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声慢》荼离

3、第二章 一曲万重情

　　王家和郗家交好，这在世族圈子里几乎是人尽皆知的事，可是王献之频频到舅父郗昙家做客玩耍，就没有人知道到底是为什么了。
　　五年时光一晃而过，足够当年的幼苗长成一株羞涩含苞的青梅。
　　有一日，王献之走进舅父的书房，却不见郗昙的影子，檀香木的雕花扶手椅上坐着清秀端庄的郗道茂。
　　“阿姊，”王献之开口唤她，彼时郗道茂刚在书桌上铺开一张画纸，正不知在琢磨着什么，抬头看见是他，焕发着光彩的脸庞上顿时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子敬，人家都说你的书法有如‘丹穴凰舞，清泉龙跃’，精密渊巧，出于神智。我偏不信有那么高明，不如你现在来写几笔给我看看？”郗道茂取下一支毛笔，搁在新磨好墨的砚台边。王献之向书桌走去，郗道茂便将扶手椅让了出来。
　　临桌而立，柔韧的纸张随意铺陈着，蜿蜒到桌边的末梢还微微蜷了个角儿。王献之蘸墨提笔，略作思索，将笔尖向纸上点去，目光虽然紧随落墨之处，话却向着身旁的郗道茂问道：“阿姊，你本来莫不是要作画？”
　　“是呀……可正巧见你来了，既然有你写字，我又何必浪费这纸呢？”郗道茂盈盈笑着，眼神时而望望纸上的墨迹，时而又望向立在桌前写字的人，满目的赞叹溢于言表。
　　“那我岂不亏了？白白损失了看阿姊作画的机会……”说着，王献之已将几个大字挥毫写就。郗道茂低头凑近去看，发现竟然是“轻云蔽月，流风回雪”，再听得他这样说，不禁微微羞红了脸。
　　“那……我弹琴给你听吧。”为了缓和房间中有些尴尬的气氛，郗道茂转身走到窗下，在古琴前坐下来，纤纤十指轻抚琴弦。
　　起音低柔而舒缓，先是漂浮在空中的叮咚几声，而后缓缓拨弦，音律才逐渐流畅起来，婉转而悠扬，是一首古老的《越人歌》：“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
　　“阿姊……”王献之凝视着郗道茂弹琴的身影，从窗子外面漏进来的阳光正如霞帔一般，披在她的身上。这番光景之中，少女的侧脸现出愈加柔和的线条。
　　“山有木兮木有枝……”他喃喃自语道，忽而离开书桌，三两步走上前去，握住郗道茂刚从琴弦上抬起的手指，“阿姊，我……我知道的！”
　　“你知道……知道什么？”郗道茂略略被他吓到，收了目光不敢看他，只顾低垂着脸，而后稍用力将自己的手从他手掌中抽回来，但另一只手却不自觉紧张地按在弦上，使古琴发出一声低沉深厚的长鸣。
　　王献之却不以为意，依旧认真地凝视着面前少女那几乎融在柔光中的脸庞，眼神里是满满的坚定与执着：“阿姊……待我十七岁时，定来娶你过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