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生劫》颜杭

70、一念成魔02

　　绿音脑中轰然作响，到底还是摇了头：“不可能。”无论他是为了什么，总之不可能是为了她的。
　　“既然得道成仙，大多数人便都是清心寡欲，断情绝爱，甚少人会像人类一般生出结为夫妇的念头，”缘止看着她：“然而，我生出了那样的念头。”
　　“因为这种事情在天界向来少有，所以我不敢轻易妄言，”缘止靠近了她：“我要有一项壮举，方才能有底气向太清老人求你——”
　　太清，绿音闭上眼睛：“可是我不是青惜。”他向太清老人求的，只能是青惜。
　　“我知道，”缘止亦跟着闭目：“只可惜我知道得太晚了。”
　　“我也没料到自己会受那么重的伤，意识昏昏沉沉，醒来的时候，她们都说青惜救了我，她宁愿舍弃自己半颗心来救我——”缘止低头沉思：“那时候我便想，你待我真好，怕是一辈子都偿还不了……还好，我一开始，便是想娶你的。”
　　“所以伤还未好，我便向太清老人求娶，”他的声音低低的：“而他十分爽快的应了，我心内……是很欢喜的。”
　　绿音的指甲嵌入手心：“她剜心救你……你报答她……自然是应该的。”从头到尾，这件事，便与自己没有半分关系，她从来都只是个局外人。
　　“我也以为这是最好的结果，”缘止叹气：“可是后来我再见着她的时候，我知道她不是你。”
　　“不管我是商离还是缘止，其实我从未将你与她错认，”缘止将她纳入怀中：“绿音你可安心了？”
　　绿音想要推开他却是无能：“不可能的，当初你便一直把我当做是她。”当初他便常常叫她青惜，每次听到，她便心中绞痛，这种滋味，如何能够忘却。
　　“你自然是知道为什么的，”缘止叹气，将她搂紧：“你从未告诉我你到底是谁，若是你一开始说了——”
　　一开始说了，也不是什么好结果的，若是她一开始便说自己是谁，根本接近不了他，甚至于，或许师尊知道了，不用等到怀疑她私通魔道，更早以前便容不下她。绿音十分明白这一点，可是还是忍不住问：“你是怎么认出来的？”
　　“若是我连谁在我身边陪着我数百年我都认不出……那么我也太失败了吧，”缘止的声音在她头顶上响起，两人靠得太近太紧，他说话时胸腔的振动绿音都能听得清清楚楚：“我的确曾经迷惑过，私下里你见着我的时候与我在上清老人那里见到你时你的模样神情总是不太一样，只是那些年我从未多想，我以为你不想让太清老人知道这些事，何况你与青惜从未一同出现过，这天界又无人知晓你的存在，我便一直以为你是她，我以为你忌惮着上清老人，我想要你不必再偷偷摸摸来见我——我想为你做很多的事情，可是当我知道你是谁的时候，他们都说你已经堕入了魔道。”
　　“我可以依旧安心做我的星君，我可以放心的娶了青惜，”缘止腾出手指了指自己的心：“可是，我骗不了自己，若是我从来不知道是你那便罢了，可是既然我知道是你，便不可能放得下。”
　　“那些执念你以为只是作为缘止的我才有的吗？”缘止摇头，下巴蹭着她的头顶：“那是来自于我灵魂的执念，不管我是商离抑或者是缘止，那分执念，从未消退过。我要的，从来都只是你而已。”
　　“真的只是执念啊，”绿音摇头，终究还是推开他，似乎是没有料到这个时候绿音还会推开自己，所以他没有防备轻易便被推开，绿音盯着他的眼睛：“我什么都没有为你做过，你的执念是因何而起？”明明数百年的时光里，他从未对她流露出任何的特殊情愫，怎么她“死去”之后，他却变了样呢。
　　她不是不感动，听到缘止或者商离说在乎她，在很久很久以前心里便已经有她——可是，无法坦然，曾经她爱商离，爱得卑微且小心翼翼，可是商离却从未对她流露出任何的情愫，从来都只是她在单恋在自作多情，却在多年之后被告知其实不是那样——说到底，她始终是自卑的，她不信有人会喜欢上那样的她，太令人欣喜的结果只会让她心生警惕，她害怕这之后会有什么阴谋，她担心到最后终究是一场空。
　　她从来便不曾得到过什么，更不敢奢望来自于商离的情感。
　　她太了解自己了，她从来不配得到任何温暖的。
　　“你真的曾经对我动了心？”绿音不信，却还是问他，见他点头，却只能幽幽一叹：“你动心的，是那个我伪装出来的青惜，从来不是我，真正的我，不说那个样子的。”真正的她，卑微且怯弱，不被任何人喜欢，连她的师尊都要防备着她，所有人都说她是恶之花，会给天界带来劫难。
