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巷陌寻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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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2015年12月31日，明天就是元旦。
接到孙照雪秘书打来的电话，钟季并不意外。
红尘深处晚上有展览，工作人员正在忙碌地布置会展现场，调试灯光、音响。
下午两点，钟季来到顶楼一间茶室的时候，孙照雪已经到了。
他走过去，与孙照雪简单而礼貌握手：“钟季来迟，孙市长久等了。”
“钟总严重，我刚到不久。”孙照雪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稳重而平和。邀请他到室内的茶几前就坐，秘书已经清洗好茶具，正在泡茶，从公道杯中将茶水倒入清洗好的小杯子，递到他们茶案前。
孙照雪抬起茶杯，轻抿一口，钟季亦从善如流的抬起来，闻了一下，才抿了一口，
“钟总觉得这茶如何？”
钟季轻笑，“好茶。”言简意赅。
孙照雪眼中的笑意更深了。“这是清城归云山上的茶，古茶树已有上千年，山上农户明前、明后都会进行采摘，粗制之后就拿去云归镇的集市销售。我们喝的，是明后的茶，农户们售价不过120元一斤。”
钟季再次抬起茶杯，将里面茶水一饮而尽，在旁如同透明的秘书，轻轻为他斟满。
“只饮一杯，便觉心情畅快。这茶，当然是好茶。”钟季继续装糊涂，相等孙照雪继续说。
“我公爹也喜欢这茶。”孙照雪继续说道：“云归山隶属乌岭山脉，平均海拔超过2700米，主峰归云峰海拔达到3500米，不同海拔高度，自然景观自是不同，其南北面也是不同的面貌。背面多为灌木，随着海拔的降低，植被减少只剩下花岗岩。但南面因为受季风影响，常年湿润，日照时间长，植被品种多。海拔超过2700米之后，逐渐就被茶树和韭菜花取代。山上常年云雾缭绕，南面雨水充沛，加之山顶昼夜温差大，茶树生于高山，是少有的高原茶。很多茶，多以明前为最佳，此茶却以明后最好。我公爹退休后，每年五月，都要去一次云归镇，买几斤茶存起来。”孙照雪说完，又饮一杯。
钟季，听得兴趣盎然，十分捧场。
“正如钟总所说，此茶喝完神清气爽，去燥凝神，还能养胃，当真是物美价廉。犬子出国7年，归国时间不久，公爹知道孙子胃不好，脾气也犟，寄了两斤过来，一斤给自己孙子，一斤……”孙照雪顿了顿，“另外一斤，是给齐允暇。”
果然，孙照雪对齐允暇的格外关照都是因为中间的陈以渐。钟季淡淡的笑了一下，故意不接孙照雪扔过来的问题：“齐小姐晚上会过来看展览，到时候陈总可以交给她。”
陈以渐现在是省设计院建筑总工程师，前几天看新闻，已经受聘于吴大建筑系的研究生导师。这些年，新闻报道中，从来不乏年轻优秀的学者专家，博士毕业便被名校聘用担任教授。他之所以关注陈以渐，也仅仅因为齐允暇。
他不想接孙照雪扔过来的问题，是因为这是齐允暇和陈以渐的事，对他们的过往，别说现在齐允暇还没正式答应他的追求，就算答应了，他也不会介入。
孙照雪看着钟季故意不接话，面上笑容不变：“听说钟总与允暇这孩子关系匪浅，我还想着让钟总带给她。以渐今天晚上应该会比较忙，怕是没时间，我是想着允瑕这孩子近期要离开吴城了，既然钟总不方便，我稍后让秘书给她送过去。”钟季才是带过去的最佳人选，但他既然拒绝，孙照雪只好自己动手。
