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言-莫待无花空折枝》那岩

4、霓裳舞（一）

　　现在已经是三月末了，再过几天便是永安城一年一度的花灯节，这大抵是青年男女们最喜爱的节日了吧，因为每当这时互相爱慕的青年男女便会借互换花灯以表爱慕之情，在当天的夜晚还会有各种各样的活动在护城河边的空地上进行，比如猜灯谜卖花灯，以及趁着节日热闹卖各种精致首饰的小贩子们都会在这一天将护城河边的广场挤得熙熙攘攘，显现出永安城的热闹繁华来。
　　这里面最吸引忍冬的不是那些花花绿绿的花灯，也不是什么绫罗绸缎，而是在那高台之上奏乐起舞的姑娘们，她们借自己优雅的舞步以及无双的风采来向爱慕的男子告白。虽然忍冬在此之前对这种明目张胆的求偶行为很不屑一顾，但此时的她已远远不是那个被爱情关在门外的苦人儿了，她遇见了苏陌，她喜欢的人。忍冬没有哪一年比今年更加期待花灯节的到来，因为她想为苏陌跳支舞，比如“我喜欢你”之类的话，忍冬知道自己是决计说不出来的，只能借由其他的方式来表达自己此时遇到他所怀的恨不得千恩万谢的心情。
　　忍冬想到这里便觉得自己真是个聪明的姑娘，于是很欢欣雀跃的向门外跑去，差点将刚刚踏进门的苏陌给扑倒。苏陌笑了笑：
　　“这么急匆匆的是要去哪呢？”
　　忍冬想给他一个惊喜，因此便不能直说自己此刻要去听风阁找绛华学舞，便支支吾吾道：
　　“嗯......那个，对了，你找我是为了什么事啊？”
　　苏陌见她一脸支支吾吾的表情不愿意说便也不勉强，轻轻抚着她耳际的发髻柔声道：
　　“跟我来。”
　　忍冬心里有点微微的悸动，自己却不明白这是为了什么，只是一味的跟着苏陌走。此刻苏陌就握着她的手，她觉得这双不是多么温暖的手带给她的远远不止美妙这一种感觉，也带来了更多的她从没体会过的复杂情绪，她想要时间就在这一刻停住，希望此时的这条路没有尽头，希望苏陌永远这样的紧握着她的手，她不由的看着前面正走着的苏陌，他此刻的表情是带着一点小孩子的天真的，风拂动他纯白的衣袍，看起来就象是要离开了一般，她不由的紧紧抓住苏陌的手。他回过头来微笑道：
　　“怎么了？”
　　忍冬也报着微笑摇了摇头。
　　苏陌牵着她的手穿过长长的走廊，绕过泛着微光的小湖，直到来到了后院的花园里。在忍冬眼前呈现的是一片绿绿的刚刚发芽的忍冬藤，它们才长出小小的叶子，甚至说连藤也没长出多长，就是这样一片刚刚发芽的忍冬藤却让忍冬的心里开出了花，她望着它们蓬勃的长势，觉得此时自己的心已经是满满的不再有什么空隙。忍冬听见他说：
　　“这是我托人从京都的花圃里移栽来的，忍冬藤耐寒耐旱，可是却不能它。它的名字和你的一样，你要好好地照顾它们。”
　　忍冬此时心里很开心却是不知怎么表达出此刻的心情，只说道：
　　“你为我栽这花，我觉得不错，只是为什么它耐寒却不能在冬天栽种？”
　　苏陌低着头想了想：
　　“约莫是逐渐的寒冷可以接受，但是从开始就寒冷大抵会绝望。”
　　又笑了笑说：
　　“此刻谈论这些让人心情郁闷的话题，是不大好的吧？”
　　忍冬看着他心里忐忑道：
　　“再过几天就是花灯节，永安城的花灯节可是很热闹的，你来看么？”
　　忍冬见他点了点头，心情才逐渐好了起来，望了望远处摇曳的树枝，她高兴道：
　　“绛华请我们去醉仙楼吃酒呢。”
　　“你怎么高兴成这样子？难道是饿死鬼投胎么？”
　　忍冬白了他一眼道：
　　“这还是我当时为你和曲子赚来的，不吃白不吃。再说，我付出了汗水就要得到回报。”
　　只听苏陌说道：
　　“你也是赚我的面子才有这么好的酬劳，唱唱歌就能把你累成那样么？”
　　苏陌从头到脚细细的扫了忍冬一遍，真诚的说了句 ：
　　“我倒是没看出来你是个如此娇弱的姑娘。”
　　忍冬炸了毛偏又说不出什么话来，只翻着一双眼睛瞥着苏陌，苏陌见她这样笑的眼睛都弯了，末了说了句：
　　“在房间等我，我过会儿便来接你。”
