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言-莫待无花空折枝》那岩

5、霓裳舞（二）

　　宴毕，绛华建议一块儿去听风阁聚聚，听听曲子什么的，苏陌转过来看了看忍冬一脸欣然向往的表情便点了点头。一干人又浩浩荡荡的去了听风阁，想是这么多的俊男靓女很是稀罕，大家都不由的让出一条道来，忍冬正自顾自陶醉着就见前面一辆马车飞驰过来，惊得她呆住了，再反应过来时已被李清搂着打了几个滚倒在了地上，忍冬赶忙起身，不想身体被压住一头撞在了李清下巴上，这下真是直挺挺的躺在了李清下面，他的手还紧紧的搂着忍冬的腰，忍冬看见他此时很坚毅的表情觉得很恍惚。
　　直到苏陌急急地走过来拉起忍冬便问：
　　“哪里磕着了？”
　　忍冬摇了摇头反而看着李清：
　　“你哪里撞着了么？”
　　李清又是很潇洒的刷开方才掉在地上的扇子：
　　“区区小伤不碍什么事，先去听风阁吧。”
　　忍冬回头看了看李清，觉得他好似真的不与往常一样了，就是笑里也不再是那单纯的痞痞的笑，更多了一些无可奈何，对了，‘无可奈何花落去’的上一句是什么来着？忍冬为此纠结着随着苏陌走了。苏陌此时的脸色很不好看，毕竟喜欢的人叫别人救了还占了便宜，这确实不是件光彩的事。
　　李清抬了抬自己被车轮压得生疼的右臂，有点无奈地笑了笑，而后潇洒的踏着大步跟了上去。
　　忍冬蹭着蹭着往绛华身边挤，想着一定要学她那霓裳舞跳给苏陌看，只因她曾听人说过那霓裳舞跳给心爱之人看，便会长长久久，若她跳给苏陌看，那她以后就不再是孤单一人了罢。不想她还没挤到绛华面前便被苏陌叫住：
　　“冬儿，我与绛华有事要商量，你且等一等。”
　　忍冬不由的失望的撇了撇嘴，转身想到：苏陌和绛华哪来的什么事好商量？哦对，他们是旧识也说不准呢，绛华也是几年前才搬来的永安，好似是京都的人罢。
　　嘀咕嘀咕着便看见一个小丫头端着些瓶瓶罐罐的进了一间厢房，忍冬便偷偷地跟在后面透过门缝一看，是丫头准备为李清敷药呢，见他胳膊上已经紫了一片，似乎已经出血了。忍冬心里突然再也平静不下来了，她站直身体将包厢的门推开：
　　“让我来。”
　　李清很诧异的看着站在门口一脸严肃的忍冬，她此时似乎很像他们小时候教课的那个夫子一般古板，那个小丫头许是被她此时的表情吓着了，急急忙忙出去的时候差点把屏风旁的一小株二月兰给带翻。
　　忍冬拉着脸走到他跟前，李清见着不对劲正想说这点小伤没事，不料忍冬蹦出一句：
　　“我记得你爹打小就请来各种各样奇奇怪怪的师傅来教你功夫，不想今天是阴沟里翻了条大船。”
　　边说边捏了捏他的胳膊，让李清觉得她此刻是来看笑话的，但末了又加的那句‘疼不疼’却又让他觉得心里暖烘烘的。他笑着看忍冬帮他敷药，也没了往时那活泼的劲，反倒是轻手轻脚的让他觉得不适应。他便瞅着忍冬说道：
　　“你现如今一副小媳妇的样子倒叫我无所适从了，我今日为你受了这么重的伤，你理应以身相许才是正经事。”
　　忍冬一下拍在他胳膊上道：
　　“莫非表姐说你对我有意其实不是假话？”
　　李清已经没了刚才龇牙咧嘴的样子，正正经经道：
　　“你觉得呢？”
　　忍冬被他这样的表情弄得很不自在，转头看着屏风上画的真是繁花似锦，说道：
　　“我什么时候能绣出这么漂亮的花来就好了。”
　　李清敛眉望着她，心想这姑娘总有一天会懂得他现在的心思，望而不得是多么的无奈，他给自己在心里面打气道：这么笨的丫头是不会有人要的，想着自己便也笑了：
　　“过几天便是花灯节，到时候带你去玩可好？”
　　忍冬模模糊糊的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又忽然说道：
　　“你可记得我们前几个月救的那只狐狸？”
　　李清点头道：
　　“自然记得，很机灵的小东西。”
　　“有一天清早起来时已经找不见它的踪影了，只是见门口躺着两颗石子，一白一黑，算得上是精致，估摸着是那狐狸为了报恩可是又没有什么值钱的物什，便跑到哪去寻了这两颗石子来算是报答咱们的救命之恩罢。”