“孙市长和陈总同为一家，想必孙市长的意思，也是陈总的意思。”钟季喝完茶，看着孙照雪，等待她下面的话。
孙照雪慢慢喝着茶，对钟季的面部神情装作不知。
茶室宁谧，钟季不急。
“说来也是缘分，允暇自小是公爹看着长大的，公婆早逝，公爹晚年独居，我们做儿女的不在身边，小病小痛的时候，都是允暇的父母帮忙照顾，免了我们许多担心。公爹呢，也一直将允暇当做孙女来照顾。寒暑假、周末的时候，公爹都会带着她出门四处走走。以渐每每从爷爷家回来，都说公爹偏心孙女。”孙照雪看着茶室的摆设，书柜、书桌、电脑、茶几、矮凳，再无其他，一时感慨。
“后来，我和以渐的父亲分开了。以渐高二的时候搬到爷爷家住，两个孩子便熟悉起来。高考的时候，一个是清城理科状元，一个是文科状元。公爹呢，自小就喜欢允暇，一直都希望以后能有个她这样的乖孙媳妇。我自然不反对，毕竟两个孩子站一块的时候，作为长辈的看着都觉得心里欢喜。原想着，等他们大学毕业了，我们两家亲上加亲。却不想后来因为一些误会，两个孩子还是分开了。七年没见了，以渐心里却还一直放不下，但老陈家是没这个福气。”孙照雪似是惋惜的叹息一声。
钟季默默地听她说完，他不清楚她口中的误会是什么，想到齐允瑕曾经的经历，心中顿时不悦，他不希望有人再翻出这件事，尽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
孙照雪说了这么多的目的，他已经猜到了。无非害怕齐允瑕对陈以渐念念不忘。但是，他想等她说出口。
“允暇是个好孩子，钟总遇此良缘，何不好好把握，再上一城，到时候我前去讨杯喜酒。”孙照雪看着平和真诚，就像是个和蔼的阿姨。在官场多年，她善于敛藏自己的情绪和气场，随时切换角色。
钟季轻笑出声举起茶杯。敬孙照雪：“多谢孙市长祝福，钟季还在努力当中。”
孙照雪希望齐允暇早点嫁出去，以便断了了陈以渐的念头。
他心里叹了口气，究竟是什么样的过往，让孙照雪如此迫不及待？
他辞了孙照雪，走出茶室。
他在心里咀嚼着孙照雪的话。
从今天孙照雪对齐允暇的了解来看，她应该一直掌握着齐允暇的动向。如果这七年间，齐允暇和陈以渐有了任何牵扯，估计孙照雪已经出手对付她了。因而这七年，齐允瑕没有出现任何意外，也和陈以渐断了联系。
直到陈以渐回国前夕，孙照雪在齐允瑕的工作上动了手脚，但齐允暇直接辞了工作。
她想再次出手，不巧遇见钟家内斗殃及齐允瑕，齐允瑕不能脱离她的掌控，她只好出手帮忙。
现在，陈以渐已经回国，并且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为齐允瑕的官司奔走，孙照雪如何不着急！
所以，他钟季，就成为孙照雪用来打击陈以渐的工具。
可惜，钟季不想配合她。
他甚至不敢想，如果他没出现在齐允暇身边，在陈以渐回国之前，齐允暇或者已经被孙照雪用其他手段，送到距离陈以渐很远的地方去了。
以前，齐允暇不能脱离孙照雪的掌控；而现在，钟季出现在齐允暇身边，开始不由得她掌控了，她便希望钟季能成为陈以渐和齐允暇故事的终结者。
接管了钟家的钟季有能力保护好齐允暇，自然也有能力掌控她的人生。
孙照雪对了一半，错了一半。
他想当齐允暇今后人生的主角，他会保护好她，但他不会掌控她的人生。
因为齐允暇是个活生生的人。
孙照雪最大的错误，是她想方设法的去干涉齐允暇的人生，却不知如何打消他儿子的心思。
他现在可以肯定，齐允暇这七年的抑郁生活，不仅仅是因为那场遭遇，期间还有孙照雪带来的压迫。
电梯到了一楼，钟季快步走向出口。
却不经意间瞥到一个身影，不由顿住。
