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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醉酒人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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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酣梦,上午醒来时外面阳光正好。橘色的阳光透过白色的落地窗纱洒进来,我喟叹一声伸伸懒腰,舒服的床,好闻的味道。
我裹着被子噌的坐了起来,一览无余的长方形卧室,除了一张大床什么都没有,落地窗旁放着一把白色木质摇椅,上面铺着灰色的毛茸茸的毯子,蓝色的墙壁,白色的房顶,棕色木地板,床上用品是蓝白条纹。
我抓抓头发,可是这不是我去过的任何一个人的家,难道是黄乐家,难道黄乐是个真人不露相的富豪?
被子里光溜溜的身体只穿着内衣内裤,床下只有一双白色棉拖鞋,这是要我裹被单出去的节奏吗。
我伸着脖子冲着门外喊:“喂!有人吗?来个人呀!”话音刚落,有人推门进来了。
我裹着被子露出两只眼,郭景惟看到我咳了一声,然后扔过来一件白衬衫说:“先穿这个,你的衣服□□洗店取走了,还没送回来。”说完转身欲走。
我不满道:“干嘛洗我衣服啊?”
郭景惟转过来瞪着我,一双漂亮的眼睛嗖嗖喷火,他快步走过来,一只长腿跪在床上欺身压过来。
“你干嘛?”我拉着被子节节败退。
他的手伸到被子边缘抽出一条白色毛巾。
“什么东西?”
“给你擦衣服的毛巾,味道如何?”他挑着眉头把毛巾在我面前晃了晃。
我拍开他的手掩鼻,“恶不恶心啊你。”
他站起身把毛巾扔进垃圾桶说:“是你恶心还是我恶心。宋三儿,这么多年你都干嘛了?一点长进没有。”
“管得着吗?老娘乐意!”我掀开被子跪在床上把白衬衫套身上。
他转过去还不忘提醒我:“不准说脏话。”
“嘿!”我从床上直接跳到他背上,揪着他的耳朵说:“这话哪脏啊?于丽萍比我还会说脏话!你丫有本事别喜欢呀!”
他稳稳的站着托住我说:“谁告诉你我喜欢于丽萍?胡说八道。”
“嘿,还不承认!一看见于丽萍眼睛都直了!我可告诉你啊!于丽萍是我二哥的人!你丫要是敢动于丽萍我跟你没完!”
他无奈,“甭闹,下来。”
“不下!我就在这舒服!怎么着吧!”
“那我把你扔床上了?”
“你敢?!”
他作势要把我扔出去,我低头咬住他的耳朵,然后两个人缠在一起都倒在了床上。
他捂着耳朵失望道:“不可救药。”
我没有跟他吵,爬起来捂住脚踝皱眉说:“郭景惟,我的脚好像崴到了。”
他不相信,站起来拉了拉衣服说:“别装了。”
我抄起枕头砸过去,“谁他妈装了!”
他眯了眯眼睛,发飙前的预兆,“得寸进尺是吧?”
我没理他,一只脚站起来,另一只脚刚着地就跪下了。“卧槽!”我痛得倒吸凉气。
他连忙拉住我扶到床边,蹲下前面一点一点摸着我的脚踝:“哪疼?”
“哪都疼。”我没好气道。
他看了一眼说:“不要任性,严重的话要去医院。”
“不去。”
“那你想干嘛?”
“你不生气了?”
他不说话。
“小心眼。”
“我没生气。”他站起来拍拍我的脑袋,“老实呆着,我去拿云南白药。”
他刚一转身,我蹦起来扑到他背上,结实宽阔的背,我埋在他脖颈里忍不住偷笑。
他叹气,“总是这样,小时候还没玩够?”
“小时候你根本不理我。”
“我现在也不想理你。”
“晚了,走着郭总,饿着哪!”
郭景惟背着我下楼,我搂着他的脖子啧啧赞叹:“行啊郭景惟,中产阶级小复式呀!”
