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无涯》默。默

45、第四十五章

　　他们都走出去了，偌大的办公室里只剩下莫离和许亦泽。

　　莫离看看许亦泽，又低下头，只觉得头脑一片空白，这个决定不论怎么做，只要有一点差池，她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许亦泽见莫离不说话，直接拿了手机打电话：“你知道现在黑市心脏多少钱一颗么？我这边可能要用，你去帮我准备一下……”

　　“别……”莫离出声阻止，“还不一定要做手术。”

　　“如果不提前准备，到时候真的要做手术了可能换不来心脏的。”许亦泽伸出手指在嘴边做了个“嘘”的动作，继续打电话了。

　　莫离不想听他打电话的内容，就走到窗前。其实这个动作有点可笑，从莫胜生病至今，从住院到找医生到日常护理，都是许亦泽一手在办。莫离插不下去手，只因为她知道，她没有办法给爸爸提供这样的照顾，只有许亦泽可以。所以她任他去做。如果是为她自己，她一定不能放下自尊，可是为了爸爸，她好像，从来没有在意过。

　　如果要换心脏，那风险是肯定的。如果不换呢？就这样过两个月，依然是无法挽回的结果。而且，如果真的中途……突然出什么事，她情何以堪？

　　可是真的要换心脏的话，涉及的事情又太多。心脏哪里来？就算是许亦泽从黑市买来，莫离不知道，这算不算合法行为？爸爸他肯么？爸爸年纪那么大，到底能承受住多少？本来以为美国来了专家就有一劳永逸的办法，其实还是将她陷入两难。

　　许亦泽打了电话就跟了过来，他站在莫离身后，此刻的决定，旁人都不能左右，只能是他们父女俩决定，所以许亦泽不说话，等莫离开口。

　　“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样？”莫离开口问许亦泽。

　　可是没有如果，这个决定就放在莫离手上，莫离没法回避，就算她再害怕，去问很多很多的人，他们也只能提供建议。

　　许亦泽没有回答，只是将一只手搭在莫离的肩膀上。

　　莫离换了个话题：“你妈妈那时候……也有做手术么？”

　　“没有。”许亦泽轻声回答，“她那个时候的情况，不适合做手术。只是化疗。癌细胞很快扩散了，她不可能把身体内大多数器官都换掉。”

　　“你那时一定很痛苦。”莫离又说。

　　这次许亦泽还是没有回答。

　　两个人就静静的站了一会，冬天的下午三点钟，外面太阳正是好，暖暖的晒过，让两个人都觉得疲倦。

　　“我在美国学过一段时间金融管理。”许亦泽突然说，“那时候关于投资，我们有个原理。翻译过来就是说，一般人，在危险越近的时候，越愿意冒险。举个例子，有的人投资了一个项目，现在这个项目肯定会在一个月后赔本一千万美金。可是如果他再投资几百万，就有两种可能，一种是不仅以前的项目赔一千万，后来投资的也要赔一千万，还有一种可能是赚两千万。当时教授说，一般人在此时都会选择再投资，因为再投资就有赚钱的可能。当然也可能会损失更多，可是这个时候，大多数人就愿意搏一下。”

　　莫离转过身来，好像理解了许亦泽的意思。在这种时候，她自己没法做决定，只想逃避，还好有许亦泽，帮了她。

　　可是她想了想又问：“如果失败了，我就连最初的两个月时间都没有了。”

　　“这只是我个人的看法，你可以有你自己的决定。”

　　莫离点点头，又对许亦泽说：“谢谢你，这段时间如果不是你我真的不知道我会怎么样，我……”

　　“我明白。”许亦泽打断莫离，“但是现在不是道谢的时候，我们回病房去，跟伯父讲讲现在的情况，好么？”

　　莫离又点头，便和许亦泽一起离开办公室回了病房。

　　病房里莫胜刚换了一瓶点滴在挂，看见莫离他们进来还想起身，被许亦泽制止。

　　“唉，我现在都这个样子了，亦泽啊，真的没有必要去请什么美国专家来的。”

　　“伯父，您别想那么多，治病最要紧。今天专家来看过，说是如果做手术，就有治好的可能。”

　　莫离帮腔：“对的，爸，医生说了，如果做手术就有可能会成功。所以我们来跟您商量一下。”

