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零叁零】无意绪·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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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啊……”榻上那被铁链锁住四肢正在昏睡的少年喉中吐出艰难的呜咽，他眉心一道血色红痕，在白净的面庞上显得突兀。
仿佛白璧染瑕。
一道竹屏相隔，外堂之中唐无夜与唐无靖在说话，他的语气迫切，带着恳求的意味：“他这么下去不是办法，咱们得去找人来看看他！”
唐无靖稍稍瞥了一眼内室，然而却并没有进去的意思，只是有些无奈道：“爷爷吩咐了不许，更何况他并不是生病。蛇蛊入体，需要时日来适应也是自然……总之能让你把他留在这儿照顾着已经是格外开恩了。”
自从无夜坚持留唐无杀在家中之后，唐宸鹤便下令不许无夜出门。唐无杀之事到底是被压了下来。
“无杀又没犯错，什么叫做‘格外开恩’？”唐无夜有些激动，许是没有想到连兄长也如此无情。
“……我与你说了你也不懂。我过来只是想提醒你，今天是……”唐无靖不欲解释，只想把自己要说的话说完，却仍是被唐无夜冷声打断：“啐！无夜都成了这样子，今日是什么日子还有什么要紧？这件事分明是唐无放刻意为之，仗着自己是堡主弟子便恣意妄为。”
“你怎么就不明白！无放行事自然有堡主授意，你我干涉不得，你又何苦为无杀愤愤不平？再说无放与你我同窗一年，他的脾性难道你还不清楚？”唐无靖蹙起眉峰，语气有些恼。
“他的脾性？那么不好相处的人，也不知道无杀到底何处开罪了他。我说的有错么？”唐无夜低吼道，攥紧的双拳仍是有些紧张地贴在腿侧。
“你……！总之无夜，不管你看得下去还是看不下去，你不要做傻事！”无靖心知唐无夜认定了歪理，劝说不得，只得无可奈何地叮嘱他。
无靖说罢转身欲走，却被唐无夜愤愤喊住：“唐无靖！那个人到底给你和无翎灌了什么药？”
无靖终于忍不住，转过身面对着自己的弟弟喝道：“唐无夜！你以为他有多么无辜？！出发前夜我无意间听到你二人谈话。他分明知道前去西南的是我们，为什么不说？我和无放在沼泽底下的石室中，他引我去找那群苗疆人，而且那诡异的水潭，我与无放皆不得近身，偏偏只有他可以自由来去？你想想为什么？堡主从来不是偏袒弟子的人，你如此激愤，可是在质疑堡主！”
万籁俱寂。
室下只有屏风之内传来低低哀喘。
“我不信。无杀他……他不是那种人！”唐无夜坚持，无靖也不多作解释，转过身便往屋外踏去。
他的背影刻峻，打消了唐无夜心底仅存的希望。
然而正当唐无夜以为无靖铁了心不管，准备进入内室之时，却终是听到自己的兄长停下了脚步。
无夜几乎是惊喜地转过身来。
然而视线之中只有背对着自己扶着房门的一影深蓝。
那人稍稍回头，目光在光影中疏离又深沉，他说：“信不信随你。不过爷爷已经派人严守别院，你不要以为能做出些什么。
“无夜……今日这些话……真不像你。”
本不想说出这些晦暗的真相的，却偏偏已经不知如何才能够规劝他了。
但似乎，就算是知道了这些，无夜他仍旧是相信着无杀的吧……
“好自为之。”
他还是离开了，只留下呆怔在原地的唐无夜。
心绪不宁，但还是踱步去了后山的小溪处。
“无潇。”唐无靖敛了敛心神，轻轻地唤了声溪边席地坐着的女孩。
唐无潇闻声回头，手仍是撑在下巴上，本欲笑答的神情却在望见无靖的那一瞬散去，换上了温和的神色：“无夜还是闹个不停么？”
“嗯……”唐无靖缓步走上前去与无潇并排坐下，又道：“他与无杀之间的情谊……不弱于他与你的，劝也劝不住。”
“我知道，不会怪他的。只是我还以为连你也不会来了。”女孩稍稍颔首，语气中似有些淡淡的委屈。
“今日是你的生辰。爷爷吩咐这几日不许无夜出门，我便没提醒他，毕竟怕他偷了空有去做些傻事。代他祝你生辰快乐。”唐无靖说着探出手，想要摸一摸无潇的头，就像以前还没有进学堂的时候，却终是尴尬地收手搔了搔自己的脑袋。
无潇瞧见他的动作，脸上终于有了些笑意：“谢谢。”她说。
“恩……我想了想……你什么也不缺，就雕了根月见草的柳木簪子，你别嫌弃啊。”唐无靖说着从腰侧掏出根深色的木簪，果然是细巧的纹路，末端坠了片银叶，简单无繁饰。