“别乱摸。”
“嘿嘿,背练得不错,胸练得也不错,腰练得更好。”
“过奖。”他淡淡道:“不过你这胸确实小点。”
“郭景惟你大爷!”我挣扎着要跳下来。
“再动我就把你扔楼下去。”
“你敢!”
“你要试试?”他站在楼梯上停下来。
我嘿嘿笑着抱紧他的脖子,“郭总真幽默。”
他把我放到沙发上,自己去了厨房。我光着脚跟在后面,浓郁的粥香扑鼻而来。他转头看了我一眼,我盘着腿坐到餐桌前。
“很丰盛啊,贵宾楼的水晶包?”
他在里面嗯了一声。
“你出去过?”
“去了趟医院。”他把粥放到我面前,我恍然大悟,擦,居然把这茬给忘了!
“杨总怎么样了?”
“肝硬化,血脂太高,不能饮酒。”
我苦恼的挠挠头,“这么年轻就血脂高啊?”
“可能年轻的时候过度饮酒了,杨总以前是出了名的海量,替公司拿下不少大案子。”
我默默点头,对杨真真女士又多了一分敬佩和愧疚。
郭景惟坐到对面,我说:“那我该怎么办啊?我去医院看她吧,还有住院费什么的。”
“现在没事了,早上我去医院接她出的院。”
“啊?那更糟了,人住院我没去,人出院我又没去,我可是罪魁祸首啊·····”
“你还知道自己是罪魁祸首,孺子可教。”
“跟你说真的呢!”我急了。
“现在知道着急了?让你以茶代酒为什么不听话?”
“我觉得喝茶没诚意,我哪知道她不能喝酒!”我激动地差点把筷子扔了。
他夹了一个水晶包放到我面前,食指放到唇上:“嘘——”
“干嘛?”
“食不言。”
我不再说话,拿起筷子咬了一口水晶包,“卧槽!这么好吃!”
他抬眸看了我一眼没说话,放下筷子,双臂搁在桌上,中指不住的揉着额头。
“怎么了?”
他放下手臂很认真的看着我说:“你能不说话么?安安静静让我把饭吃完成吗?”
我做了个“OK”的手势,顺手把自己的嘴巴用拉链拉上。
是的,世界终于清静了。
过了一会他的手机响起来。
“嗯,在呢,你等一下。”他把电话递给我,“你二哥。”
我连忙摆手,指指自己的嘴巴,示意他我不能说话。
他眯了眯眼睛。
我无辜的摊手,他收回电话放到耳边说:“她在我这没事,一会毫发无损的给你送回去。”挂了电话他淡淡道:“有能耐一辈子别说话。”
杨真真女士的家在南三环的一个小区里,小区有些年月了,里面来往的都是些上了年纪的人,到处都摆着破旧的自行车,治安条件有些差,卫生更差。我被眼前的小区惊到了,郭景惟一手提着礼品一手牵着我。
“发什么呆呢?”
我指着不远处的一堆破垃圾箱结巴着说:“你确定没来错地方?”
他没说话拉着我上楼。
杨真真女士住在四楼,郭景惟敲门,我安分的站在旁边。
开门的是杨璐,她对着郭景惟笑得很灿烂,目光转到我身上明显顿了一下,不高兴了。但好歹是人事部的总监,郭景惟又在旁边,她立刻又笑了起来,招呼我们进来坐。
郭景惟一直牵着我,我想掰开他的手,他转头眯眼一笑,我惊悚了一下不敢再动。落座后才放开我。
杨真真女士听到我们来了从床上起来招呼我们,我不好意思的一直向她道歉,她摆摆手说:“没事,我这是老毛病了,你别放在心上,打瓶吊水就好了。”
我揉揉鼻子眼睛酸酸的。
杨真真女士笑起来拍拍我对郭景惟说:“瞧这委屈的小模样,别哭啊,哭了我罪过可就大了。”
郭景惟在我耳边低声说:“不准哭。”
我白了他一眼没说话。
杨璐坐在旁边倒茶,杨真真女士说:“这是杨璐,我侄女,也是咱们公司的,暖暖认识吗?”
