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归鸿有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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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官司从深秋，持续到隆冬。总算迎来了最重要的一场——齐允瑕能否无罪释放，就在今日。
齐允瑕仍然坐在被告席，旁听席当中，她那久未露面的父亲也来到现场，和她母亲分坐一排两边。后面依次是江柏和姜榆夫妻，张阳、罗微以及齐允瑕律师的妻子（她见证了自己丈夫每一场官司的胜利和战败），还有一个……谁也不认识的人。
钟季呢，他今日未能到场。
开庭，控方律师对案件进行回顾和总结，一一举证请求对齐允瑕判刑，反对便当律师无罪辩护的证据和结论。
然而法庭上讲证据，而且是充分的证据。
齐允瑕犯案证据不充分，除了钟倩的证词，其他都是所谓的常识推断，不足为证。
而现在要做的，就是推翻钟倩的供词。
尽管钟倩咬死了供词，但因为她供词当中的破绽已经被律师找到，大大降低了供词的可信度，也让法官对她的供词及她本人的信誉产生怀疑。
当然，这还不够！
齐允瑕的律师在开庭前一天递交了申请，今天将有一位新的证人出庭作证，这个人是，云讯大厦的结构设计工程师。当然，一个项目的结构设计师不止一位，但他其中最清楚云讯布局那个。
他就是坐在旁听席谁也不认识的那个人，是齐允瑕的律师联系省设计院找到的人。在来法院作证之前，他已经在公安局做了口供。
这个人，叫做裴云。
“裴先生，请问您是做什么的。”——齐允瑕律师。
“我大学大专业是建筑设计，专业方向是结构设计。？”——裴云
“您现在从事什么工作。”
“在省建院从事建筑结构设计工作。”
“你参与了云讯大厦的结构设计工作是吧？”
“是的，我是云讯大厦设计项目的结构专业负责人。”
“那你对云讯大厦很了解，了解到哪种程度，可以举个例子吗？”
“是的，我对云讯大厦很了解，毕竟是自己跟进了四年的项目。我站在云讯大厦当中，可以根据柱梁结构和布置，判断出所在的单元和楼层以及相关设备、管道的安装情况。”
“那你对云讯大厦A座27楼也同样熟悉，是吧？”
“是的。”
“那么，我请问一下，如果一个人进出云讯A座2709户，除了走我们熟知的正门，是否还存在其他出口？或者，有其他可以进入这户房子的地方？”
“从我们设计来看，一户一入口，是原则。所以，正常的房子，只有一个出入口。其他人通过窗户，阳台翻墙进屋的，另当别论。
但是，28层属于设备层，所以27楼楼层更高，我们在管道铺设的时候多预留了50厘米的高度，为了方便设备维修和管道维护。”
“这和进入2709有什么关系？”
“2709的一间办公室外扩到了结构板，因此就把2709的设备间改造成了办公室，就是死者生前的办公室的一部分，吊顶做了可活动滑板处理，维修工人可以沿着管道从其他地方走到那里。”
“虽然听起来有点匪夷所思，但不可否认的是，除了监控可监视的大门入口，这里也是可以通往死者生前的办公室。因此凭着监控和一个可信度不高的证人，来说明现场没有第四人的说法并不准确。”
“是的。”
齐允瑕的律师让助理呈上新的案情资料，继续说：“就在昨天，经过警方多日调查，事发当日云讯大厦刚好进行暖通设备检查，根据大厦的监控控，当时一共有八名穿着维修制度的工人进入28楼，但是云讯物业值班台账记录的却只有7人。而真正的凶手，就是多出来的那个人，而那个人的身影至此全部消失在监控当中。那个人明白监控死角，因而作案之后全部避开。”