　　忍冬换了一件红色的裙子，裙摆边绣着几朵零零碎碎的绿萼，这裙子还是舅舅外出经商带回的，平时都不大穿。但此时能同苏陌一起外出是多么值得高兴的事儿，忍冬心里喜滋滋的巴不得越惹眼越好。照了照铜镜觉得哪里还不够好，便又在额上挽了一串细细的流苏从光洁的额头上泄下来，就像盛放的紫罗兰藤蔓一般蜿蜒美丽，忍冬对着镜子又看了看，忽然瞧见苏陌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了她的身后静静的看着她，忍冬弯着眉眼低头笑了笑，苏陌此时走到她身后抚着她的青丝道：
　　“我来给你画眉可好？”
　　接着又自顾自说道：
　　“胭脂已用不上了，看你此时的样子便晓得了。”
　　忍冬看着镜子里自己的脸已经绯红，苏陌笑着把她的肩膀转过来，左手拨开她额前的流苏，右手拿起了远山黛细细的给她描眉。忍冬看着他此时专注的神情，他靠的很近，忍冬紧张的连呼吸都变得微弱下来，闻到一股淡淡的冷梅香，她想着：难道他还用熏香呢？到时问问他用的什么熏香。不觉被人敲了敲头，没待她反映过来便已经被苏陌拉着出了门。
　　待他们到醉仙楼时里面已经满座，只见李清在二楼包厢外挥着个从不离手的扇子叫道：
　　“小冬子！快上来罢！等的本大爷肚子都唱曲子了！”
　　忍冬满头黑线恶狠狠地瞪着他，心里面叫道：待会儿我非得废了你，叫你说不出话来。不想李清见忍冬一副极力忍着的样子说道：
　　“你今次是怎么了？难道是为了白舅妈叫你绣牡丹结果你绣了喜鹊的事而难过？”
　　忍冬心里道：我绣的不是喜鹊，是乌鸦，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一转头看着好多人都莫名其妙的望着她，又尴尬的咳了几声：
　　“说起来，你的如烟姑娘哪去了？”
　　眼看李清的脸都给绿了，又赶忙打圆场说道：
　　“这位兄台，咱们进去说，进去说......”
　　看他转身忍冬终于松了一口气，结果气还没顺过来就见李少转过头惊奇道：
　　“这小白脸哪来的？”
　　那扇子还不偏不倚的指着忍冬旁边的陌少，忍冬愣了。只见苏陌很大度的拱了拱手：
　　“在下苏陌，现借居白府。”
　　李清这才有个正经样子：
　　“原是白府的客人，在下李清，请。”
　　于是乎，前面两个一前一后的往包厢里面去了，忍冬看着走在前面的李清忍不住上去踩了他一脚，不想他转头瞪了忍冬一眼自顾自的走了，忍冬此时已经石化了，李清今儿个不知怎么了，居然没有睚眦必报的还回来，难道是因为现有苏陌在这里便也想着装个温文尔雅的公子当一当？忍冬很疑惑。
　　进去的时候见绛华和另一位叫叶华的公子正在谈论着现今京都的一些热闻，那公子说着：
　　“不晓得那和馨公主是怎么想的，偏偏要嫁那苏王府的二公子，这样屈了自己的身份不知有什么值得。”
　　绛华看一干人都进来张着口便道：
　　“现下吃饭不要谈论些不相干的话题，免得待会吃的不痛快。”
　　叶华很是迷茫的说了句：
　　“我见着你对此事甚是感兴趣，便在此同你提一提，不想你转瞬便不愿意听了，女人当真是善变。”
　　绛华汗颜道：
　　“我不过在永安待的久了，以为应当听听京都的见闻来长点见识，却不知你就提起这桩趣闻，哈哈，哈哈。”
　　“你明明......”
　　“啊，你最爱吃的东坡肘子已经端上来了，难道你想着让忍冬一个人吃来彰显你的公子风范？”
　　忍冬夹着肘子的手抖了抖，抬眼看见绛华偷偷摸摸的瞅了苏陌一眼，见苏陌没甚表情才端起眼前的茶稍稍抿了一口，想道：今天难道不是个好日子？怎地大家都如此的鬼鬼祟祟没个正形？这个想法转瞬间就淹没在肘子里了。
　　期间李清那双眼睛盯得忍冬甚是慌乱，导致她直接把茶灌到了脖子里去，一旁的苏陌拿起一块帕子细细的给她擦着，忍冬很是抬不起头，只因此时李清的眼神更加的凶狠了，忍冬便偏了偏头瞅着叶华道：
　　“你莫不是与绛华有什么亲戚关系？”
　　叶华兄今天已经完全的晕头转向了，还是恭敬说了句：
　　“不知姑娘何出此言？”
　　“我听着你们名字里都含着个‘华’字，估摸着你们定是亲戚，才出此言。”
　　一干人沉默了。半晌李清才抽着个脸恨恨道：
　　“若你叫忍清，难不成我们也是亲戚？”
　　忍冬呆了呆，干干笑道：
　　“我不过是与这位公子开个玩笑嘛，别介意，别介意。”
　　赶忙低下头吃面前的笋子，觉得此番定是在苏陌面前将面子丢了个干净，越发的对李清那厮咬牙切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