我点头,“认识,杨总监,大美女,如雷贯耳。”
杨璐莞尔一笑,“宋小姐过奖了。”
郭景惟说:“杨总监是咱们公司的中流砥柱,不愧是杨总的侄女,前途无量。”
我难以置信的望着郭景惟,他这是在溜须拍马吗?百年不遇啊。
杨璐娇羞掩嘴道:“郭总说笑了,以后还请郭总多多指点。”
两人你来我往,旁若无人的互相吹捧着,我狠狠的鄙视了郭景惟。
从杨真真女士家里出来后,郭景惟直接把我送到了二哥家,他和我一起上了楼。
二哥一身卡其色家居服,消瘦白皙的小脸有些憔悴。我忽然想起高中的时候,有天于丽萍十分猥琐的凑过来说:“我觉得你家两个哥有基情。”
我不解问她:“啥情?”
于是于丽萍花了一下午的时间给我灌输了什么叫“Gay”,什么叫小攻小受,我家两个哥谁攻谁受,还在网上搜了一堆BL小说让我看,在她孜孜不倦的荼毒下我仍然坚守原则,没有变成腐女。
而二哥此时的样子让我不得不联想到“小受”这个词。
郭景惟熟门熟路的给自己倒了水,又扔给我一盒酸奶。
二哥说:“郭子你跟我进来一下,有些事要问你。”
郭景惟跟他进屋,我刚想一起进去,二哥转过来说:“三儿你老实给我坐着。”
“噢。”我撇着嘴坐在沙发上。
百无聊赖的走坐了一会,郭景惟宽阔的背影与二哥消瘦的脸重叠在一起,我的心咯噔一下,不会吧,他们俩有基情?
我拍着胸口悄悄走到书房门口,里面静悄悄的,没有想象中激烈的声音,就知道于丽萍不靠谱。我抿嘴刚想走,里面忽然有了声音,很低很低的声音,他们根本就是故意的怕我听到。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啊!我“砰砰砰”砸起门,二哥打开门脸色不太好看。
“怎么了?”
“于丽萍找我喝酒去,我先走了你们聊。”说完我头也不回的换鞋离开,二哥没有留我。
太阳还没下山,于丽萍还没起。我打车到胖子的酒吧开了包间自己先喝上了。
“三儿,今儿怎么这么早啊,瓶子呢?”胖子推门进来坐到旁边。
“于丽萍还睡着呢,天没黑她能起么。”
“这倒是,要我陪你喝点么?”
我摆摆手,“你忙你的,不用管我,一会瓶子就过来了。”
“得咧!你自己喝着,有事叫我。”
我应着。
两个小时后,于丽萍姗姗来迟,她刚进来,我抄起后背的靠背砸过去。
“你他妈还来干嘛!酒吧都关门了!”
她接住靠垫嘿嘿笑着,“这才几点啊!外边还没开始呢!主要是路上堵车,太堵了!堵得惨绝人寰,我刚刚差点打电话让我爸调直升机来了。”她坐到旁边道歉,“别生气别生气,我自罚三杯。”
“滚!你丫就是一酒鬼,想喝酒找什么理由!”
“不是你叫我出来喝酒的嘛。”
“我是叫你出来看我喝酒。”
“自己喝酒多没意思啊。”她给自己满上,“我陪你,够义气吧?”
我白她一眼,她自己干了三个,我皱眉,“慢慢喝成吗,上瘾啊你?”
“你不懂。”她兴致勃勃的说道:“我跟你说,上个月宋东阳送了我一株水仙,我没地儿放就把它养在喝酒的玻璃杯里,今天早上发现丫居然开花了。是不是很神奇?”
“所以·····你是想说明?”
她摇头,“我不知道,宋东阳刚送来的时候我就要扔了,他不愿意,后来我想,养就养吧,等死了再扔,谁知到居然没死,真他妈绝了。”
“啊,开花结果了。”我瞟了瞟她的肚子,“你这是在暗示我?”