　　所以她从来不肯也不敢在他面前坦诚自己的身份，因为她害怕从他眼中看到和师尊一样冰冷的目光。
　　“缘止，或者说——商离星君，我最后问你一句，”绿音不想再想那些让她伤心的过往，她只是看着缘止：“你愿不愿意重归天界，归位成为心宿之星君……青龙之主？”
　　“我不愿，”缘止亦是倔强地回望她：“只因那上边，已经没有了绿音你的位置，若我归位，便是彻底地要与绿音你断了关联了。”
　　“是啊，不管那些事情我有没有做过，”绿音苦笑：“因为你，我的罪名已经被定下了，那里，我再也回不去了。”不是没有生出怨怼，只是因为对方是他，所以不舍罢了。
　　“我不会回去，”缘止点头：“绿音，你我一同入了魔道吧。”
　　“魔道或许会有我，可是不会有你，”绿音起身：“我不允许你入魔。”
　　“是的，”千洛的声音从身后响起，绿音回头看见千洛与景祈一道走来，两人面色都有些不太好，她听到千洛正色道：“我怎么可能会允许你入了魔道。”
　　“心宿之星君……青龙之主？”千洛笑得很放肆：“你想入魔道——我怎么可能会允许你入了魔道——你该庆幸自己的身份令我不敢对你做出什么……否则，你早已经死上无数遍了。”
　　当初商离与魔君一战，魔君战死，千洛方才被迫继任了魔君之位，说起来……商离是千洛的杀父仇人。
　　想到这一点，绿音挡在缘止面前：“千洛……”声音哀婉，小声求对方放过缘止——而今的缘止，即使忆起了商离的过往，可是他的修为毕竟还是比不上当初的商离，他不是千洛的对手。
　　千洛闭目：“绿音你放心，我不会动他的——而今的魔道，再也不能有任何的挑衅之举，这一点，我还是省得的。”
　　“当然，也是看在绿音你的面子上，”千洛突然压低了声音：“绿音我之前与你说的事，你考虑得如何了？”
　　之前的事？绿音想起他们一行人跳下忘川之前，千洛和她说起若她愿意入魔道便要娶她并许给她魔道仅次于千洛的位置，当时她并不觉得如何，而今看来，这似乎是她最后的抉择了。
　　绿音看了景祈一眼：“若我嫁给千洛……你可还会反对？”
　　景祈看都没有看她一眼：“既然是魔君的选择……那么，作为属下，自然是听命，即使我再不喜欢你们，可是只要是魔君要的——”
　　绿音看着景祈的模样，突然有些了然，又看了看千洛与景祈的神色，幽幽一叹：“他也知道了？”
　　千洛点头。绿音不明白：“既然他知道了——”
　　“知道了也没什么，我永远是他的主人，”千洛打断她的话：“他永远不可能背叛我——而我，只能娶你。”
　　缘止回过神来：“绿音不会嫁给你的。”
　　“我会嫁给千洛，”绿音却道：“我要嫁给千洛。”
　　“我最后终究还是选择入了魔道，而我在的地方，不允许你存在，”绿音冷眼看向他：“商离星君，魔道容不下你——你回你的天界罢。”
　　绿音突然很想哭，她始终不肯入魔道，即使三百年前千洛已经给过她许诺，可是她从来不允许自己走到今天这一步，她总以为只要自己不入魔道便还能保留一分退路，而今她却要自己把这最后的退路给断掉。
　　她盯着缘止：“解开你我之间的羁绊，否则我死在你面前。”
　　她从不肯用这种无理取闹的方式来逼缘止解开他们身上的连心，可是而今看来，却是只有这种无理取闹的方式才能行得通，何况……她对自己，真的是下得了手的。
　　缘止似乎也料到了，面色变得凝重：“你何必——”
　　绿音突然笑了：“当初我不肯给你半颗心，所以而今你真的想要看我整颗心挖出来给你吗？”
　　“其实不是你欠我什么，而是我欠你许多，”绿音笑：“你说为我要堕入魔道，可是我却从未为你做过什么，青惜为你连半颗心都舍了你也没有为她做到何种地步，你为我做了那么多……好像我只能用整颗心来……才对得起你吧？缘止，你可是真的想要看着我死？商离星君，你可是真的想要我的命？”
　　缘止面上一阵红一阵白，眼看着绿音便要抓向自己心口似乎并不像是假装，终究是叹口气：“我如你所愿解开连心的禁制，可是，我不会离开你的——你要入魔，我便——”
　　“可是，魔道容不下你，”千洛打断他的话：“我不允许你这般的人入了魔道，你不配。”
　　解开了禁制，绿音感觉好受了许多，虽然心内似乎有些空落落的，可是，她将再也不必受这禁制所牵制，早知道以死相逼真的有用，她便早该用了，又何必闹到今日之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