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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狗血失明 ...

  •   宿醉之后头疼欲裂,睁开眼房间里一片清明,我叹息着裹紧身上的被子,这样的寒冷的冬天,即使有地暖和空调仍觉得寒冷意犹未尽。我喜欢冬天,因为下雪和节日。我也讨厌冬天,因为寒冷和孤独。其实后面这句话是牵强的,无论在哪个人生阶段人都是一个孤独的个体,只是角度和力度不同而已。我忽然又很佩服自己的清醒与文艺。
      当年我和于丽萍在年少的时候曾彻夜的讨论过孤独这个话题,最后追根究底我们把问题的根源指向了安全感,令人绝望的安全感。
      当时瓶子说我一定要找一个爱我至深的人,以至于我可以在他面前肆无忌惮的袒露我的脆弱。
      我从不喜欢打击对爱情和生活抱有幻想和期待的人,我觉得那十分恶毒。但是后来瓶子对待爱情奋不顾身的态度常常让我胆战心惊和自责,我总觉得是因为我当年鼓励她的这种异想天开的想法才让她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不断的失望、失望,失望到想去自杀。
      我刚起床到厨房倒了一杯白水二哥的电话就来了。
      今天周末估计是让我回家吃饭。
      果不其然,二哥慵懒惬意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
      “起床了没?”
      “嗯,刚醒。您老怎么有时间给小的打电话呀?”
      “你猜猜看,猜对了有赏。”
      我故意装作思考了一下道:“是不是大哥回来了,老太太又唠叨着让我回去呀?”
      “真聪明。”他笑眯眯的说:“猜对了一半,这次不是老太太要见你,而大哥点名要见你。”
      “刚回来就有时间提审我啊?能不去吗?”
      “能啊,你自己打电话跟大哥。”
      “那我还是乖乖回家吧。”
      从东三环驾车到西三环,路上堵了一个小时,还不太算令人发指。
      在宠物店里买了一些鸟食给老爷子,又买了些补品给老太太。大包小包的提回家。好歹也算是有工作的人了,虽然一分钱工资没存着,仍然刷着二哥的卡,但因为有了工作花起来心安理得了些。
      刚进门就看到客厅里大哥和老爷子坐在沙发上说话,看到我表情立马变了,冷着脸说:“终于舍得回来了?”
      我嘿嘿笑着往老头子身后躲,二哥出来打圆场说:“吃饭吃饭,吃完饭再训。”
      食不言寝不语,这是当兵的必须的素质,所以饭桌上很太平,我不断给大哥夹菜卖乖,大哥很适用。
      吃完饭老爷子和老太太手挽手散步去了,大哥展开了对我的批斗会,我老实的坐在下首,低头听教。
      “什么时候回来的?”
      “三个月前。”
      “说实话。”
      “四个月前。”
      “那一个月干嘛去了?”
      “旅行。”
      “具体点。”
      “丽江。”
      大哥点着沙发的食指顿了一下,二哥叹气。
      丽江是我和张璋认识的地方,在束河镇瀑布下的奶茶小店里,我的蓝莓奶茶泼了他一身。那年我大一,他大三。
      “三儿,有些事·····”
      “大哥,我只是太久没回来,去那边玩玩而已。”我笑起来,“张璋要结婚了,昨天听瓶子说的。你们收到喜帖了吗?”
      二哥嗯了一声,大哥点头。
      我又笑起来,“好吧好吧,居然不给我发喜帖。”
      “三儿,张璋这么做是怕你难过。”二哥解释说。
      “可我已经难过了。”我潜意识去擦脸上的泪水,可我忘了我已经不能流泪了,我看着干干的手心忽然感觉自己被孤立了,举目无亲,所有人都站在他那边。是我无理取闹,是我不懂事,是我强人所难。我站起来说:“我先回去了。”
      “站住!”大哥呵斥住我,“三儿,你每次都这样,还要多久你才能放下!非得毁了自己你才甘心吗?”
      我的手握成拳,整个人颤抖着,闭了闭眼睛快步走出去。
      驶出大院,一路疾驰,我也不知道要去哪里,眼睛又酸又痛。想起有次跟张璋吵架,不管不顾的摔门就走,自己在街上哭了好久,哭的隐形眼镜都掉了,一边哭一边趴在地上找隐形眼镜。而张璋就在后面跟着我,看着我,不言不语,我恨透了他远远站着看着我的样子。
      大四那年他去外地实习,当时我和他本就因为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冷战中,听到这事我直接就发飙了,跑到他们寝室摔了他的笔记本和手机,砸了所有能砸的东西。我说:“北京这么大的地方怎么就找不到一个能实习的地方!为什么非要去西安!你要是想分手就直说!我宋东暖不会缠着你!你他妈爱去哪去哪!”
