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言-莫待无花空折枝》那岩

12、芙蓉面（二）

　　车夫已经没影儿了，只见李清站在那里神色莫名地瞧着自己，红雨忽地心里发怵，弱弱道：“公子怎地了？”
　　“那红尘客栈，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红雨被他问的一愣，直觉他定是晓得了什么，便模模糊糊道：“我只是听说，那里是妖精的地盘，凡人无事最好莫去。”
　　李清勾了勾嘴角：“那你可得罩着你家小姐呢。”
　　红雨猛地抬眼，只见李清神色平常，放佛自己说了句再正常不过的话。
　　她张了张嘴，不知自己该如何回答。过了半刻，轻声道：“三公子此话怎讲？”
　　对方站在那里不做声，红雨以为他不会再回答的时候，，听见他满含笑意的声音：“我有一晚上，瞧见一只漂亮的狐狸急匆匆地跑着，便好奇跟着它。谁料它跑到白府侧门，一转便成了个大姑娘，偏偏这姑娘我还认识......”
　　说罢，便瞅着红雨笑了笑。
　　红雨忽地记起，那天自己将小姐悉心照料的马蹄莲多灌了些水，不料那花脆弱的跟个啥一样，只半晌的时间就蔫了。红雨怕小姐瞧了生气，便赶忙将它往外搬，打算挪到后院里看过段时间能不能缓过来，结果刚搬出门就跟自家小姐撞了个正着。
　　可惜了那盆花，原本就半死不不活，现下连根都叫人砸了出来，只怕是命不久矣。
　　忍冬瞧着那盆摔得七零八落的花儿，怒道：“你做什么！”
　　红雨从没见过她这副生气的模样，虽然愧疚，却也心有不甘道：“不过是一盆花罢了，我会找来更好的赔给你，你这样生气是做什么？”
　　面前的人一声不吭，只是冷冷地瞧了她一眼。红雨忽然觉得这眼神寒到了心坎儿上，自己一只妖精，偏偏留在一个凡人身边当丫头，这本就是辱了妖精的品格，现在却只为了一盆花儿就对自己如此，不知以后还会怎样呢？
　　想罢，便觉得心寒。她瞧着冷了脸的忍冬，抬腿就朝门外跑去。
　　那还是她同小姐第一次赌气，离开以后，她本打算就此回到玉山，继续自己以往散漫自由的日子。可想到，自己毁了人家的一盆花，这样莫不是欠了别人？
　　凡是妖精都要有觉悟，欠了别人自然是要还的。想想，她便打算上哪去弄一盆一模一样的花回来，还给那个小心眼的女人再潇洒走人，这也彰显了自己是个有骨气的人。呃，有骨气的妖精。
　　结果她转遍了所有地方，别说是花儿了，就是连和那盆花一样的叶子也没找着。红雨这才意识到，原来那花是这么贵重的东西，也怨不得自家小姐生气了。
　　想罢，觉得应该回去给自家小姐好好道个歉。
　　便一溜烟地跑回去。到了门边，才想起来自己是化了原形跑到山上去的。瞄了瞄四周，黑漆漆的也没什么人，便原地一转，化成人形从侧门进去了。
　　后来回去，才听见沉默许久的小姐说道：“你跑哪里去了？”
　　见红雨只是站在一旁也不说什么话，默了默又说道：“今天是我凶了些，吓着你了。我听舅舅说那花是我娘在的时候种的，已经活了这么长时间了。我日日照看着它，不过是为了留个念想罢了。今天瞧见它那样子，气昏了头，你莫要介意了。有些东西，怎样留也是留不住的。”
　　瞧着自家小姐沉默的样子，红雨头一次明白了什么叫伤感。
　　自己便默默地发誓，以后再也不惹小姐生气了。虽然自家小姐是个比较洒脱的性子，大约什么事都比常人看得开些，但自小没了娘亲，怕是要比别的姑娘孤独些。红雨想了想，便决定自己还是留下来陪着她罢，也好过她一个人守在这空落落的房子里。