　　“做手术？又做什么手术啊？唉，要花不少钱吧，我记得几年前，我做手术那会儿，莫丫头哦，你多辛苦……”

　　“不辛苦的爸，只要您的病能治好，这些都无所谓。”莫离插话。

　　一会许亦泽又把汪涵宇拉来，给莫胜讲了一下大致的手术环节，最后汪涵宇又加道：“Creig教授多年已经做了不下几十场换心手术，基本上在手术上都是完美的。如果有失败的例子也是因为术后感染或是排斥，一般来说，如果术后恢复的好的话就没有问题。”

　　莫胜耐心的听汪涵宇解释过了以后，等汪涵宇出去了，他立刻说：“哎呦喂，要换心脏？那可不行，我的心就是我的心，这要是换个黑良心的人的心脏来可怎么办？那我不也成了黑心人？”

　　莫离哭笑不得：“爸，是谁的心脏其实不要紧，只要是颗健康的心脏就行了。您别想那些乱七八糟的，那些没什么必然联系的。”

　　“谁说没联系？要我说啊，这医生就是在乱来。一人一颗心脏，把别人的拿来算什么？我不同意，别人的心脏放我身体我也会觉得不舒服的，到底不是自己的东西。”

　　“爸，您……”

　　“别提了别提了，这事我们不要再说了，我不同意。”莫胜见莫离还想说话，赶紧摆手，有对莫离说，“我饿了，想喝粥，你没事就去哪里给我买点来，有亦泽陪我就好了，我先休息会。你也别东想西想的了，这事我们以后再说，起码现在我不同意。哎呀，你要是时间多就别想这明显不太可能的事情了，我就不相信谁拿了别人的心脏还能有个好！”

　　“我一会去给您买粥。可是爸爸，如果换了心脏真的有可能会治愈的。这麽些年您也被这病折磨的不清，如果可以一次治好为什么不试试呢？”

　　“莫离啊，爸爸的身子我自己知道，做什么手术啊，都是扯淡，没那么容易好的。如果真的手术失败了，爸爸死在手术台上，你怎么办？”

　　莫胜一这么说莫离就沉默了。

　　“唉，这个做手术的事情，爸爸懂。不是每个人做手术都能成功的。你们花了大价钱给我弄了心脏来，然后我又死了……”莫胜摆摆手，“莫离啊，你真的不懂爸爸的心。都到了这个时候了，什么治疗啊，都是假的，最重要的就是，把爸爸想做的事情，都给实现了。爸爸现在的心愿就是喝粥，再下一个心愿呢，就是看你和亦泽早点成婚。对我来说啊，没什么比把你托付给好人更开心的事情咯！”

　　说完又打发莫离赶紧去买粥，莫离只好先去买粥了，留下莫胜和许亦泽两个人。

　　“伯父，为什么不试一试，也许做手术真的能好起来。”

　　莫胜叹气：“唉，你不懂。做手术可能会好，可能会立刻死掉。伯父啊，不是怕死，你想想，莫离今天劝我去做手术，如果成功了就罢了，如果失败了呢？那莫离下半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那你呢，是你把医生请来的，手术若是失败，你又怎么想？不做手术啊，对你们两个都好。人各有命，也许是上天现在就想收了我也不一定。我呢，也想清楚了，本来也是一把年纪了，无所谓了，怎么样都成。”

　　许亦泽这才理解了莫胜拒绝的心思原来竟是这样。

　　“亦泽啊，你是个好孩子。”莫胜继续说，“这么些天，我一病，莫丫头受累了，你也跟着一起受罪。这话要是放在以前，我一定不会这么问，可是现在人都要死了，也无所谓面子不面子了，伯父就想问你，我看你们相处的都不错，可是你们迟迟不结婚，到底是谁的问题？”

　　许亦泽语塞，脑子转了一圈，两个人从来没有提过婚嫁，哪里有是谁的问题这回说？好在莫胜又继续自己往下说了。

　　“不管是谁的问题，伯父啊，就请求你……”

　　“伯父您千万别这么说，”许亦泽立刻插嘴，“我和莫离，只是一直觉得时机没到，如果伯父您希望的话，我们可以过两天就去登记！”

　　见许亦泽这么说，莫胜才放了心，只感觉心头一块大石终于落下，他又笑笑：“这才是好孩子，莫离那里……”

　　“莫离那里我会跟她谈的，伯父不用担心。我和她其实……也应该要结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