这个男人穿着一套改良版的黑色中山装，挺拔如松。黑色的头发里，夹杂着星星点点的白。他视力很好，看到男人从耳后延伸至脖子的一条疤痕，疤痕有些年代了，虽然不深，却显得有些狰狞。而那张脸，面容清隽，瞳色漆黑明亮，他在与人讲解建筑模型的设计灵感，神情平和淡然，如同山间清涧、如林间修竹、崖上松柏。
钟季不想再看下去。这个男人的气质，和齐允暇简直如出一辙。
他，就是陈以渐。
是因为他们共同的经历，还是彼此的模仿，造就了两个人生出如此相似的气质。
陈以渐，似有所感，朝钟季这边望来，钟季撤回目光，朝出口走去。直到坐上自己的车，他才呼出一口气。
此刻，钟季心中不太舒服。
有点后悔，没有接下孙照雪送茶请求。
他甚至有点害怕齐允暇今天晚上来参加这个展览，更不想他们有所接触。
那天，他将陈以渐名片递给齐允暇的时候，他心里怀着成人之美的想法，心中虽然失落，但也希望齐允暇开心幸福。可当齐允暇拒绝那张名片的时候，他心中生出希望，认为这是她心中放下陈以渐的信号，不禁轻视了陈以渐。
而此刻，他才明白，他低估了齐允暇在自己心中的位置，也低估了陈以渐的个人魅力。
加上，今天从孙照雪口中说出的那些往事，虽是一笔带过，但一份让两个人牵挂了七年的感情，又如何轻易翻过。
看来，他得加快攻势了。
他不屑与介入齐允暇和陈以渐的事情，但是他需要尽快名正言顺的站在齐允暇身边。
掐灭陈以渐的小心思。
钟季平复情绪，稳住心神，发动车，汇入车流。
……
下午五点，钟季叩了了齐允暇家的门，齐允暇穿着家居服，正在炒最后一个菜，知道来的人是钟季，关了煤气，放下锅铲，给他开门。
钟季片刻前才回家冲了澡，刮干净胡须、换了身西装，照了好几遍镜子，才满意的出门。
不过齐允暇并没有时间关心此刻神采奕奕的钟季的小心思。她拿出一双鞋套给他，便匆匆返回灶台。
她在电话里已经说过了，今天自己会在家做饭，吃完了饭，才一起去“红尘深处”。
齐允暇让他自己找地方坐，自己倒水喝，马上就可以吃完饭了。
钟季收起那一瞬的失落，倒了两杯水，并没有去沙发上，直接来到小餐桌前。齐允暇盛出最后一道菜，钟季起身帮忙，被齐允暇拦住了，忍不住拿出手机，偷偷往厨房拍了两张照片。
三菜一汤全部搬上桌子，齐允暇从小电饭煲当中盛出两碗米饭，饭香扑鼻。
钟季下午的郁闷一扫而空。
齐允暇喜欢吃辣，但钟季却吃不惯。考虑到两个人的口味，除了酸辣藕夹带点辣之外，其余两个菜都口味清淡。一道清炒炒三鲜，一道耗油炒芦笋，汤确实精致的清蒸狮子头。两个拳头大小的狮子头漂浮在汤盅里，里面有两棵莹润的娃娃菜心和白豆腐。齐允暇重新拿了两个小碗和小汤勺，专门用来喝汤和狮子头。
两人说说笑笑，边喝汤，边吃菜，很快就把三个炒菜吃完了，当然钟季吃的比较多。
齐允暇用大汤勺，将两个狮子头分别盛在他们的碗中，招呼钟季多喝点汤，但她对着这个狮子头却吃不下去。
钟季将狮子头啃老一半，里面包裹这的鸡蛋叶露出来了，看成齐允暇问道：“怎么不吃了，味道很不错。”
齐允暇做狮子头，只是因为想试试生疏已久的厨艺，但她平时并不爱吃肉。尽管她放了白豆腐和菜心，解了一部分腻，还是吃不下去。钟季这样问，她只好笑着说：“我肚子挺撑的，吃不下了。”
钟季知道做狮子头花费的精力很多，又不想浪费她的心意，假装没饱的样子说：“那正好，我喜欢这狮子头的味道，你给我吃吧。”
说完，不由分说把碗往他前面一递，齐允暇从善如流地把狮子头盛进他的汤碗当中，钟季吃起来很香的样子，她感觉自己厨艺应该不错，慢慢的看着他吃。
实际上钟季吃得也很撑，但想到这是齐允暇第一次做饭给他吃，才铆足劲儿吃完那三盘菜加这个狮子头，现在看着碗里的这个狮子头，只好装作很饿很享受的慢慢的吃。
