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墙》白马从龙

4、第四章

　　叶悯独自坐在寒冷的画室里，从黄昏到黎明，她的体温已经消失在遥远的记忆里，她的胸膛里几乎没有那颗会怦怦跳的、被称之为“心”的东西了。她一遍遍地回忆过去，想弄清楚事情怎么会变成了这样。叶悯思来想去，好像要追溯到南枫出嫁的那天早上——
　　她说，我也爱你。这不是说谎，我可以肯定，她确实爱我。她也说过会来找我的，我对此深信不疑，为什么呢？因为她爱我。但是，她却没有回来，哪怕只是一次也没有。所以说，她爱我，却骗了我，才导致了今天的局面。那么，这是我的责任吗？显然不是，是她背叛了我们的爱情，背叛就应该付出代价，否则就没有人相信爱情的力量了。
　　似乎有一股从极地吹来的风，将叶悯的心冻在了冰室里，她感受不到这个世界，她的脑袋里只剩下“复仇”这样的字眼了。
　　南枫细心地维护着她那小小的三口之家，虽然每次想起叶悯的时候会隐隐有些担忧，但是她总会劝慰自己不要想太多，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叶悯应该已经想开了。
　　就这样，时间又过去了一年，直到前几天，南枫一家三口驾车出游，突然遭遇了车祸。迎面撞来的卡车将三人的轿车挤向了环山公路的护栏，轿车冲出护栏顺着陡峭的山坡滚下，一直掉进了山脚下的湖水里。南枫的丈夫和孩子的尸体被人从湖中打捞起，警方和搜救人员没有能够找到南枫，也许是落下山时从轿车里掉了出来，滚到了山林之中，但是可以确定无论是谁，从这样的高度滚下来必死无疑。
　　警方逮捕了肇事的卡车司机，对方跟南枫一家无冤无仇，完全不是故意杀人，只是卡车的制动装置有些老化，刹车突然失灵，酿成了惨剧。尽管如此，面对巨额的赔偿金额以及良心的责备，这位司机最后不得不以自杀了结整个事件。
　　“终于让你付出代价了。”
　　叶悯并不是自说自话，在南府的地下室里，南枫戴着氧气罩躺在一张舒适的大床上，她虽然没有意识，却能够依靠室内先进的医疗设备艰难地维持着生命。
　　“我相信爱情的力量，你也最好相信。一旦爱了，就感觉再也不会失去什么了，这就是爱情的力量。世界上有那么多的人在争夺爱情，重重人墙都没能妨碍我们找到爱情，你却没能和我一起守护它。为什么不能勇敢呢？为什么非要让我孤独到如此地步呢？”
　　叶悯仰天长叹，转过身对蹲在角落里的女孩说：“妞妞，不要呆在这里，上去晒晒太阳。”
　　妞妞是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孩，她个子不高、四肢瘦弱，嘴里含着根棒棒糖。就像其他小朋友一样，妞妞喜欢来到神秘的地下室里玩，但是叶悯担心地下室湿气太重，对小孩子的身体不好，不会让她呆很久。
　　离开了地下室，妞妞在客厅里拿了一只苹果，用水果刀小心地削去表皮。苹果削好后有几块烂了，不怎么美观。妞妞用刀把烂的部分挖掉，一口一口地咬了起来。
　　烂了也不打紧，世界就是一个巨大的烂苹果——叶悯如是说。
　　妞妞吃着苹果，心情很愉快。她来到这间大房子已经快一年了，家里原先的佣人陆续被叶悯解散，只剩下一个三十岁的保姆和她们生活一起生活。保姆长得挺漂亮，但是跟叶悯、还有刚才在地下室见到的那个大姐姐相比就逊色多了。
　　和叶悯一样，妞妞也喜欢安静自在的生活，她从小在乡下外婆家长大，外婆去世之后叶悯就收养了她，安排她在城里上学。妞妞以前不懂什么叫美术，看了叶悯的画就有点开窍了，偶尔也会用水彩笔和蜡笔画上几幅，给叶悯点评。妞妞自然不如叶悯有天份，画得很一般，但叶悯很喜欢她的作品，因为很真实——美的东西不一定真实，真实的东西也不一定美，但美只能感动人的内心，真实却可以触碰人的灵魂。
　　妞妞打开电视机，看到地方台的新闻里介绍了一起判定为自杀的案件，死者是一名“失足妇女”，妞妞知道那是什么意思，因为那个女的之前跟叶悯睡过，她还记得那张脸。
　　叶悯经常带不同的女人回家过夜，她直言不讳地告诉妞妞那些女人是出卖□□赚钱的。妞妞问，那样是不对的吗？叶悯为难地说，一般人都会觉得不对吧，但是我认为她们也有难处，就像我需要她们的□□一样，虽然不对，但是也没有办法。
　　妞妞知道叶悯和那些女人做的事情很下流，因为电视里经常有妓女勾搭客人的桥段，她也能看得懂。但她觉得叶悯和那些男人是不同的，叶悯并不是要解决身体上的问题，而是情感上的。不管怎么说，妞妞都不认为叶悯是个坏人，坏人才不会把她带到家里好吃好喝地养着，坏人才不会对出嫁的恋人痴情不改、苦苦守候。
　　到了晚餐时间，保姆高虹准备了一些清淡的食物，叶悯从地下室走了上来，三人一起用餐。
　　“我们家小姐情况怎么样？”高虹试探性地问道。
　　叶悯有些忧虑地说：“很严重，医生说很大的可能性是成为植物人，即使醒过来也会终身瘫痪。”
　　高虹皱着眉，提高声音问道：“医生？——你又用画控制别人了？”
　　叶悯不以为意：“别这么大惊小怪，总不能让人知道南枫被我藏在这里。”
　　妞妞奶声奶气地问叶悯：“假如南枫姐姐醒了，你还跟她好吗？”
　　“那当然了，这些年她辜负我的，现在都还清了，我会好好照顾她的。”叶悯露出难得一见的笑容，自信满满地说。
　　高虹没有了食欲，她无法理解叶悯的爱情观，一面谋划着置对方于死地，另一面又期盼着对方早日康复，这在她看来简直是变态。她放下筷子，心事重重地进了自己的房间。叶悯和妞妞惊讶地对视数秒，然后决定对高虹的行为不予理睬，继续埋头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