      他走得前一天在我家小区门口站了一晚上,我就蹲在大门后的灌木丛里捂着嘴巴哭。他走之后没有给我打过一个电话,我在北京每天和于丽萍泡在一起,像没事的人一样上课吃饭,该干嘛干嘛。只是好长时间我都不敢翻相册,怕看到他的照片忍不住哭出来。所以每次想到他我都会装作没想到,赶紧找些别的事做,就像吃到很辣很辣的东西眼泪哗啦哗啦往下掉,也要握着拳头一声不吭告诉自己,没事的,缓过那阵就过去了。可是谁也不知道我的心上破了一个多大的窟窿,呼呼的往里面灌风,又疼又冷。
      直到有一天他突然回来了,打电话给我,我去机场接他,他没有回家。我们哪也没去,一天时间就在天桥上低头看来往的行人和车辆,没有争吵和质问。晚上,我去机场送他回去,检票时他忽然抱住我说:“如果有一天你想起我,那我一定还在爱你。”
      我和他谈了134天的异地恋,1月19日他的生日,我买不到飞西安的机票,又不敢让家里人帮忙,最后辗转四地到了西安,晚上十一点,我敲开他的公寓门,在北京买的蛋糕已经被挤得不成样子,可他还是吃得很开心,他说老婆买的,再难吃也要吃完。两个人挤在拥挤的公寓里吃得满嘴奶油。送我离开时,他说,等你毕业,我们结婚吧。
      我没能留住你,你要娶得人不是我。软顶打开,一月的北京寒风呼啸,我一只手握住方向盘,一只手背遮住嘴巴,想哭哭不出来。
      我每天都在想你呀,可是你要结婚了呀。
      在蛋糕店订了一个蛋糕,甜美的店员小姐问我要写上什么东西吗,我愣了一下说:“就写生日快乐吧。”
      每年今日,张璋生日,我当成节日过了那么多年。
      我坐在蛋糕店的椅子上拆开包装盒。四周人来人往,对面空无一人。蜡烛熄灭,我抖着手挖了一勺奶油,好甜,比记忆中更甜。我低着头一勺一勺吃着,眼睛很痛,眼泪一颗一颗砸下来。空洞冰凉的泪水流到嘴角,我丢了勺子捂住脸抽噎起来。
      良久,有人抚摸我的头发,我茫然抬头看他,他怜悯的看着我。
      他不说话,拉起我往外走,挤过门口的人群,我甩开他的手。他看着我,强硬的拉我入怀,我挣扎捶打他都没用,他用力的抱着我,把我的脸按在他胸口。
      我不再挣扎,任由他抱着。
      人群熙攘的街头,行人纷纷避开。这个城市,灯红酒绿,光怪陆离,日出日落,每个人都背负着伤口行走,若无其事的表情,疼到抽搐的心脏。我的手覆住他的胸口。
      他一下一下缓慢温柔的抚摸我的后背,安抚我的情绪。
      良久,我低声说:“郭景惟,我眼睛疼。”
      他放开我,我潜意识去摸眼睛。他抓住我的手变了声音,“别碰!”他揽着我往人群外面走,他说:“我们去医院,去医院。”声音是说不出的害怕
      到了医院我才知道他为什么害怕,因为我眼里都是血色。
      郭景惟跟医生去了办公室,我坐在病床上等着。
      病房门“咔嚓”一声响了,然后有人捶了我一下埋怨道:“宋三儿你丫能不动不动就失踪么?你知不知道所有人都找你找疯了!”
      我揉着肩膀说笑道:“瓶子你不要打我,我什么都看不见。”
      一瞬间的静止。
      “你说什么?”瓶子叫起来,“你别吓我宋三儿!”她抓住我的肩膀使劲晃,“你看着我!”
