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花魁二 ...

  •   春宵帐暖,千金一度。
      男人躺在香榻上,心醉神迷,胡话叨叨:“你要什么我都给你!美人你等着,我马上休了家里的母老虎娶你进门!”
      红衣女子伏在他的腿上,听到这话,扬起粉嫩白皙的脖颈,眼角含春,娇笑连连:“官人休要哄奴家了,才不信你会休妻娶我呢,你呀,只是哄我开心罢了,尽会欺负人!”
      男人看她一笑,更加难以自持,一把捏住她的手,放在自己胸前:“哎哟,小美人,我不会骗你的,你刨开我的心肝看看,我喜欢你还来不及呢,怎么敢欺负你哟!”
      女子在他满是肥肉的胸脯上轻揉两下,抽出手来,从近旁开得正艳的茶花枝上掐下一朵花,递到男子眼前,转了转:“官人若是真心要娶我,那就收下我这朵茶花,与我定下盟誓,日后官人便是骗了奴家,奴家也有法子治一治官人!”
      红烛跳动的光映在花蕊上,男人被酒色迷糊的双眼闪过一丝犹疑。
      女子娇嗔道:“哼,不过拿一朵花试试,官人就不愿意了,你果然对奴家是虚情假意。”作势就要将那茶花扔掉。
      男人赶紧将那花夺在手中,顺势捏了一把她雪白细腻的脸颊:“小乖乖,别生气嘛,我好不容易来看你一次,你看这花我不是收下了嘛!”
      女子立时转颜露笑,极尽媚态将颈项贴上男人的脸,听着他顿时浑浊粗重的呼吸声,在他耳边吐气如兰:“那,苏虞,便静候佳音了。”

      七日,程家少爷的案子依旧毫无进展,在苏州城热气腾腾的日光即将掩埋人们茶余饭后的好奇之时,又一件血案为正浓的暑气撒上一层冰霾。
      王大官人在自家书房被掏去心脏而死。
      五日后,李公子被掏心而死。
      八日后,严老爷被掏心而死。
      连续的命案,凶残的手法,离奇的死状,府衙毫无头绪的追捕,像一块满是尘土的布盖在了整个苏州城之上。
      谣传四起,流言蜚语被无尽夸大,当人力无所可为之时,人们便开始归结妖魅鬼怪的力量,恶鬼冤魂滋扰夺命之说像瘟疫般蔓延开来。百姓惶恐莫名,官府却无能为力。
      白术用袖子擦去额头上的汗渍,房门被人一把推开,晌午的热气争先恐后往湿闷的屋里涌来。
      白术头也不抬吩咐道:“快把门关上!”
      任冬不解:“这里这么闷,开着门好歹通些气。”
      白术烦躁不已:“你想被守在外面的家丁看见咱们在对他们老爷的尸体做什么就打开门透你的气吧!”
      任冬知道白术怕热,越热他脾气便越差。
      他马上转了话:“有何发现?”
      白术收了手:“跟以前一模一样,被挖去心脏而死。跪坐状,尸体已经僵硬,却没有血腥味,也没有腐烂迹象。”
      任冬看着严老爷的尸体沉思道:“我这边也一样,没有人闯入,没有人听到动静,他夫人省亲回来一开房门就看到他跪在地上死了。”
      “还是有——”
      “不错,我刚刚在严老爷房内找到的——”任冬摊开手心,那里躺着一朵枯萎的山茶花。
      白术将东西收拾好:“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府衙所有人都拿这些案子没办法,章大人已经贴了悬赏告示,能捉拿凶手者赏以百金。不过我看那些人都嫌这案子晦气得很,否则猪头张也不会放手让你来了。”
      任冬沉吟良久,望着白术眸光一闪,道:“我觉得是时候再去验证一下我的直觉了。”

      鸨母满脸的褶子舒展开,手脚麻利地将白术抛下的银子收进囊中,冲他离开的背影招呼着:“白公子呀,您慢慢玩儿,要听曲儿要酒菜您只管吩咐,白日里没什么客人,我们一定招呼妥帖。去苏虞那儿的路您认得吧?要不要我下头的人带您过去?”
