认为我表演的形象并不是一味凄苦也不是一味可笑的，他的一生就像我们在冰上的生活一样，看似丰富多彩，但也是飘乎无定的——我们相信我们的冰刀和练就的技术，但脚下的冰雪却从来不能抓住我们的腿脚，站不住、停不下来，只有一味地向前罢了……”
刘畅言的心中一直为此而触动。
他觉得他在花滑这条大路上前进的时候真的足够长了，这么艰难地走过来，前头却还依然看不到终点。
他的父亲也老了，很难再跟着他四处参加比赛。
他早已决定，把这次的全国选拔赛当成最后一次机会。他对冬奥会入场券并没有太大的执念，但却总是无比珍惜每一个能站在冰场表演的瞬间。
所以他想滑一场《大路》。
刘畅言想再一次，将他这十几年来在冰场上的一切，用他脚下的冰刀清清楚楚地在冰面上画出来。
他的衣装并不华丽甚至有些简陋，简单的一身白衬衫加上黑色的绒裤，在冰场上并不算太惹眼，但随着萨克斯声拉着长长弧线的舞步却吊起了众位观众的心。
“我已经很多年没有在大赛中看到华国选手有如此精准的踩刃和控速了，观看这么流畅的滑行实在是一种享受。”赵百诗感叹道。
“接下来他会完成一个4T跳跃。”付晶晶紧张道。
刘畅言滑到冰场左侧，一个转身，左足一点，腾空而起。
“完成了！”赵百诗松了一口气，“非常漂亮。”当年因为四周跳无法稳定而无奈退队的遗憾总算在今天补上了。
完成四周跳的刘畅言自己也很高兴，对着凑过来的摄像镜头微微一笑，继续向冰场中心滑去。
“他的步法编得非常紧凑，但为了配合音乐，又巧妙地利用他滑速快的特点拉长他的滑行曲线，加大冰场的覆盖率，将这一套复杂的编排轻松地融入到和缓哀伤的基调之中——很难想象这居然是一套由国内花滑教练与选手共同编排完成的节目。”赵百诗赞叹道。
“这确实是一套看起来十分流畅漂亮的编排，同时他的跳跃虽然并不是最高难度配置，但个个跳得都还算稳定，特别是他的四周跳，看起来很轻松——能够在他这个年纪还能练出稳定的4T是很不容易的。”付晶晶感叹道。
随着音乐转向欢快，刘畅言的表情一变，扬起一抹热情洋溢的微笑，冰刀一转，脚下滑出一串连续碎步。
他现在是一个登上舞台，竭尽全力逗人发笑的小丑。
原本只有在他进行高难动作才会鼓掌支持的观众，不知不觉间已经被他所吸引，这时更是整齐划一地替他打起拍子来。
他的冰刀几乎等于贴着冰面滑出，在行进间看不见冰花，只留下一条条在灯光下闪亮的冰痕，就像他身后抛却的那些愁苦与悲伤，只有欢乐的情绪在他的肢体间舒展。
无论何时，镜头特写下，刘畅言的眼神永远都是坚定的望着前方。
他很少能够在这么多人面前表演节目，在一浪胜似一浪的掌声中，他简直在冰上飙了起来。
又一个出色的3LUTS3T2T连续跳跃完成后，赵百诗忍不住拍了下桌子，弄得桌上的麦克风跟着发出“啪”的一声响。
乐声渐悄，小丑退场，刘畅言再次放缓他的步伐，在冰场中心做了一个挥帽的动作，就势在最后一刻摇晃着旋转起来。
“他的联合旋转的进入非常巧妙，虽然有些重心偏移，但他依然能够控制转速，由缓到急再缓，很从容，也很符合音乐的表达。”赵百诗说道。
音乐声已经停下，刘畅言带着一抹夸张的微笑，向天空张开他的双臂，就像一个敬业小丑的谢幕，也像再度要在大路前进的流浪者向渺茫前途的一个小小的招呼。
整个观众席人头涌动，掌声雷鸣。
冰场再次被鲜花和礼物淹没。
“多么细腻的表演，在短短四分多钟，他表演了一个小人物不凡的一生。”付晶晶动情道，“他都不像是在比赛，而是在讲述一个动听的故事。”
作者有话说
第42章 第四十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