　　这本就是过去的事了，今天叫李清这么一勾，便忽地记了起来。
　　红雨自诩是个严谨的妖精，断然不会叫人逮个正着的，怕是那次回去的时候跑得太急，又是夜晚，想是掉以轻心被李清瞧见了。还好这三公子的人品倒还是有几分的，没将自己的事情说出去。
　　便揣着一颗忐忑的心说道：“我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更不会对小姐不利了。”
　　李清敲她一副紧张兮兮的模样，便放柔声音道：“我晓得，你是个好妖精。就是忍冬晓得了这事，她也是不会介意的。”
　　红雨听见他这么说，便放松下来，说道：“那叫颜萱的女子看起来不像是常人，咱们得留点心。”
　　李清点点头：“不过她瞧着也不像是什么坏人，我估摸着，她到那里也是有什么要紧的事罢。”
　　红雨见他和自己统一战线，不由得声音轻快起来：“三少就不怕妖精么？”
　　瞧见她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李清弯了弯嘴角：“怎地不怕？怕得很呢。”
　　见他取笑自己，红雨瞪了瞪眼，转而阴测测道：“那三公子可要当心了。”说罢，便回身钻进了车厢。
　　李清记起自己当时瞧见狐狸变成了红雨的模样，说是不吃惊是假的。不过好在三少算是个见多识广的人，自小便被他老子请来的师傅们折腾的够呛，也不乏一些江湖术士，常常讲些什么怪力乱神之事，李清对这些事倒也见怪不怪。只是这样实打实地叫自己撞见一回，着实有些......有些难以置信。
　　不过瞧着红雨那丫头与忍冬倒也合得来，便默默地观察着不作声。倒是偷偷学了些法术，想着这世上定然不是只有红雨这一只妖精，万一哪天来了只又凶又坏的可怎么是好呢？
　　忽而看见车夫已经从前方慢悠悠地转回来了，李清问道：“怎地忽然停下了？”
　　那车夫“嘿嘿”一笑，说道：“公子莫要介意，人有三急嘛。”李清听了便笑一笑，转身回了车上。
　　许是红雨想开了，回到车上的时候就见她和那叫颜萱的女子正聊着什么，忍冬也在一旁兴致勃勃地听着。
　　忽而听见红雨问道：“姑娘发髻上的芙蓉花是打哪来的？”
　　颜萱方才还言笑晏晏的脸上瞬时没了笑容，忍冬见这僵持的样子，赶忙圆场道：“姑娘不方便说，我们不问了就是。小丫头不懂事，还望姑娘见谅。”
　　颜萱沉默了一阵子，忽地问道：“姑娘可知红尘客栈是个什么地方？”
　　忍冬怔了怔，摇了摇头。见颜萱看着一旁的红雨说道：“这位姑娘怕是知道些罢？”
　　红雨想着这家伙莫不是想揭了自己的老底？僵着脸不知说什么好。只听方才打外面回来的三少说道：“是个与别处不一样的地方吧。”
　　那女子怕是已经知道自己是个妖精的事，见李清在一旁帮腔，便也没再说什么。红雨怕将忍冬吓到，虽然自家小姐不是个正常的大家闺秀，但如今要是知晓自己整日同一个妖精在一起的事实，怕还是有些吃不消罢？
　　忍冬听见李清这么一说，便好奇道：“怎么个不一样法儿？”完全忘记了好奇害死猫这个古训。
　　李清瞧着她一笑：“这位姑娘怕是比我们都清楚那是个什么样的地方，不知姑娘可愿意说与我们听听？”
　　颜萱沉默了一阵子，半天才说道：“你们可愿意听我说个故事？”见三人都望着自己，便继续说了下去。
　　原来，这叫颜萱的姑娘是个芙蓉花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