      直到看见白术挥挥手身影消失在院子里,鸨母这才又攒着笑询问一旁带着刀锋锐气冷冰冰的男人:“任捕头,您有什么话儿尽管问,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任冬一手摸着腰间的捕快刀,视线直直盯住鸨母双眼:“我要知道苏虞的来历,她是何时来你这里的,有没有与人有过节,或者她身上发生过任何奇怪的事情,凡是你记得的,一五一十讲给我听。”
      鸨母被他看得瑟簌一下,眼珠子咕噜噜转了一会,略微迟疑:“官爷,您知道,做我们这行,楼里的姑娘都是别人卖进来的,身世来历咱们也不会查问太清楚。苏虞来我这儿有三年了,不过她先前身子不大好,损了容貌,接客不多,算不得我这里的红牌。约摸是两个月前吧,她身子大好了,没想到容颜也越发出色,我就选了她去参加花魁大赛,没想到真给选中了,可给我们飘花楼争了脸面!来我这里找苏虞的达官贵人就越来越多了,她嫌住在楼里吵闹,我就拨了后头的院子给她住着,她也只带了一个丫鬟小翠伺候,并不多出来。”
      任冬听罢,慢吞吞道:“那么,你的意思是,她跟最近连环掏心案的死者并无过节?
      鸨母顿时明白过来,哭丧着脸,连声叫唤:“我说官爷呐,你们怎么能怀疑我这里的姑娘呢!您见过苏虞,她那模样,杀一只鸡都杀不了,怎么做得了那样可怕的事哟!您这样胡乱猜测,被外头知道了,可不是赶我的生意嘛!”
      任冬道:“所有死者都来光顾过苏虞。”
      鸨母惊慌撇清:“这苏州城有财有势的人都来过我飘花楼找苏虞,总不能以后那些有钱的老爷公子们出了什么事都赖我们吧!我们苏虞跟他们无冤无仇,你看看她一个弱女子,怎么会下得了手!”鸨母突然压低声音,神经兮兮道,“我可听说那些人都是被恶鬼掏了心窝子死的——”
      任冬不为所动继续问着:“那么这个月每晚苏虞都在楼里接客,不曾外出么?”
      鸨母摇头保证、:“不曾不曾,我们家苏虞啊,自从当选了花魁,每晚等着见她的客人那可是都排到城门口啦,别说出这飘花楼,连她的院子都不曾出过,官爷您不信大可问我这里的护院就是!”
      任冬来回踱着步,见鸨母神情已是问不出什么来,便抬脚向后头的绛纱阁走去。
      晌午刚过,日头还毒。小翠正蹲在院子里料理茶花,见任冬走近了,忙起身见礼。任冬恍若未见,直往小楼走去。
      还未上得楼去,便听见笑语盈盈。
      “听闻姑娘琴技非凡,没想到棋艺也不俗。”
      “白公子见笑了,苏虞不过略懂一二,若不是公子存意相让,哪里撑得如此之久。”
      “哈哈哈,我每每来姑娘处,都觉得分外惬意,姑娘容姿妍丽,又蕙质兰心,屋阁布置得舒适,茶花香气宜人,连暑气都不觉得恼人了。闻姑娘爱茶花,于种花想必也有心得,可传授一二与我,让我回去也种上几盆?”
      “苏虞虽然爱茶花,却不懂种花之技,照料茶花的都是我丫头小翠。白公子若是喜欢,苏虞送公子几盆就是。”
      “姑娘真是客气,不知姑娘日日身居幽境,可听闻过外头出了几件大案子?”
      “哦?公子说的是那几桩掏心案吧,奴家略有耳闻。”
      “那几位死者都是苏州城里的达官贵人,程少爷与王大官人听闻都是姑娘的常客,另几位想必也是姑娘的知己吧?”
      苏虞轻声一笑:“白公子这话中之意,莫不是怀疑苏虞是那官府都查不出的杀人凶手?”