至此，整个案件逐渐明朗。
律师的目光在落在旁听席上，但没有定格在某个人的身上。
“而那个人，极有可能就是案发当天，在场的唯一证人钟倩的前男友。”
全场一片哗然！钟倩不敢置信的瞪着律师，紧攥着羽绒服的衣角才能克制住颤抖，很快，她被法警带走了。
“今天开庭前半小时，我接到警方消息，他们已经抓获犯罪嫌疑人伍冰。”他看了眼腕表上的时间，说：“嫌疑人很快就会被押解到法庭现场。”
现场的人，纷纷开始讨论。
中场休息十分钟。
就在这十分钟内，警察局将嫌疑人伍冰移交到法警手中，并上呈供词证据。
中场休息结束。
重新开庭。
警方提供的证据充分，伍冰对供词供认不讳，齐允瑕当庭释放。
……
齐允暇无罪释放了，但这场案件牵扯的事情尚未结束。警方起诉了钟倩、魏平安以及视频中贿赂魏平安的男子张柯。张柯是一家小型建筑企业的项目经理，这家企业隶属于天创集团下的建筑公司朝阳建筑，朝阳建筑是钟季二婶的陪嫁，当然公司有钟季二婶娘家人在打理。
这幕后的种种，是钟季彻夜不歇找人调查出来的。
伍冰为什么要假扮修理工杀人，钟倩为什么做伪证，不惜污蔑好友。
最后，钟季也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伍冰要杀的人，是钟倩。
许静对钟倩施暴的事实也是真的。
但钟倩和许静除了上下属关系之外，钟倩还是许静的情人。案发当天钟倩和许静提出分手，愤怒之下的许静趁办公室人去楼空便对中山施暴，正巧被上楼来找钟倩的齐允瑕撞见。
待齐允瑕取了水果刀来到办公室时，伍冰恰好从管道口潜进来，打晕了齐允瑕，却杀了许静。
张柯拖延魏平安上去，就是为了给伍冰杀钟倩留出时间。
可惜，最后伍冰没有杀掉钟倩。用伍冰的话来说，杀了许静后，还幻想钟倩会回到自己身边。哈，真是天意弄人。
钟倩做伪证，并不是为了保护伍冰，只是为了掩饰她和许静的关系。
在钟倩看来，当小三并不是光彩的事情，钟倩当然不想让别人知道，所以在警察赶到之前，以做伪证为条件吓走了伍冰，保住了自己的命的同时，也让伍冰对她和许静的关注只字不提。
吃瓜群众齐允瑕，就成了替罪羔羊，并且她不敢确定齐允瑕是否听到了她和许静的对话，当她看到齐允瑕嘲讽的神色，就更加害怕，所以咬死了证词不松口。
人心呐。
钟倩放弃了许静这棵摇钱树，是想要重寻真爱吗？
未必。
钟倩正在相亲的对象，是吴城一家电子科技企业的公子，而作媒的人，和他钟家有点关系。
当他稍稍费点力深挖的时候，才知道钟倩竟然是自己二叔一个外室的女儿，不过一直养在清城，估计钟倩知道的时间也不长。否则，就算是做小三，也会选择身价更高的男人。
这就是二婶要杀钟倩的原因吧。
她也是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可以容忍丈夫在外拈花惹草，却容忍不了丈夫将在外面生的野种带回家，而这个野种也和她妈一样，当了别人的小三。
她刺激伍冰去杀了钟倩，伍冰掌握在她手中，是他随时可以交给的杀人凶手，是后路，齐允暇是他拉的背锅侠。她担心二叔因她杀了钟倩动怒，所以拉上齐允暇来对付他，以此来缓和二叔的怒气。
可惜钟倩没死，死的是许静，二婶平白给二叔树了方琨这个仇人。二房暂时没有时间来对付他。
在这个过程中，他发现另一股势力的推波助澜，这个时候孙照雪出手了，这是他始料未及的。那个视频被记者上传在网站上，第一时间被市网信办的网警发现并阻止传播，交给了孙照雪的人。
