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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零壹贰】帘中纱·下 ...

  •   唐戊在路过那个怪人出现的阁楼时留心看了几眼,那是一处并没什么特殊的酒肆,做的一手淮扬菜,很得江浙生意人的喜欢。要知巴蜀口味无辣不欢,这样一家酒肆凭着的就是成都往来的客流赚钱,生意好坏随着季节变化有规律的起伏。而唐戊素来喜欢吃辣,不过曲无欢似乎挺喜欢清淡些的口味,所以他们二人同行时便时常光顾。

      唐戊觉得那个人对自己并没有恶意,他只是单纯地在打量自己,他不知道那是谁,所以无法判断他是否会影响整件事情的走向。

      为了保险起见,他没敢出去太久,回到醉风阁的时候歌舞表演才进行了一半,前厅依稀传来觥筹交错的欢声笑语,后院却静悄悄的,黑暗笼罩着一切。

      这里就像是被人遗忘的角落,连后厨都熄了灯,甚至没有月光光顾。

      但唐戊觉得这里和他离开时有细微的不同,暗处似乎有一个人在窥视着自己。他装作毫无所查的样子,就像一个偷溜出去的贪玩的孩子一般,蹑手蹑脚地打开门,楼内灯火闪过的瞬间,对面樱花树下确实有一个人影翻过墙头。

      唐戊关上门,假装没有发现什么,按着离开的路线悄悄回到自己的房间,把床单收起来塞进柜子里,然后躺在床上闭目思考。

      那个人对唐戊抱有很大的兴趣,却不愿意出现。他知道唐戊发现了他,却并没有避开的意思,反而比之前更明目张胆。

      唐戊觉得这个人可能就是了然。

      因为唐霍的怀疑乃至忌惮,唐戊在年岁渐长之后一直被暗中监视,甚至现在想来可能连唐无翎也是为了监视他而一直没有被换走。他习惯了带着面具活在这些目光之中,也知道有一些人的关注并没有什么目的,比如曲无欢时不时瞥向自己的眸光。

      了然看起来至少有五十岁了,但刚刚那个人的身手敏捷,显然正当壮年,就算往后加上十六年,他也不应该变成了然的那副摸样。

      江湖上关于了然的传言不多,也许是出于对佛家的敬意,少林中人总是很少在各色的江湖轶事里出现。了然此人除了颇有善心,懂些医术之外没有任何地方值得关注。但这个人却懂得逆天之术,能够把唐戊送回过去,所以现在的唐戊自然不会小觑他的能力。

      也许有什么原因使他在十六年内迅速衰老?

      唐戊再一次醒来是第二天破晓时分。他下床之后看到了桌子上摆着的新衣服,终于惬意的洗了个澡,换了衣服吃着昨儿个没有吃完的点心。

      李文生的手艺确实不错,虽然比不上唐门内堡的吃食,但也比一般厨娘要好许多,难怪鸨母一直喜欢。

      唐戊虽然猜测暗中观察自己的那个人就是了然,但依然找不到证据,所以他决定今天取了信件之后要去一趟城隍庙。

      他觉得郭天瀚要郭奴儿找的说不定就是这个人。

      唐冥毅醒了,听到郭天瀚把这样重要的事交给自己,以唐门中人的谨慎,自然是不放心,故而郭天瀚有意让郭奴儿提前找到了然。而他昨晚意外碰到了郭奴儿,显然这会让唐冥毅更加怀疑。

      他无法打消唐冥毅的怀疑,如果江湖上关于这位传奇的唐门堡主的传言属实的话。

      但他可以让唐冥毅知道自己不会伤害唐门,至少现在他不会。

      唐戊是有些兴奋的,毕竟唐冥毅此人在江湖上的确是个有故事的人物,他的绝学更是唐家堡最上乘的武艺。可惜这种人太出挑,背后牵扯的利益太多,碍了太多人的事,终于成为众矢之的。

      就唐戊目前观察到的情况来看,唐冥毅断然不会是死于郭天瀚之手,那么可能杀了他的就只有两个人。

      趁着天色还早,唐戊便在房内运功修习,上辈子的他在这些天里疲惫不堪,而这辈子倒清闲的有些无聊。秦珞雪房中的书籍大都是些文人雅士的诗词集,还有些戏曲谱词,倒也算是清雅,他抱着书也不至于太无趣。

      唐门弟子所需要学习的不止是暗杀、情报和伪装,还有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每个人在十六岁领取自己的第一份任务之前,需要经过非常复杂的测试。每个人都必须精通以上八种中的两个,不包括自己最擅长的一种乐器。

      唐戊最擅长的乐器是箫,这大概也与秦珞雪的个性遗传有关。唐初曾送给他一柄通体透明的冰晶石雕成的洞箫,音色沉远通透,可惜后来折断了,曲无欢曾还因为此物的损毁而郁闷不已。

      唐戊不知道的是曲无欢郁闷的并非是洞箫的毁坏,而是由那支长箫所带来的他和唐戊的箫笛合奏,此暂且不提。

      李文生举着刚刚冷透的糖人儿端着早饭推门进来的时候,唐戊正在读他母亲的手札,依旧是小楷,用寻常的墨水写在宣纸上,以月为记,三十页装订成一札。李文生见状也不多言,只喊了唐戊一声,让他过来用早膳。