      二哥把她拉开了,有人抱我入怀,“三儿,别怕,大哥在这。大哥向你道歉。”
      我拍拍他的背,当兵的人肌肉都这么硬吗,我说:“大哥,你弄疼我了。”
      大哥松开我,我听到瓶子的抽泣声,无奈道:“瓶子,你哭什么,我又没死。”
      郭景惟开门走了出来,大哥问他怎么回事。感觉到他的视线停留在我身上,我笑道:“说吧,没事,大不了就是瞎了呗。”
      “只是暂时的,医生说你的眼睛受过伤。”他靠近我,声音有些莫名的情绪,“是不是那次?”
      我不解,“哪次?”
      “你五岁的时候,被撞的那一次。”
      我笑起来,“你开什么玩笑,不可能,当时你也看到了呀,我好好的呀。”
      我五岁的时候,郭景惟九岁,过年的时候我在他家玩,后来我要出门玩,他爸妈让他陪我一起,我跟他关系本来就不好,所以出了大院,我玩我的,他坐在远处发呆。然后我被一辆挂着军牌的车撞了,飞出去好远,他当时吓坏了,跑过来把我抱起来一直摇晃,其实我一点事都没有,就是脑袋磕在路边的花坛上了,有点疼,起了个大包。这件事被我瞒下来了,家里大人都不知道,那时候年纪小,玩心重,磕磕碰碰什么的太正常了,家里人也没多问。后来也没什么后遗症,那个包过几天就好了。
      “郭景惟,你小时候一直让着我,不会就是因为这事吧?”
      “你们俩打什么哑谜呢?到底怎么样了?”瓶子气急败坏的问道。
      郭景惟轻声道:“医生说,三儿的视神经以前受过伤,但是为什么会这样现在还不清楚,但是应该只是暂时性失明。”
      我松了一口气摆摆手说:“没事没事,暂时性的嘛,会好的。”我摸索着要站起来,郭景惟快一步扶住我又把我按到床上。
      二哥说:“去我那吧,我最近手头没什么事,我来照顾你。”
      大哥说:“老二说得对,你不能自己住,家里边·····”
      “不能让爸妈知道。”我说,“他们要是问起来就说·····我跟老板出差了。”
      “这些都好糊弄,主要是你现在必须有人照顾才行。”瓶子拉住我的手说:“三儿,你跟我回家吧,我照顾你。你们都是男人,怎么照顾三儿啊!而且你们都有工作又没有时间。对不对三儿?”
      我摇头,“不要了,我想住院。”
      “不行。”大哥第一个拒绝。“大哥怎么可能让你住医院。”
      “大哥·····”
      郭景惟说:“三儿就住自己家里,因为她对自己家最熟悉,多配几把钥匙,谁有时间谁过去。”
      “你们能不能别弄得我跟个废人一样!我会好的,我又不是永远废了!”
      “三儿。”大哥握住我的手说:“郭子说的对,大家轮流来照看你,你就听大哥一次好不好?”
      我躺到床上蒙上被子,“随便吧。我好累。”
      没有人再说话,我听到离去的脚步声和关门声。
      良久,我再也忍不住在被子里捂着嘴巴哭出来。漆黑一片的世界,什么都没有,铺天而来的恐惧让我惊慌失措。他结婚了而我瞎了,像狗血的言情剧,但我比谁都清楚,就算是我死了他的婚礼也不会推迟一天。我比任何人都希望他幸福,可是一想到他的幸福与我无关还是会难过不甘,奇怪的是知道自己看不见之后居然心安释然了,觉得自己像个圣母一样成全了别人牺牲了自己,这也成了一种安慰。
      有人在背后叹息,接着有双大手隔着被子轻轻拍着我的手臂。我掀开被子,眼前有个模糊的人影,我彻底愤怒了。
      “郭景惟你能不多管闲事吗?你管得着吗?我都说了这事跟你没关系,就是有关系这么多年你也还清了,甭在这跟我这装耶稣了成吗?”
      没有声音,良久,久到我以为他离开了。
      低沉的声音传来,“我不是什么耶稣,我也不觉得自己能拯救别人。但是宋三儿,我不能对你视而不见,你觉得我愧疚也好,或者其他什么东西,我就是不能视而不见,以前这样,以后也一样。
      我不懂他的意思,茫然的被他抱住,脑袋搁在他的腹间,略有些坚硬的肌肉嗝着我。我吸吸鼻子委屈道:“郭景惟,你嗝着我脑袋了。”
      “抱歉。”
      “那你能把手拿开,让我把脑袋拿开么?”
      “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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