齐允暇见他吃得慢，就先把空盘子空碗收拾回厨房。钟季想表现，喊着让她别洗碗，等他来收拾。随后逼着自己以最快的速度吃完了剩下的一个狮子头，脱下西装外套，撸起袖子抢过她手上的洗碗巾，开始洗碗。
齐允暇不再和他真好，就从小冰箱里拿了两个百香果，两截甘蔗放在榨汁机里榨汁。
齐允暇把果汁倒进玻璃杯，钟季也洗好了碗。
两个人在客厅打开电视，齐允调到新闻频道，看到实时提醒，已经6点20分，三下就喝完了剩下的果汁。看见钟季楞了一下，解释说：“展览七点半开始，没时间了，我先去换衣服，你喝完果汁帮我把杯子洗一下放回原处。”
她的小公寓就是一个40多平米的结构层，厨房和卫生间都是隔出来的，装修的时候没想过用来招待朋友，所以客厅和卧室就没隔开。后来认识了钟季，她偶尔来家中小坐，就买了屏风来隔断，再后来买了竹帘挂上。
可毕竟不是墙，里面有什么动静，外面还是能够清楚听见。
齐允暇找出要换的衣服，轻手轻脚脱掉外套，尽量不弄错任何衣物摩擦的声音。打算趁钟季起身洗杯子的时候，迅速脱掉贴身衣物，可钟季一直没动，她尴尬地也不敢动。
而在外面的钟季，听力极佳，听到齐允暇不再有所动作，忽然意识到了什么问题。起身拿着杯子去厨房，把水龙头开大，希望有了这个声音，可以减少她的顾虑，同时也免得他自己心猿意马。
听到流水的哗哗声，齐允暇以最快的速度换好贴身衣物。齐妈妈眼光绝佳，对女儿的气质优势也十分理解，给女儿挑选的衣服，或简洁冷淡高级风，或随性自然文艺风，以及带来小性感的轻熟风，都十分适合她。
她回忆了一下钟季今天的穿着，选了一件中长文艺黑色毛呢大衣，黑色成熟而稳重，衣服宽大及肩的心形领却又带了一丝调皮甜美的味道。里面是一件米色羊绒毛衣，一条黑色毛呢阔腿八分裤。虽然比起钟季正式的着装来说，这样显得随意了一些，她也有少部分充满成熟女性韵味的大衣，但她平时运动服穿多了，还不习惯那种风格。这个已经是她能接受，又最满意的衣服了。
看着化妆台上过期的化妆品，决定还是不用了。但还是从抽屉里找出那支豆沙色的口红，颜色很自然，也很温柔。
齐允暇检查小包里是否都带齐了东西，走出了卧室，钟季已经穿好自己的西服。
自从那天晚上，发现钟季眼睛很好看之后，齐允暇发现钟季这张脸也很不错，五官硬朗端正，又因为曾是军人，气质满分。现在接管钟氏，一种上位者的气场令人难以忽视，当然他犯傻的时候，又是截然不同了。齐允暇掩不住嘴角的笑意，默契的和他向防盗门走出，在们口鞋柜里拿了一双系带小皮靴穿上，高兴的出门了。
齐允暇这身装扮，可以说是烂大街了。
可不知为何，钟季就是喜欢她现在的样子，和街上普通的女生们一样，充满了生机。
他忽然又觉得，陈以渐和她的气质一点都不像了。
当然，他自动忽略了，齐允暇和他的服装也不是很搭这件事。
他们两个并肩走在马路上，中间隔了半个人的距离。
这算不算他们的第一次约会，钟季心中想。
可是第一次约会，就要去见她的“前男友”~
钟季心中哀叹。
他有意识的网齐允暇那边靠近，可惜她双手揣兜里，他不敢贸然去啦。齐允暇见他靠近，又不住往边上靠近，直到被他挤得没有位置了，忍不住看着他问道：“要不，你走我这边。”她以为，钟季喜欢靠路里面走。
钟季囧迫：“不用，我往外挪一点，很快就到停车场了。”他自觉的不去靠路里面，两个人上了车，往红尘深处驶去。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巷陌寻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