      鸨母的确会做生意,懂得先投资后盈利,也懂得恩威并施。不过可惜了此人是唐戊,注定不能以她所想的方式给自己挣来大把的银票。但是唐戊并不介意日后以别的方式给她找个挣钱的门路,不过这要看这个鸨母有没有胆量和眼光。

      “李哥儿,我昨晚溜出去玩儿了。”

      唐戊的语气带着些不安和内疚,李文生的表情很精彩,但终于没有生气,他不许唐戊私自出门的原因是担心这混小子和秦珞雪一样逃跑了,反正他现在好好的站在这儿,他也就由得他淘气,毕竟只是个孩子。

      其实李文生也奇怪鸨母为什么没有遣人去找秦珞雪,就这么由着她跑了。她只是跟楼中的姑娘们说秦珞雪染了瘟疫,要被送出去医病,楼中那些人避之不及自然不会多想。过几天有人问起了鸨母大不了说一句人没了,要是没人问起也就这样。

      唐戊当然也怀疑过,但他最终下了这样一个结论。

      楼中发生了另外一件他并不知道的更为重要的事,以至于秦珞雪的逃跑无关紧要。这也说明了他和李文生的行动必须更加小心,但这当然不能让李文生知道。

      “算了,下不为例,不然老子不客气!”

      李文生无奈的瞪着唐戊喝道,但他也知道这孩子一贯聪明有主张,胆子又大,唬不住。于是也不纠缠,提醒他:“快吃饭,一会儿跟我去布庄取货。我跟妈妈说了今天你就跟着我,哪儿也别想去。”

      李文生把筷子递给唐戊,满意的看着唐戊难得乖驯的模样。

      “李哥儿你也坐下吃点儿。”唐戊接过筷子,指了指对面的凳子示意他坐下,结果看到李文生一脸吃惊的表情,于是唐戊在心底一笑,补充道:“我一个人吃不完。”

      “我就说你小子哪来的这么好心。”

      李文生口中骂着,隐藏不住的笑意却被唐戊看在眼里,不过这两人到底是没有什么共同话题,唐戊也一贯不多话,吃饭的样子颇有修养,不由得让李文生刮目相看,他觉得他很多年没有吃过这么安逸的早饭了。

      如果李文生知道唐戊心中所想,不知道他还会不会觉得这么开心。

      楼里忙碌了一天的女子们早晨难得的安静,送走了昨夜留宿的恩客,醉风阁的杂工打扫着狼藉的大厅。唐戊站在二层的走廊上靠着木栏等待着李文生来叫他出门。

      雕梁画栋的三层阁楼处处雕刻着精致的花鸟虫鱼,头顶的天花板上挂着彩绸,交错着延伸到三层的走廊。整栋楼只有几处低语和扫帚划过地板的声音,竟不似青楼。唐戊注意到三楼角落里的那间屋子外站着守卫,不过身形被层叠的彩绸挡住了。

      唐戊也不敢仔细打量,在走廊来回走动着变换角度,依稀看到那守卫似乎提着枪,后腰上挂着腰刀,穿着倒是随意,不过站姿挺拔庄严,有些像当兵的。

      听到李文生在楼下喊他,他也就不再停留,从大厅中央的楼梯快步跑下去。既然他已经知道那房间里住的八成就是受伤的慕庞飞,就没有必要再惹人生疑。

      他需要解开心中的疑惑,却不需要救唐冥毅的命。须知他是来此处改变未来,而不是更改历史的大走向,有些事可能会影响唐戊这一代人本来该有的经历,那并不是他想要的。

      唐戊一路上跟在李文生身后,看着推着车往布庄走的男人,他的下盘非常稳,显然有着良好的武术基本功。

      天策府到底非等闲之辈,成都城这么大的花楼做暗中的联络点,江湖上竟毫无传闻。或许是人的既定认知便已经认定天策府人应该是与官家勾结在一处的,故而忽略了吧。至于唐门有所察觉与否,目前并不重要。

      不多久一行人路过降月楼,李文生用手肘推了推唐戊的胳膊,唐戊心下了然,却依然没有动作。
      李文生有些着急,唐戊便抬头瞪了他一眼,一时竟惊得李文生有些愣神。那一眼冰冷锐利,不容拒绝,用来对付李文生绰绰有余。

      “李哥儿,鸨母喜欢吃降月楼的芙蓉菱花酥,反正咱们路过,你不给她带点吗?”唐戊捂着肚子,有些痛苦的表情让人哭笑不得。

      “你小子自己肚子疼就直说,少拿妈妈做借口。不过她确实喜欢吃那糕点……也罢,我去排队买,你自己去后堂如厕,快去快回。”

      李文生一下子领会了唐戊的意思,忙开口应和道,心中暗自赞许唐戊的聪慧,如果他单独用肚子疼当理由,自己也不好为了他停下手上的正事,而他用芙蓉菱花酥做借口,再装不舒服,既可以让他们在这边等,又可以脱身离开,确实巧妙。

      李文生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另一个男子,他穿的好像小厮的模样,李文生却需要询问他的意见,显然唐戊知道这就是派出来监视他们二人的天策府人了。

      那人想了片刻,点了点头,唐戊便傻笑了一声捂着肚子往后堂跑,李文生也进去排队,给唐戊和鸨母买芙蓉菱花酥。这小破孩儿还真是一点委屈都不受啊,他腹诽了一声无奈地摇了摇头。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零壹贰】帘中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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