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言-莫待无花空折枝》那岩

11、芙蓉面（一）

　　面前的男子顺手摘了一片叶子下来，搁在唇边轻轻吹着。忍冬对着他的后脑勺，瞧不见他的样子，心里急得跟猫抓了似的。忽地听他吹出一阵乐音，她觉得浑身变得轻飘飘的，就像掉到了一个不见底的梦里。
　　树下的人将手里的树叶往前一扬，那片叶子却被风吹得打了个卷儿，飘到了自己脚边。呃，爪子边。忍冬瞧他要转身的样子，立马竖起耳朵精神奕奕地瞪大眼睛瞅着。眼前的白衣一晃，差点晃瞎了她的老眼。面前的人不是苏陌又是哪个？
　　忍冬想着这么久不见，便急得往前一窜，将自个儿还是只狐狸的事早就抛到了脑后。
　　这一下将李清直直撞翻到毯子上，忍冬揉了揉鼻子，瞧见红雨一脸见鬼的样子瞅着自己，半刻后，高深莫测地一笑。她此时才发觉自己趴在李清的胸口上，那厮正用一种极其无辜的眼神瞅着自己，不知怎地，忍冬怎就从这干净无辜的眸子里瞧出了一点子幽怨的味道呢？心里一凛，她便不动神色地将自己的爪子移开，起身四平八稳地坐到正奸笑的某人身边，幽幽地说道：“真是冲撞了，我方才做了个梦，吓着了。”
　　“小姐梦见什么了？怎地直接将三公子给扑到了？莫非......”
　　“我梦见自己在帮阿白逮那只不下蛋的芦花鸡！”
　　忍冬瞧着那小丫头片子嘴张了半天，愣是没哼出一句话来，心里得意一笑，哼哼。
　　李清默了默，凉凉地说了句：“这逮鸡的法子还真是亲切。”
　　忍冬叫他堵得没话说，便哼了一声掀开窗帘去看外面的雪景。本就是下雪的天气，此时天色已晚，外面已经有些暗了。忽而瞧见前面不远处好似有一个人冒着大雪走着，她推了推一旁的李清问道：“你瞧，那前方可是个姑娘？”李清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果然有一个身着淡粉衣裳的女子在前方走着。她行走极为缓慢，时不时地晃一下，像是就要支撑不住即将倒下的模样。
　　李清掀了车帘，命车夫加快马速，不一会儿便赶上了那名女子。马车停在那女子身边，忍冬瞧见她一副清丽的容颜怔了怔，凡间女子怕是没有哪个能赶得上这清雅的模样。这么冷的雪天，她居然只着了一件单薄的裙子，透出一副倔强又令人怜惜的神情。她神色淡淡地瞧了忍冬一眼，果然，单薄的身子一晃，倒了。
　　这，这，女子果然不能太爱美啊。
　　忍冬裹着貂裘跳下车来，外面的寒风惹得她打了个喷嚏，她朝车里挥挥手吆喝道：“红雨，来帮忙将她扶上马车。”听得她吩咐，红雨一脸莫测的神情，凑到她耳边低低道：“小姐，天色这么晚了，这姑娘来的莫名，咱还是不要多管闲事的好。”
　　听她这么一说，忍冬点头道：“你说得在理，可你不也是小姐我好心捡回来的？”红雨被她问得一愣，转而心里生出一股暖意，柔声道：“小姐要帮她，那咱就帮。”说罢便去扶那女子，却被一旁的李清抢了先。
　　此时的李清倒显出一副翩翩君子的模样，将那女子拦腰靠在自己肩上。忍冬心里嘀咕着，人家姑娘此时正晕着，又瞧不见你现如今一副好心人的样子，我就不信你还是心疼红雨才将她弄上去。
　　李清瞅了瞅立在一旁不动的忍冬，转身让红雨那丫头跳上车去接那姑娘，而后便看着忍冬轻声道：“怎么了？”
　　忍冬悻悻道：“没事，进去吧。”
　　真是女大十八变，还有那什么来着，哦，是了，女孩的心思你别猜。
　　天已经慢慢暗了下来，忍冬回头看了外面白茫茫的一片，赶忙缩进了车里。
　　“咱们晚上在哪歇脚呢？”
　　“前面有一个小镇，估摸着就快到了。”
　　李清说罢瞅了裹在毯子里的女子一眼，疑惑道：“这么冷的天，她怎地穿的如此单薄？”忍冬听了这话，微微一笑：“你总不是觉得她这样是为了上咱们的马车罢？”
　　半天不支声的小丫头突然冒了一句：“说不定她就是为此而来呢。”
　　红雨那眼神跟那阴险的小人没了差别，着实将忍冬吓住了。
　　“她跟着咱们做什么？若是劫财，便把咱们三公子交出去。若是劫色......还得把咱三公子交给人家。”
　　红雨听了这话，“噗嗤”一声笑了，这教正严肃分析问题的忍冬黑了脸，只见自家小姐伸出爪子柔声道：“你莫不是以为她瞧上我了？”