“滚。”她推了我一下,“想什么哪。”
我撇嘴。
“你今儿怎么了?”
“没怎么。”
“没怎么叫我出来喝酒?”
“这很稀奇么?”
“嗯,挺稀奇的,你不是喜欢喝酒的人。”她叹息,“没喝醉的人生只想说谢谢,醉酒的人生全他妈是对不起。”
我没说话。
“你又对不起谁了?”她问。
“没有,我从来不干缺德事。”
“嗯,因为你根本没心没肺。”她脱了鞋子蜷缩在沙发上,“我来告诉你件缺德事吧。”
我挑眉示意她说下去。
她舔了舔嘴唇,不急不缓说:“张璋和许茜要结婚了,今天收到的喜帖。”
“是他妈够缺德的。”我笑,“这杯敬张璋和许茜,祝他们,早生贵子。”
于丽萍举杯,“也祝你早死早托生。”
“谢谢。”
公园里空无一人,我坐在长椅上,于丽萍躺在我腿上。
我:“咱俩真像神经病。”
于丽萍用围巾盖住脸,闷闷的声音说:“我觉得我的病好多了。尚喜坤刚离开那会,我天天泡在胖子的酒吧里,有时候酒吧要关门了,我就跟他们说,你们先走,我再喝会儿。他们只知道我是酒鬼,哪里明白我说的这句话有多么的孤独。他们都不配跟我喝酒,因为他们根本不知道我在说什么,这个世界上能跟我一起喝酒的只有你,还有,宋东阳。”
沉默了一会儿她继续说:“你二哥是个好人,经常凌晨跑到酒吧陪我喝酒。说实话,我一直觉得自己天不怕地不怕,可是宋东阳是个例外。看到他我就想起在手术台上,那些欲求不满的老太婆拿着机械深入我的身体,从我身上割下一块血淋淋的肉。那个医生还特地把放着肉的白色盘子端到我面前让我看,她说,是个男孩,可惜了。可惜她大爷,她一个旁观者把自己形容的这么悲痛,她可曾想过我的感受。”
“疼么?”
“嗯,很疼,我当时想不如就这么死了算了,一了百了。后来宋东阳到手术室把我抱出来送到病房。在宋东阳怀里我真的很想哭啊。所有人都以为这个孩子是宋东阳的,我爸妈来医院劈头盖脸的把他骂了一顿,他跟我爸妈说要娶我,要对我负责。真是个傻逼,这同情有点过火啊。”
“别装傻,我二哥又不是雷锋。”
“他喜欢我是肯定的,我又不是没感觉的人,只是这种喜欢更多的是怜悯。”她闷闷的说声音好像在生气,“再说,宋东阳这么优秀,我早就配不上了。”
“呦,没想到你也会自卑啊!”
“我不光会自卑,我还会自虐。很多次我喝多了走在大街上,宋东阳就在后面跟着我,他以为我不知道,我又不傻。每次躺在长椅上睡着了,他会我抱回车上,第二天醒来就在他家。那段时间我在他家醒来的次数比在自己家还多。”
“所以你知道我二哥家的地板有多昂贵。”
“他家岂止是地板昂贵。”她叹了口气说:“如果说我欠谁的,大概就是宋东阳了。他不缺钱又神通广大,我根本不知道该怎么补偿他。”
“他哪里需要你的补偿,你要是于心不安就嫁给他吧,一辈子做牛做马报答他。”
“嘿!这话说的,虽说我心存愧疚还不至于以身相许吧?再说,就我这残花败柳。”
“咱别妄自菲薄成么?这年头要是没堕过胎出门都不好意思跟人打招呼!”
她掐了我一下说:“你丫就使劲儿埋汰我吧!”
我抱着她的头哈哈大笑。
多亏日子还有失落还难过,感谢生命必须放弃或选择,让我们在一场身不由己里进化成更好的自己。即使从未被人坚定的选择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