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生劫》颜杭

29、第十章 谁诱惑谁

　　缘止拉着绿音在云泽四处寻找出路，却好似徒然，这云泽正如迷宫一般，无论他们怎么走，始终还在原地徘徊。
　　绿音很无所谓地跟着他，看他着急的样子，不知道为何就是突然觉得很开心。
　　随即便有些发愣，觉得自己的开心似乎来得太不是时候，挣开了缘止的手：“你一个人走吧，我要留下来。”
　　缘止脸色越发的阴沉：“你真要留下当那妖主的侍妾？”
　　“那似乎和你没什么关系，”绿音看着他：“还有——你离开云泽之前最好把我身上的禁制解开吧。”
　　“我不会解开，”缘止看着绿音，却是一脸淡定：“除非我死。”
　　“你这和尚怎生这般无赖，”绿音怒：“人妖殊途是你一开始挂在嘴上的，难不成你真的要和我绑在一处？你愿意，我还不愿呢。”她生性爱玩爱闹，不爱受约束，缘止这般，却实让她有些难以忍受。
　　“缘止，”她静下心来，很认真地看着缘止：“别告诉我你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九王爷说，你要修佛，”顿了顿，她继续道：“而我，注定要沦落在妖道，我们不是一路的人。”
　　“可是……”缘止却闭上了眼睛：“无论如何，你不能留在此地。”
　　“此地怎么了？云泽怎么了？”绿音并不理会他，继续道：“我没有来到云泽之前，我是真的不喜欢这里，可是既然我来到这里，那我便是云泽的人，我需要一个安身立命的地方，我和你不一样。”
　　“需要一个安身立命的地方，你就甘愿堕落去做那妖主的侍妾吗？”缘止脸上终于浮现怒意：“你……难道就没有一丝羞耻之心吗？”
　　“那似乎和你无关，”绿音依旧不以为意：“更何况，我说过，我是妖，你不要总是拿人类女子如何行事来说道我……你不是我，又怎么会知道我在想什么？你不是我，你没有经历过那种流离的岁月怎么会明白一个安身立命的所在对我而言是何其的重要？花妖族我怕是已经回不去，我不能连云泽连妖道都呆不下！还有，我自甘堕落又怎么了？我愿意，你管得着吗？”
　　“可是，你难道就没有丝毫考虑过——”缘止顿了顿，终究还是开口：“你难道就没有丝毫考虑过我的感受？”
　　绿音愣住，看着缘止，看到了缘止眼里的认真，可是她终究还是冷笑，退开一步：“人妖殊途，这是你教我的。”
　　缘止愣住，深深地看向绿音：“绿音，你……对妖主……可是生出了情愫？”
　　绿音斜眼看他，不回答，缘止却径自接了话：“绿音你可是真的想成为妖主的侍妾？”
　　绿音叹气：“我不知道，只是无论如何，我不能连妖道都呆不下——若是连妖道都容不下我，那么我——”只能堕入魔道，而若是真的堕入魔道，是她无论如何都无法承受的结果。
　　缘止还想说什么，偏生妖主的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你们要去哪里？”
　　话音方落，他便在他们身后出现，眼中并无恼怒，只是看向绿音的眼神柔和：“绿音，我们回去吧。”
　　“你到底是谁？”绿音挣开缘止，跟在妖主身后：“我们一定见过的，你到底是谁？”
　　妖主拉过绿音，将她纳入怀中，似乎很满意绿音并不抗拒他的靠近：“绿音，你会想起我来的……我不会告诉你的，因为我要等你自己记起我来——我相信，你终究会记起我来的。”一字一句，仿佛乞求。
　　绿音突然很想知道，妖主到底是谁——是她哪一个故人，明明他给她的感觉是如此的安适，面对妖主她从未生出过抗拒之心，仿佛亘古以来，两人便是如此接近彼此，可是，妖主到底是谁？
　　缘止上前，想要拍开妖主环抱绿音的手，却根本近不得他们的身，只好在一旁急切地低唤：“绿音。”
　　绿音轻轻推了推妖主，妖主笑笑，到底还是放开了绿音，见缘止迫不及待地拉过绿音便走，看他们离开，看绿音回头看他，轻轻一笑，并不生气。
　　回到了绿音的住处，缘止连忙关紧屋门，生怕妖主又跟上。
　　是夜，缘止依旧不安心，非要与绿音挤在一处，仿佛唯有抱紧了绿音，才不会失去她一般，绿音虽然不解，可是却也不好推开他。
　　云泽的夜有些微冷，绿音本是花草化身的妖，身体也同样的冷。饶是这般的冷，绿音依旧还是睡着了，缘止抱住绿音发冷的身躯，听着她沉稳的呼吸声，缘止忍不住摸上了她的脸，描画着她的眉眼、鼻梁、唇线……手向下，在绿音锁骨上停下——
　　绿音突然开了口：“缘止。”
　　缘止连忙将自己的手收回，轻轻叹气：“醒了？”
　　“缘止，”她复又喊他的名，也跟着叹气：“你心内的魔，究竟是什么？”