　　小丫头赶忙将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
　　趁着忍冬与李清说话的空档，红雨仔细瞧了瞧那粉衣女子。
　　这么冷的天，她怎地穿的这么少？莫不是教人绑了从哪里逃出来的？可她看起来没有一点狼狈的样子，呃，思维确实被自家不着调的小姐给影响了。
　　那女子苍白着一张脸，清丽的面孔看起来有几分孱弱，看起来倒也不像个坏人。可谁又能保证看起来不像坏人就不是坏人呢？譬如那个将自己一个人撂下的大灰狼，红雨当初就见它没有半分狡猾的样子，结果照样被坑。
　　嗳，往事不堪回首。
　　她哀婉地捂了捂脸，忽地从指缝中瞧见那女子头上别着一朵粉色的木芙蓉，花朵已经有些蔫了，看起来半开不开的样子。嗳，这年头人的欣赏水平真是令人扼腕。
　　您说一身粉色的衣裳再搭上一朵儿粉色的小花儿，那成了啥嘛？
　　红雨敲了敲自己严重跑偏的脑袋，怪了，这时节哪来的芙蓉？
　　“姑娘醒了？”
　　小丫头刚刚转正的思维叫忍冬这一声吓得没影儿了，她憔悴地抬眼瞅了那女子一眼，不想她正直勾勾地瞅着自己。
　　红雨捂着扑通扑通跳个不停的小心肝，觉得这眼神着实......惊悚。
　　那女子神色奇怪地瞧了一眼红雨，柔声道：“多谢相救。”
　　“姑娘打哪来的？怎地穿的这样单薄？”
　　“小女子名颜字萱，去往红尘客栈。”
　　红雨愣了愣，神色复杂道：“你去那里做什么？”
　　那叫颜萱的女子一双盈盈的水眸婉转地瞧着面色不善的红雨，转而垂眸说道：“颜萱......颜萱自有要去的理由。”
　　原来那红尘客栈是妖精们聚集的地方，里面各色奇怪的事都有。各种莫名其妙的交易，以及一些凡人可以交换愿望的妖怪都常驻在那里。红雨曾听姐姐说过，妖精想要得到一些东西，便会诱惑人类去交换。
　　但红雨也只是听说过那个地方，只觉得那里着实不是个好地方，特别是不适合忍冬这样缺心眼儿的姑娘。
　　便赶忙看向一旁的忍冬，谁料自家小姐豪情万丈地拍拍......红雨的肩膀......说道：“姑娘只身一人去那里，怕是不大安全，不如咱们同行，也好有个照应。”
　　一旁的李清也只是瞧着忍冬一脸大侠气概，没吭声。
　　红雨此时也顾不得那女子的情绪，急急叫道：“小姐，咱们去那里做什么？这姑娘跟咱们不过一面之缘，咱们的正事还没办呢！”
　　“况且这样的天气，要是因为一些事耽误了，到时便越发的难办了。”
　　忍冬瞅着红雨那模样，翻了翻白眼。转而问颜萱：“姑娘所说的红尘客栈离这里可远？”
　　那女子脸上没什么表情，许是在想红雨那丫头方才所说的话，半刻后，才轻声道：“离这里不远，就在前面的小镇附近。”
　　听她说了这话，红雨瞪大了眼睛，这样的话，她那不着调的小姐肯定是要将这姑娘送佛送到西了。果不其然，她听见忍冬说道：“那正好顺路，我们也打算在那里歇脚呢。”
　　转而瞧了瞧红雨一副泄气的样子，拍拍她的爪子：“小雨啊，小姐我是怎地教导你的？要乐于助人，不拘小节，如今这姑娘既然和咱们顺路，互相有个照料也是应当的。这番教诲，你可懂了？”
　　红雨心里默默哀嚎着，千万不要遇到什么祸事才好，便耷拉着脑袋有气无力地点了点。
　　余光瞥见三公子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瞧着对面的颜萱，红雨怕这三公子瞧上了那姑娘，要是跟人家跑了，自家的小姐可怎么办呢？
　　便举起爪子在他面前晃了晃：“三少？咱一会儿打哪歇脚呢？”
　　李清瞅着她的样子笑笑：“既然这位姑娘要去红尘客栈，咱们便同她一起罢。”
　　对面的女子眼神闪了闪，便低下头不再说话。
　　留下红雨一人在绝望地凌乱着，这下可好，死活都得去那个什么什么客栈，搞不好还有去无回。但是看着那女子倒是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红雨想着，万一惹出个什么事儿来，跟着她跑路说不定也是个好法子，想罢，便收了收心，稳稳地坐着了。
　　马车行了一段时间，车夫不知怎地停了车。红雨瞧见李清掀了帘子下车查看，便也跟着跑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