孙照雪和齐允暇的关系，资料显示只是老一辈有交集，年轻一辈并无太多往来。孙照雪对齐允暇态度，显然超出了这个范畴。孙照雪在紧张，而且是害怕。在她事业的上升期，任何变动都会对她造成打击，很明显，齐允暇是其中一个不稳定的因素，所以她不能让齐允暇出任何事情。
但这不稳定因素，连钟季都调查不出来，孙照雪的对手应该也是如此。
想来，除了齐允暇，其他的痕迹早被抹去。
其实一切已经安全无虞，但孙照雪还是不放心。贸然出手，反倒是让对手有隙可乘。
齐允暇，只怕这吴城她暂时待不下去了。
在遇见齐允瑕之前，他并不相信一见钟情。
等他相信一见钟情之后，又开始怀疑这样“见色起意”的钟情，到底能持续多久。
事实证明，这份感情会逐渐变深、变缓，却不会消失。
……
冬至后，齐允瑕把母亲送回了清城，当然，吴城她大概也不会继续呆下去了。
晚上约了钟季，也许谢谢并没有什么用，但齐允瑕在心里还是由衷的感谢他。
她特地选择了吴城最热闹的商场，这天是圣诞夜，过几天就是新年。
人流涌动，洋溢着节日的温馨和喜庆。
以前，她会刻意回避人潮拥挤之处、甚至是同事朋友间的邀约。如今，她可以平静的对待这种喧闹热烈，甚至试着接纳这样的热闹。
他们吃重庆火锅，鸳鸯锅，红汤也是微辣，齐允瑕点了很多配菜，边吃边涮，忙的不亦乐乎，还不忘照顾不太能吃辣的钟季，熟练地将煮熟的菜送进自己和钟季的碗中。
钟季没有见过这样的齐允瑕，取代了淡漠的平静，颓丧之气被生活气驱散。
齐允瑕见他望着自己，不禁笑了。
“没想到吧。”
“什么？”
“我也没想到。你不会被吓到了吧。”
钟季喝了大口果汁，感觉嗓子眼都还冒着热气。
“吓到，倒不至于。认识你有段时间了，以为你对什么都满不在乎，对什么都冷淡，倒是第一次见你吃饭也吃的这么投入。”
齐允瑕咬了一口莲藕，慢慢嚼着，坦然说着：“以前，是自己为难自己，也为难关心自己的亲人朋友。”心里微酸。
她放下筷子，吸了口果汁，看着钟季，慢慢说着：“人，有时候确实很难逾过一些坎，逾不过，只懂得用头去撞，撞的自己也身心俱疲、遍体鳞伤。最终还是没有什么用啊。”
“被拘留的那段时间，我想着，与其生不由己的活着，不如死了算了。这七年来，死亡的念头一直徘徊不去。”她看着钟季面色不好看，接着说：“但想着，这样也不行啊。我死了，我妈不得伤心死啊，扔下她就走，我实在是狠心。”她缓缓的吸着气，“我爸已经不在她身边，我确实是她活着的唯一支撑了，我不能死，更不能让自己背负莫须有的罪名死去。”
活着很难吗，也许是吧。抑郁症患者的绝望、自责、暴躁、忧伤，向来极端。七年来，她囚于沼泽，固步自封，妄自沉沦。
钟季在清汤当中给她捞了几块冬笋，看到玻璃窗外飘落的雪花，说“要不要来点酒，当作我为你庆祝。”
齐允瑕看着面前磊落的男人，点头：“好！”
心里却不知是何滋味。
饭后，因为喝了酒，钟季没开车。他们招了辆出租车，两人住处是一个方向，钟季便先送齐允瑕回去。
到了齐允瑕所住的小区，钟季和往常一样多给司机一倍的前，请司机多等一下。
齐允瑕曾经的一幕，不禁笑了笑。
钟季也笑了，地上积了雪，他们走到背风处闲聊了几句。
“还是决定要走了？”
齐允瑕望着在鞋尖融化城泥的雪，点头：“是啊，还是决定多去几个地方走走。房子已经挂在网上了，卖出去以后，就走了。”
“有想好去哪儿了吗？”
“还没有，四处走走，走到哪儿，就到哪儿。”齐允瑕笑着说“不过，我每到一个地方，一定会给你寄明信片的。”
钟季笑了，声音消散在夜色中，“那先谢谢你了。”
“是我谢谢你。”齐允瑕看着他，“真的谢谢你。”
