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第十六章[番外] ...
-
第十六章 [番外]
那是很久很久之后的故事了，当他们之间再也没有欺骗、怀疑、怨恨与思念之后，塔拉和阿米娜搬到了一个小村庄里。这里没有仆人、没有孩子，只有他们两个人，安静地住在一间小屋子里。
这个世界中，因为战争、疾病以及稀缺的医疗资源，平民的人均寿命不到六十，即使是养尊处优的大贵族们，活过七十的也是寥寥无几。每个人都有可能在任何年龄死去，老死反而是一种罕见而难以想象的死法，这是另一个世界的人无法感受到的事情。
塔拉已经七十岁了，上周她刚刚庆祝了自己的生日，和阿米娜两人一起做了一顿丰盛的晚餐。年轻时的战斗与逃亡，让她的身体饱受病痛的折磨，照顾者的角色从十几年前开始就转移到了阿米娜的身上。
“我的小甜心，该吃饭了。“阿米娜做好午饭，呼唤坐在门口摇椅上的塔拉。在这个四季如春的小地方，塔拉最喜欢的就是在中午坐着晒太阳。她喜欢眯着眼，在温暖的阳光里打盹，把自己从风湿痛的折磨中解放出来一小会儿。
塔拉微微皱了皱眉头，耳边隐约听到爱人的呼唤，她睁开眼睛，慢慢起身。她的身体正在难以抑制地衰弱下去，矫健的身手早已不再，曾经可以媲美草原狐的耳朵也开始逐渐罢工，甚至佩特拉人最引以为傲的视力也不复存在。这是塔拉两辈子都没有的体验，是每个生物在最后的日子里都必须经历的事情，她只需要安静地接受就好。塔拉的缓缓地拄着拐杖往屋里走，桌子上摆着热气腾腾的饭菜，眼前站着的是陪伴她几十年的爱人。
年纪大了，塔拉也开始喜欢回忆过去。上一世的记忆早已模糊不清，连这一世她经历过的风风雨雨也渐渐遗忘。那些她曾经以为会记一辈子的人，那些血和泪，背叛与欺骗，甚至连最浓烈的两种感情——爱与恨，都抵不过时间和衰老的侵蚀。她开始写日记，把自己还记得的事情、每天都在发生的事情写下来，虽然她不确定在多久之后，她就无法理解纸上的文字了。
阿米娜从小就会写日记，年纪大了之后，她又发展出一项新的爱好——画画。她的笔下有隔壁刚发育的小姑娘、四季的村庄、佩特拉的草原、阿兹克特的城堡，但她画得最多的，还是塔拉。年轻的塔拉、年老的塔拉、穿着长裙的塔拉、披着盔甲的塔拉、女扮男装的塔拉......
每次看到画里的自己，塔拉总是有些恼羞成怒，自己哪有这么好看。阿米娜也总是笑着回答：”反正跟你一个时代的人都死得差不多了，现在大家都没见过你年轻的样子，怎么画大家都得说对。“其实他们两人都知道，塔拉害羞的原因是阿米娜没有说出口的那句话，”你在我眼中永远是最美的。“
晚上，塔拉和阿米娜躺在床上。塔拉一反常态地不停跟阿米娜念叨着过去的事情。阿米娜见她兴致这么好，也就随着她，只是看着塔拉的眼睛好像在发光，这光让她有些心悸。
“告诉你啊，其实我那时候送你的订婚礼物，本来是卡特要送给妻子的，我偷偷拿过来，事后可是被他狠狠地敲了一笔呢”塔拉轻轻地笑着，感觉很是得意，“不过，这笔买卖多划算啊。我就用一个手环套住了你一辈子。”
“你真是...“阿米娜不知道还有这一件事，顿时有些哭笑不得。眼前人那满是皱纹的脸上，浮现出熟悉的笑容，每次恶作剧之后，她总是那么笑，跟偷吃的狐狸一样。
笑了一会，塔拉安静了下来。她看着阿米娜的眼睛，轻声说：“我曾经答应过你，在以后的日子中，把我所有的事情一件件都告诉你，我们之间不再有欺骗和隐瞒。现在，我终于做到了。”
阿米娜越来越害怕，她轻唤着塔拉的名字，却不知道说什么，只是紧靠着塔拉的身体又往前挪了挪。
“这辈子，我把你套牢了。下辈子，换你来套牢我，好吗？“塔拉握紧阿米娜的手。
阿米娜突然就不害怕了，她探身向前，吻了吻塔拉的唇，在塔拉的耳边轻柔又坚定地说：”好。“
塔拉笑了，闭上眼睛，说了最后一句话：”小傻瓜。“
第二天，塔拉没有起床，阿米娜帮她穿上衣服，又给自己挑了一件情侣款，化上妆，下楼。阿米娜不慌不忙地给花浇了水，整理好画室，将两人的回忆锁进箱子里。又上楼，将早已准备好的遗嘱放在桌上，用魔法传送器通知了其他人。阿米娜的表情很平静，在这个平静的背后，隐藏着的是什么，只有她自己知道。
这一切阿米娜做得都很安静，仿佛是在害怕吵醒熟睡的梦中人。等一起准备就绪，阿米娜躺回塔拉身边，握住她冰冷却还没完全僵硬的手，看着她，轻声说：”你曾经告诉过我，人的一生总是充满着告别。我们没有办法阻止，又害怕自己忘记，只能用一个一个的仪式来悼念。新年也好、坟墓也罢，我们一起参加了无数离别的悼念，但今天只有我一个人了。“
阿米娜说得很轻，像是在对塔拉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我不愿意参加你的告别仪式，我不想跟你告别，即使我无力阻止你的离开，但我可以跟你一起离去。原谅我的任性，我一辈子都那么任性，我猜你早就猜到了，那么我猜你也一定会原谅我的。“
阿米娜凑上前，最后亲吻了一下塔拉。她深深地看着对方，闭上眼睛，说了最后也是最想说的一句话:”我爱你“
闭上眼睛的时候，阿米娜仿佛听到了塔拉的声音，那个声音在说：”我知道，我也爱你。“
“我不愿在空旷的道路和荒漠中，走在你灵车的后面，我不要参加你的火化葬礼，我不要收到装有你骨灰的大口瓶，没有你的世界是空的，我不想长寿，我们都不愿在对方去了以后，一个人继续孤独的活下去。”——《致D》。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第十六章[番外]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