“不嫌弃不嫌弃！无潇才不会嫌弃无靖你送她的东西呐！”无潇刚刚接过礼物，还未来得及应声，却听到小溪另一侧的林间传来活泼的笑语，二人抬头一看，正是唐无翎与唐戊。而无翎瞧见溪边那二人正看向自己，忙趋步趟过溪流，溅起几串银珠。
直到她站定在无潇身前，才把礼物抵到她眼前说道：“嘻！好容易才摆脱了冥素师叔，又把无殊送到了无胄那儿。我和无放来晚啦！呐，礼物！无潇姐姐生辰快乐！”
“谢啦！傻丫头哪儿都有你！哎？听说无胄病了，现下情况如何？”唐无潇宠爱地摸了摸唐无翎的脑袋，眼中笑意一收，便问起唐无胄的病情。
“不太好，他素来气息不调，如今在十万大山受了寒，咳得厉害。不过师叔们会照顾好他，生辰快乐，无潇。”唐无放这才缓步走到几人身前，回答道。
“连祝词也说得这样平淡的，恐怕也只有你了。谢谢。依你看无胄的状况可会影响试炼？”
“这样重要的事，他怕是一定要去的吧。”唐无靖揣测，随即又望着唐戊道：“不过事到如今，这十名天干弟子的名单看来是尘埃落定了。”
“也不一定，依我看啊，无杀的情况要比无胄还糟糕些啊。他真的可以吗？”唐无翎撇撇嘴摇头叹道。
“堡主既然能把试炼的时间定在这个时候，自然是把无杀的病情考虑在内的，否则就太对不起冥雨师叔了。”唐无潇说完一笑，又道：“别提这些事了，瞎操心。我来看看你们俩给我准备了什么礼物……”说着她低头打量着方才无翎递来的木盒。
那盒子上雕着唐门祁竹台之景，竹林掩映之中依稀可见一只肥胖的熊猫，正抱着怀中的竹子酣睡。
“这个不是母亲留给你的吗？难怪我觉得这这般眼熟。”
“嘻嘻！这个啊，我也算是借花献佛啦。是父亲吩咐要我给你的，你仔细瞧瞧，和我那个不一样，恰好是一对。”唐无翎说罢指了指无翎手中盒子的侧边，无潇遂将木盒稍稍倾斜望向侧面刻着小字的凹处。
“‘静水潇深’……这是我的名字？”唐无潇抬头望着唐无翎，惊喜之色溢于言表。
“父亲说，母亲去世前把我那只给我的时候，你与他皆不在堡中，后来父亲不愿你沉溺往昔，希望你坚强独立，所以一直没有把这只耳环给你。他说知道你一直误会母亲不重视你，而今试炼前夕，适逢你的生辰，就把它送给你，望你不辜负母亲期望。快快快！打开看看，我们俩的耳环是一对，我可喜欢了！”唐无翎转达着唐冥霍的话，似乎比唐无潇还要迫不及待些。
“……谢谢母亲。”无潇打开木盒，拿起里面放置着的银质耳环笑道，眼中似有泪光。
“哭什么，该开心嘛！我就说母亲才不会偏心呐！倒是父亲一直偏心，哼！”无翎嘟起嘴恼道，神色黯然。
“傻丫头，你才是误会父亲了，不过等你长大你就明白了。”唐无潇笑道，指尖仍是抚摸着那只耳环。
“原来无翎耳朵上的那只耳环是这么来的啊。”唐无靖惊讶道，打破了二人有些感怀的气氛。
唐无翎撇撇嘴，对无潇所言不以为意似的，只是应声回答唐无靖：“是啊，这对耳环叫做‘皓羽’，形如白孔雀的尾羽。母亲说这是父亲给她的定情信物，母亲还说孔雀之舞，需要一对共舞，相得益彰才最好看，要我和无潇相互扶持，互敬互爱。哎呀大人总是这样，送个礼物还不忘唠叨几句。”
无潇对无翎所言颇为无奈，只得望着同样疼爱无翎的无靖轻笑着摇了摇头。
“哎呀，与你二人说了这会儿都忘了！无放快把咱俩准备了小半月的礼物拿出来。”唐无翎终于想起来自己准备的礼物还在无放手中，而那人一如平常听着他们说话，一言不发了这许久。
“恩。”唐戊并无多话，只是将早早握在手中的腰佩递给无潇。
无翎于是补充说道：“这个腰佩是无放挑了把合适的轻剑用剑刃裁刻的，形状和无靖的簪子一样，是你最喜欢的夜香花，玉线结是我编的，为了衬软甲式服用了墨色的线。你可不准不喜欢啊！”
“不敢不敢，我很喜欢。谢谢，你们都来了这儿。”无潇的脸上从来难得有今日这样愉悦的神采。
无翎见无潇这般模样，心中自然也是喜悦，她挽起无潇的胳膊笑答：“说好了每年都来这儿陪你过生日的，怎么会忘呐！无放你说是吧？！”
“只要此身还苟存于世。”就算已经是分道扬镳。
唐戊说道，后半句话却在心中自然而然的浮现，脑海有那么片刻闪过了唐无潇双十生辰那一日的情景，却依旧是面不改色，冷淡如昔。
忽然，不远处的林中似有异声响起，唐戊下意识便回头望去。
“怎么了？”无靖循着唐戊视线，却只见一片深沉暗影。
“无事，大约是林间的山兽。”唐戊回过头淡淡答道。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零叁零】无意绪·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