钟季看着等在远处的出租车司机，压抑着自己脱口而出的挽留，说道“时间不早，你快上去吧。”
“嗯”齐允暇点头，尾音稍较于往常，更长了一些。“你回去也早点休息。”
齐允瑕走向一楼门禁，掏出门卡。门已开，即将进入之前听到钟季喊了一声，她顿住脚步，回头，问“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清楚。”
“红尘深处过几天有个建筑作品展览，听说这个项目的设计师回国了，到时候也会出席的。”
齐允瑕凝住思绪。
“我对建筑作品不感兴趣。”她没再言语。
“裴云，也是红尘深处的结构负责人。而整个项目的建筑设计负责人，回国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请裴云去警局录口供，帮忙调查许静的案子。”
钟季，见她没继续说什么，只好从名片夹拿出一张名片递给她，“这是那个设计师的名片。”其他，就看她自己了。
齐允瑕，才看着他，接过名片，神色复杂。看着钟季，钟季却不敢看他。
齐允暇盯着他看来许久，直到他忍不住回头，看着她，只见她嘴间噙着笑意，心里不知所以，有点紧张，有点害怕。
平日里威风凛凛的大boss在她面前，变成了笨拙的傻男人。
“你看我做什么，你别笑了。”想喊她早点回去休息，心念忽转，她不着急上去，自己千万不能主动提起。
齐允暇不说，继续笑着。笑着笑着，看着钟季没什么话说，心里幽幽一叹，还是算了，她也不说了。
她把名片递给他，说：“如果道谢的话，还是当面吧，电话道谢不够诚意。”
钟季看到她的举动，心里先是一喜，听到她后面的话，顿时又凉了半截，她决定要去见他了。
钟季神色的细微变化，没有瞒过齐允暇。不知为何，她看着钟季，看着看着，自己的脸也变红了。从前未曾在意，钟季的眼睛，像是能把她的魂吸进去似的。不苟言笑时的坚定铁血，心情放松时的明亮灿烂，以及此刻的羞涩谨慎都盛在那双眼睛里。
如一双星辰，散发光芒，慢慢点亮她的星空。
“那你什么时候去呢？”
“会展那天吧。”齐允暇回过神，不自觉用手背冰了一下脸颊，继续道：“那天你有时间的吧。”
嗯？嗯……钟季心中疑惑，紧接着难以自信，看着齐允暇笑着看向他的脸。
“有，有时间。”钟季不是真的笨，生怕她反悔似的，接着说：“到时候我来接你，我陪你去。”其实他想说：我们一起去道谢。但又害怕她生气。
他对她说过的话一直没变，她希望她能够做他将来的妻子。但他不敢再唐突了。
齐允暇心中有点莫名的欢喜和紧张。
看着等在路边的司机师傅，说道：“赶紧回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你先走，我看着你的灯亮了，我再走。”钟季心想，要不还是送她到了家门口再走，毕竟晚上太晚了。
“要不，我送你上去。”钟季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又怕她误会，“我只是想看着你安全到家。”
齐允暇深知钟季的为人，自然不会误会：“那就麻烦你了。”
两人走进电梯，到了六楼看着齐允暇开门进入小公寓，嘱咐她记得反锁门，才和她说再见。
钟季盯着齐允暇住宅的防盗门看了片刻，确定她在里面安全无恙，才走进电梯，路边的出租车师傅都快等睡着了。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归鸿有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