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第十五章 ...
-
在等待叶渺洗漱更衣的时间，摄像机扫过叶渺的房间。何导发现这个十九年男孩的生活显然非常简单——他的桌上只放着几本消遣用的小说和一本英文辞典，称得上可以“玩耍”的东西，除了那只肥猫玩偶就是电视机上那台看着显旧的游戏机。
“看来小叶喜欢玩游戏啊……”何导示意摄像机给个特写。游戏机的按钮已经脱漆，看来是备受叶渺宠爱的物件。
叶渺从厨房冰箱里拿出昨晚已经准备好的饭盒，放进自己的背包里，“干我们这一行的，为了少受伤，除了训练以外能不出门就不出门，何况玩游戏还很有助于增强我们的节奏感和反应能力。”当然，这是带他“入港”的费德兹应对伍德的说辞，“不过这个真的很有趣，我有时训练回来快累死了，还能坐着玩上几个小时。”
“那可对眼睛不好。”何导的母性本能发作了。
叶渺耸耸肩，不置可否。
这时何导阻止了叶渺关上背包的手，示意摄像机凑过来拍背包里的饭盒，“小叶还带着饭去训练啊。”
叶渺笑道：“是啊，俱乐部里的饭太贵了，还是自己准备的好。”
何导挑挑眉，笑道：“看来小叶还有一手好厨艺啊。”
叶渺拉上拉链，一路往外走，一路摇头道：“哪里，饿不死自己而已。”
何导一边紧跟着叶渺去往俱尔部，一边指示摄影师拍摄一些沿路的美景作为素材使用。
枫叶国今年春季来得特别早，二月底就有一些耐寒的花开了，带来一丝春天的气息。叶渺戴着口罩，信步走在石子路上，并指着不远处一片只冒了点绿尖的枫树林道：“那里到了秋天特别漂亮——火红火红的一大片，地上也厚厚的一层枫叶，感觉很暖和，让人忍不住扑进去。”
何导有点意外，感觉跟冰冷的冰场打了一辈子交道的叶渺居然喜欢如此艳丽火热的风景。
半路上叶渺买了热狗当早餐，“可别告诉伍德，他不让我们吃这些所谓的垃圾食品。”三下五除二地解决掉热狗，叶渺一边喝随身带着的花茶漱口，一边叮嘱道。
叶渺的家离俱乐部仅有三个地铁站的距离。一行人进入地铁时却费了一番功夫，因为地铁工作人员对巨大的摄像头存疑。因此叶渺比平时到达俱乐部的时间晚了许多。
刚一进入俱乐部，便看到冰场那儿也站着两个拍摄人员。练习的人们对此却是视若无睹。
冰场里一个十三岁的少年看到叶渺过来，便高兴地向他打招呼。
叶渺对他点点头，立刻进入更衣室更换装备。
何导便去采访这位少年：“请问你对米奥有什么看法？”
少年认真地想了想，回答道：“他人很好，不像里尔老欺负人，做的东西也很好吃，最重要的是，他很勤奋，要知道刚来时，我们例行的滑行训练中他的表现最差，但现在他的滑行成绩已经能排在我们中最前列的几个人之中了。”
何导又问了几个关于叶渺平时表现的问题，得到的都是叶渺技术很厉害，叶渺待人很温和的回答，至于叶渺现在有没有女朋友——少年摊开手，“喜欢他的不是没有，我时常能看到女孩子们向叶渺表白，但他似乎更喜欢和冰场谈情说爱——你不知道，每天练习完，他都会摸摸冰面再走，还时常帮助大家为冰场补冰。”
两人交谈之中，叶渺已经换好衣服和冰鞋，进入冰场，向伍德和米兰滑去。
何导示意摄像师用镜头跟紧叶渺。
“嘿，你们这是准备一直扛着这东西跟拍到他训练结束？”少年摇头道，“我建议是你们可以把它放在三角架上自动拍摄，然后你们出去喝杯咖啡。”花滑的训练并不有趣，无论是对于练习的人还是观看练习的人。
何导谢绝了少年的建议，但随着时间的流逝，她开始发现这个建议的合理性。
花滑选手在比赛时不过三五分种的表演，背后却需要成千上万小时的重复练习。叶渺在数个小时之内不断地重复着同一套步法和旋转。伍德和安娜莉一点点地调整和纠正细节，从他的手部动作再到身体摇动的幅度，不厌其烦地陈述应该做到的重点。这种练习显然是极其单调而枯躁的。而接下来的跳跃练习更是让人看着都觉得痛苦。
伍德每天只给叶渺安排了两个小时的跳跃练习时间，而他的主要任务就是练习下个赛季即将进入他的新节目的世界目前最高难度跳跃——4S跳。而况米兰还给他的跳跃加入了一种非常困难的进入步法。于是在芒果台的镜头中，叶渺开始一次又一次地跃起与摔倒的过程。
不允许跳前减速，手脚必须大力甩开，轴心要正，起跳必须毫不犹豫——各种要求只要一种没有做到，他就只能重重地摔到冰上。俱乐部不是没有保护装备，但对于像叶渺这样成熟的选手来说，保护装备只会阻碍他的手脚，因此，他只能依靠自己的□□去缓冲高速转动后被撞击的冲击。