      白术突然压低了声音:“岂敢岂敢,我不过与姑娘闲话家常,这死者都是姑娘的熟识,又死得如此离奇可怕,冤屈未明,怨气难散,他们的魂魄定是日日不得安宁想着不能放过害他们之人,不知姑娘想及此处是否觉得害怕难安呢?”
      苏虞婉婉道:“苏虞并不害怕,一则苏虞并非害他们之人,所谓平日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门,二则,苏虞幕下之宾数不胜数,城中贵人来过我这里,或是去过其他姐妹之处的,不算全部也有大半,这世间男人有几个不寻花问柳,可是死去的男人我们都要为他们惊惶担忧?”
      白术笑道:“姑娘伶牙俐齿,说得有理。那姑娘可听闻过,这几桩案子,都是——厉鬼害人?我听府衙里头传言,他们在尸体上寻着一些诡异的物事,是那掏人心的厉鬼留下的,说着要请高僧来看看有没有线索,想施法对付那厉鬼呢!”
      苏虞顿了顿,“砰”得落下一子,真怪着:“白公子就爱吓人!说些鬼啊怪啊的,非得让奴家晚上睡不着么!”
      “呵呵呵,我就说些闲话而已,姑娘别放在心上。时辰不早了,这盘棋多谢姑娘送我一子,白某这次暂且小胜姑娘一局,下次再来找姑娘切磋。告辞了。”
      便听得白术蹬蹬下了楼来。他瞥了一眼站在楼梯上的任冬,拉住他便要离去。小翠见他们要走,赶着往外送,白术不耐地摆摆手,任冬却站住了脚。
      他看了看满院的茶花,粗声粗气问:“你每日都跟着苏虞?寸步不离?”
      小翠被他吓得缩了肩膀,诺诺回答:“是。”
      “她这一个月来都在院子里不曾外出?”
      小翠想了想,点头道:“姑娘选中花魁后,来的客人特别多,她晚上都要接客,白日里就在屋里休息,需要什么只要告诉鸨母她自会派人送进来。”
      “那么你平时就在院中为她料理茶花?”
      “是的,官爷。”
      “你很懂种花?你是什么时候跟着苏虞的?”
      “小翠先前在茶花园里做工,因此懂些种花的技艺。被卖进飘花楼之后就跟着苏虞姑娘了。”
      “你家乡的茶花园?是哪里?你跟苏虞不是同乡?我见她对你很好。”
      “我同苏虞姑娘不是同乡,我是西……一个乡下小村子里的……很偏远,官爷想必没听过。”
      阁楼传来“小翠”的呼唤声,她只好行了礼往楼上跑去。
      白术莫名望着他:“你问她这些做什么?有线索了?”
      任冬摇头:“没有,越问苏虞的嫌疑越小。没有犯案动机,没有犯案时间,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她同这些命案有关系。”
      白术仰头微微笑道:“怎么,打算放弃你的直觉,从别的方向查案了?”
      任冬有些气馁,大拇指来回摩挲着刀鞘:“我不知道。”
      白术见他那副模样,终于放下心气来,一字一句道:“我现在却认为,你是对的。”
      “什么?”任冬听出弦外之音。
      “那个苏虞,确实有问题。我同她说冤鬼索命时,她一介女流没有显出半点害怕,反倒是很镇定地与我边下棋边讲道理。但当我说怀疑凶手是厉鬼,府衙要请人来捉鬼之时,她开始心慌意乱,还下错一子,毁了她整局棋。”
      “那么,你的意思是——”
      “苏虞这个人,确实没有时间和办法犯下这些命案。可如果——她不是人呢?”
      任冬脊背一硬:“你真的相信坊间那些流言?你认为苏虞是鬼不是人?”
      白术眯着细长的眼:“神鬼之说,我并非全然不信,尤其是这连桩的案子,除了鬼,我也想不到其他可能了。”
      任冬深吸一口气,觑眼看着当空的骄阳:“若真是厉鬼作案,我难道要请道士来这里捉妖么?”
      白术打住他:“不可打草惊蛇,这些不过是我的猜测,先等我想想法子逼她露出自己的尾巴。”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