　　李清嘴角弯弯道：
　　“那我的呢？莫非你想私藏？”
　　忍冬恨恨地说了句：
　　“不知你是不是自脑袋撞门上后就不大灵光了？这样不值钱的东西我同你争抢又是为了什么？”
　　李清此时正对忍冬怒目相向，忍冬也很不客气的拽了他一把，结果就是直直的把李少从床上给拽下来了，不过悲剧的是忍冬又垫在了下面，她瞪着大大的眼睛看着李清，此时他紧抿的薄唇和直挺的鼻梁，还有微微颤抖着的睫毛都放大在忍冬的瞳孔里，让忍冬忽然的记起了苏陌的那个吻。她一把推开李清道：
　　“你莫不是想占我便宜！”
　　便爬起来很没有风度的跑了出去，留下李少一人坐在那里愣住了，不得不说这少女怕是到了思春的时候了。
　　那晚忍冬等了好久也没见着苏陌的身影，她想着苏陌怕是有什么大事没有功夫顾着她，便灭了灯躺下了，她看着纱帐顶端的那颗琉璃愣愣的睡不着，总是想起来李清说的那句“你觉得呢”，忍冬想着自己觉得呢，自己觉得什么呢？她跟李清从小一起长大，一起爬过树摸过鱼一起念书，觉得他虽然是大条了些，但归根结底还是个好男人的，但是此刻她已经有了苏陌，她觉得这样便是不错的。反而又细细的回想关于苏陌和她的一些事情，他们似乎刚认识不过几天便成了现在这样，莫不是她也是一个重视皮相的人？那如何没有将李少给拐跑？仔细总结了一番，忍冬觉得这怕是所谓的一见钟情了。想到这里她便喜滋滋的乐了，又想着还好表姐与舅妈不在，否则不知要遇到多少的麻烦，想着想着便迷糊过去了。
　　直到听见窗外叽叽喳喳的鸟叫声事，忍冬才反应过来已是第二天清晨了。她想着要跟绛华学舞却被苏陌耽搁了的事，便收拾停当急匆匆的往听风阁赶。到得那里时就见绛华正和一个小丫头说着些什么话，见她来了便过来招呼说是学霓裳舞今天便可以开始了，忍冬听了甚是开心，以至于忽略了苏陌去哪里了这个问题。
　　忍冬见着绛华如何教她便如何跳，以前也经常的来这里和绛华学着玩，也觉得这不大难，前面都顺顺畅畅的学下来了，只是在末了却是要踮着脚尖转很多个圈圈，这一步把忍冬倒是折腾惨了，她每每一转就晕头转向找不着东南西北，还累得不行，觉得脚趾头都刺着疼。忍冬终于忍不住躺在了地上的毯子上，心想如果自己学好了这霓裳舞不知苏陌会不会开心，却忽然看见李清俯着身子看着她，这着实把忍冬吓了一跳，她嚷道：
　　“做甚么吓人！”
　　却见李清瞅着她道：
　　“你如今这番努力，怕是谁见了都觉得应当嘉奖。”
　　忍冬转过头去不看他，李清便径自往一旁的椅子上一坐道：
　　“带了你喜欢的雨前和松仁酥来。”
　　她便一个轱辘爬起来看着桌子上那个精致的木盒子，先拾起一旁的茶抿了一口，其实忍冬觉着茶她是不挑的，只是这松仁酥着实讨人喜欢。她打开盒子是满满的一盒糕点，忍冬很是心动的拿起一块将上面的松仁一一啃了下来，而后把糖酥递给李清说道：
　　“今次太累了吃不下糖酥，不过松仁还是要吃的，那夫子教导我们要节约，所以......糖酥还是由你吃了罢。”
　　李清默默地接过那光秃秃的糖酥悲壮地啃了下去，忍冬不由的喜笑颜开。却听李清问了句：
　　“你可是喜欢那苏陌？”
　　忍冬不知他此时的话到底是何意，默了默轻声答道：
　　“喜欢的。”
　　窗外沙沙的树叶声一直没有断过，忍冬就这样静静地听着树叶声，过了好久也不见李清吭声，忍冬偏过头去看他，瞧见摇曳的烛光洒在李清英气的脸上生出一阵悲凉来，他忽然生气道：
　　“你知他底细？知道他家住哪里都有些甚么人？知他人品如何？不过几面之缘你现如今竟敢说出喜欢！”
　　忍冬有点怕此时的李清，他面无表情诘问着的时候忍冬很心慌，她忍不住小声道：
　　“你今次是怎么了？我只是有了喜欢的人罢了，又不是将要入什么龙潭虎穴。”
　　李清听到这里忽然泄气的不再回答，默默地看着扇子上的玉坠子，过了会儿平静道：
　　“你说得对，你不过是有了喜欢的人罢了，我今次这番又是为了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