于是本来昏昏欲睡的何导目睹了叶渺各种姿势的摔倒：有一次被撞得一字马跨在冰上，还有一次整个脸着地，发出好大的声响……叶渺黑色的训练服上布满了厚厚一层冰茬子，人一走动，白色的冰屑就簌簌地往下掉。
再一次摔到何导的面前，叶渺似乎没什么力气了，在冰上躺了躺，这才爬了起来。何导忍不住问道：“没事吧？”
叶渺的脸已经被撞得一片通红，就像被人痛打了一番。吐出溅到唇边的冰碴，叶渺笑道：“没事，我特意穿了长袖，还戴了手套——没有特别严重的划伤。”
“摔下去很疼吧？”看着叶渺无所谓地甩开满头的冰屑，何导有些心疼。
叶渺点点头，笑道：“当然疼，但只要不摔了就不疼了。”
说完，又向伍德滑去。
渐渐地，叶渺的成功率上升了。先是有些迾趄和周数不足，但当叶渺再次右脚后刃使力，在空中快速旋转四周以后，竟然成功落冰！整个冰场的人们为叶渺漂亮的四周跳鼓掌。
叶渺赶紧趁热打铁，又接连跳了五次成功的4S跳。
这时伍德两手交叉，表示练习终止，“看来你的肌肉找到感觉了，明天继续努力。”
叶渺点点头，回到冰场边的凳子上脱冰鞋。
何导来到他的身边，看着他。
叶渺抬起头问何导要今天他们拍摄的练习片段，“俱乐部也有摄像头，但你们的角度不同，多看看对改善我的动作有很大的帮助。”
何导表示回去一定马上剪好给他送过来。
看着叶渺在鞋带上不停翻飞的双手，何导感慨道：“严总对我们说，你以前总是特别执着，如果练不好，就会不停地练，一直练到能完全跳好为止，还让我们劝着点，但今天看来，他似乎是多虑了。”
叶渺顿了顿，并不抬头，低头道：“四周跳不比别的跳跃，对于人体的伤害很大，两个小时的练习已经是极限了，再继续下去不但不能让肌肉形成有效的记忆，还会让身体受伤——我可不想为了一点点不甘心就担上再也滑不好冰的风险。”
“看来小叶你真是理性的人呢……”何导夸赞道。这世上要成功，不但需要不断地努力和拼搏，还需要一个时刻清醒而明白的心。
叶渺抬起头，对着何导笑道：“这也是我这两年来慢慢想通的。”
这种仿似春水袭来冰雪消融的笑脸让何导都忍不住心跳加速，所幸经验丰富的摄影师及时地将这个笑容用特写的方式记录了下来。
收拾完毕后，叶渺带着摄制组去俱乐部的会员餐厅吃饭。
谢绝了摄制组一起点菜吃饭的提议，叶渺打开去餐厅厨房热好的饭盒，“并不是我客气，赛季中我们一般都尽量不吃外面的东西，我这饭是按照伍德给的菜单搭配的，物美而价廉。”
何导示意摄像师上前给叶渺的午饭摄像。其实里面都是很普通的菜色，但也确实菜蛋肉俱全，看起来倒是引人食指大动。
“看来小叶真的是个好厨师呢。”何导笑道。
叶渺摇摇头，笑道：“哪里，就是在家没事随便糊弄的。”花滑男单多宅男，在家里不出门也就几样事情可做，而家事里他肯花心思做的也只有煮饭了。
一路说笑地吃完午饭，叶渺又到休息室午休到一点半，便要开始新一轮的训练。
除了上冰训练以外，伍德还安排叶渺参加了舞蹈练习和健身训练。
舞蹈并不是古典芭蕾，而是现代舞和更年轻的街舞。何导在一旁看着一群年轻帅气的男孩们一脸投入地舞动，真心怀疑自己来到的是经纪公司开设的男子偶像团体培训班。
而健身训练主要是为了增强叶渺的体力。虽然叶渺纤细修长的身型在冰上跳舞非常好看，但过于瘦弱的身体可无法维持高技术难度的花滑节目。因此伍德加强了他的背肌和腹肌的训练。何导一直觉得叶渺看着非常纤弱，但在叶渺脱去上衣后，瞠目结舌——他身上的肉虽然薄，却都非常结实。他的肚子上甚至已经有了六块腹肌。
看着何导惊讶的眼神，叶渺笑道：“我的体脂率只有百分之二呢——跟NAB的那个顶级球星一样。”
伍德规定，他教授的学生无论大小，在一天训练终了之前，必须回到冰场做一个半小时的基础滑行训练。于是在六点钟的冰场上，会看到一个胖老头领着一群高矮不一的孩子在寒凉的冰场上做体操。
伍德负责引领线路和喊口号指挥，而叶渺和他的同伴们则必须保证冰刀尽量斜，身子尽量稳，动作尽量到位。双足、单足，增速、减速，站起、蹲下，身体悬停、动作转换，冰场上的每一个人都认真地执行着每一部分。
何导曾经在华国中央体育频道干过，那时她也曾跟队进入国家花滑队集训基地拍摄，那里的培训风格明显与这里的不同。
“我知道你们华国的训练注重能得高分的跳跃，我还记得米奥刚来的时候，只要热身完毕，便会不停地四周跳、四周跳、四周跳……以至于我后来要为他制定详细到分钟的计划来纠正他对于跳跃的习惯性执念。”伍德在接受芒果台采访时说道，“米奥当时的跳跃非常厉害，但其他的诸如滑行、旋转都可以用糟糕来形容。所以我们花费了大量的时间来加强他的滑行——只有重塑他的地基，才能让上面的房子更漂亮。”
“刚开始米奥并不理解我们的意图，但他不得不照着我们的话做——因为在伍德俱乐部没有例外。”米兰补充道，“更何况，当你发现你的滑行还不如一个十二岁的孩子时，你的不甘心总会成为你继续下去的动力。”
现在看来，叶渺确实得到了很好的纠正和调整。
当天训练结束之后，叶渺匆匆吃完另一份盒饭，便带着摄制组来到下一地点——伍德俱乐部附近的“流冰”酒吧。
酒吧的老板也曾是枫叶国的花滑名将，退役后开了这个带着小型冰场的酒吧。这个酒吧每天都会有不同的花滑节目上演，也算别有特色。而表演花滑的舞者则大多由伍德俱乐部提供。叶渺从两年前就在那里打工，从最初的捡花侍者再到拥有自己的独演节目也是熬了大半年。
“刚开始，米奥的名字总是被主持人念错，要么被念成呀米奥，要么就变成叶尼奥。”酒吧老板亲自在后台接待摄制组，一边展示印着酒吧超大LOGO的节目单，一边调侃道。
“这种事情无所谓的。”叶渺耸耸肩。
“说的也是，现在可是有许多客人指名让米奥表演——也算是出名了。”老板开心地笑道。
这时“流冰”中走进一名华国客人，他的身高并不逊色于高大的欧美人，俊秀的外貌和出众的气质让靠近门边的几桌女客人议论纷纷。
“欢迎光临。”侍者走上前，发现客人盯着冰场，便知道他应该是慕名来看花滑表演的，“您的运气真好，今天我们最出色的舞者叶米奥将要在十分钟后表演他最拿手的节目。”
但客人拒绝了侍者将他引到冰场前的位置，而是自己找了个较为昏暗又不会有碍视野的桌子坐下。
等侍者端上客人要的朗姆酒，叶渺开始从后台滑向冰场中心。
观众们开始热烈地鼓掌。何导和摄影师也在酒吧后方就位。
叶渺先绕场一周向观众们致意，之后才开始示意音乐开始。
曲目依然是本赛季的短节目《给布鲁斯的蓝调》。但一反比赛时扣紧第一粒扣子的禁欲感，酒吧中起舞的叶渺将上衣解开了好几粒的扣子，露出若隐若现的胸脯——少了各种钻饰加持的闪亮和醒目，深灰色的丝质衬衣给叶渺增添了几分不羁和媚惑。
与万通商演那里观众们观看花滑时的吵闹不同，酒吧里自从音乐响起便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停下了自己的动作，专心致志地欣赏冰场中的一支舞。
随着音乐，叶渺用手一拨领口，露出三分月牙似的锁骨，轻轻地给了一抹轻笑，一个大一字步滑了出去。
很明显，这套节目的编排比在四大洲比赛中的那套要大胆上许多。如果说比赛时舞动的叶渺是阳光下青春洋溢、对爱憧憬的美少年，那么现在的叶渺则是在光影摇乱中魅惑无边、随心所欲的夜之妖灵。
慢摇的曲风和寒气十足的冰面似乎都无法遏止这个妖精似的舞者在人们心中带起的热力。叶渺并没有对着观众扭腰摆臀，却挥舞着自己的手指在全身游走，仿似在躁动的舞动中，一层层地脱去看不见的外衣，一点点地露出自己热烈强火的肌骨和柔情似水的内在。每一次的跳跃和旋转都似乎在不断地蜕变。冰场中恍然开起了一朵成熟的夜昙花，在沉黑的夜色中，一层层地撕裂自己的外衣，最终怒放，裹挟着自己的美姿和浓浓的色香，勾引你向前摘取、占有、乃至品尝。
张开双臂的叶渺结束表演后，得到了极其热烈的掌声和几乎铺满冰场的鲜花。大口喘气的叶渺慢慢地滑到场边，与观众们一一握手，感谢他们的捧场。
一位女士握住他的手后，用力地摇了摇，用略微别扭的英文笑道：“亲爱的，期待你在冬奥会的演出。”
叶渺打量了这位女士一会儿，认出她正是多年前的花滑女皇奥丽卡娅——明年将要在熊国举办的冬奥会组委主席。
叶渺忍不住看向倚在门边的酒吧老板。老板对着他双臂一举，做了个“加油”的手势。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第十五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