　　“我的心魔？”缘止有些怔忪，看着黑暗中绿音的脸发怔：“我心内是否有魔我不知……我只是、很害怕……害怕绿音你会离开我。”
　　“你该明白，我本就不是你的，所以谈不上什么离开不离开，”绿音低头，抵着他的额，轻声道：“是你太执着。”
　　“是啊，是我太执着了，”缘止突然有些发狂：“可是绿音，你为什么非要留在云泽，若你真的没有去处，那你和我一道不行吗？若你不喜我修佛，那我为你还俗不行么？”
　　“即使你不修佛，你依旧还是人类，我也依旧还是妖，人妖殊途，你忘记了吗？”绿音叹气，想起李庄与她说过的话，起身想要推开他：“不是我喜不喜欢你修佛，而是你不得不修佛——我不想扰了你修行。”
　　“我不管，”缘止抱回她，手移向她腰间，似乎是想要解开她腰间的腰带：“总之，我不能把你让给妖主。”
　　“我本来就不是你的，也不是谁的，”绿音修为本就比他高，轻而易举地便制住他：“我知你要做什么，可是你好不容易修成金刚之身不容易，何必为了我而破了。”
　　“修成金刚之身，便能不受轮回限制，不受妖邪侵犯，你本就离佛的果位很近，成佛之日，指日可待，”绿音坐在缘止身上，就着微弱的光审视着缘止：“何必要为我一个妖女而弃了自己修行，若我真的任你为所欲为——他日，你一定会恨我。”
　　“这三界之中，恨我的人一定很多，”绿音低头，却突然笑了：“我不想再多一个恨我的人——虽然我忘记了自己究竟犯了什么过错要沦落至此，可是无论如何，我知道，我不能一错再错。”
　　说罢她将缘止的身形定住，起身便走，留下缘止一个人，自己走向外边的清风冷月，缘止在她身后喊着：“绿音——若是我说，无论如何，我绝对不会恨你……那么你——”
　　绿音顿了顿，还是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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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亮的时候，绿音才回来，看着依旧被定住身形的缘止，轻轻叹口气，解开他身上的禁制，绿音在他身侧坐下，故意忽略他眼中的不满——下一刻，身子却被缘止拉过。
　　绿音默然，任由缘止的身子压住她的身子，眼睛闭上：“你想做什么？”她知道缘止修为不及她，也不害怕，倒要看看缘止究竟是要做什么。
　　“你昨晚，去了哪里？”终究还是舍不得，还是要问：“是否……去了妖主那里？”
　　“是不是与你无关吧？”绿音没有睁眼，只是轻轻一叹：“我去哪里、做什么……无需向你报备——你是我的谁？你凭什么管我？”
　　“绿音……”缘止在她眉眼间轻吻：“你怎么能如此这般？”
　　绿音不答，也没有推开他，即使有人进来了，她也丝毫不介意——舒言进入绿音的屋子，看了他们一眼，叹口气：“绿音你……稍事梳洗一番吧。”
　　“侍寝？”缘止顿时起身，护住绿音：“不可！”却也安心了许多，至少说明，昨晚绿音并没有去找妖主。
　　“难道真的要我侍寝？”绿音一脸不解，想起族长的话：“妖主他……不是不近女色吗？”
　　或许终究是被缘止的情绪感染了，让她也不由自主跟着缘止一道紧张，随即想想又没有什么所谓，奈何缘止的身子抱住她，她根本无法动弹。
　　“不近女色？外人都是这么看我的吗？”妖主略带促狭的声音却适时地响起，随即见他妖妖娆娆地立于绿音的门边，语带暧昧：“那也看是什么人……若是绿音你，那自是不一样的了。”
　　再一次，他成功地惹怒了缘止，缘止抱住绿音的手微微抽紧，他抬起头宣示主权一般地看向妖主：“绿音是我的。”
　　“是吗？”妖主不以为意：“若是三百年前，你这样说了，或许我真的会放手，可惜此时此刻，你没有资格说这句话。你可知，你无时无刻不在触犯我的逆鳞，若我想要杀你，简直是易如反掌——可是我不动手，因为我不屑与你争，因为你不配与我争。”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缘止下定了决心便不会更改：“总之，我不会放手。”
　　“绿音，你说呢？”妖主不再理会他，而是把问题抛给了绿音。
　　绿音沉默，感觉贴在自己身上的缘止心跳漏了一拍……最终还是叹气：“妖主，我——”
　　“你不必再说，”妖主轻笑：“我不会强迫绿音你做任何事，从来不会。”他说得云淡风轻，眉眼间，却偏偏多了一丝失落。
　　绿音抬头看他：“我们到底有没有见过？”
　　“你说呢？”妖主转身便走，不再停留：“绿音，你终会想起过去的事情，而我会等你、等到你想起我的那一天——反正那么多年已经等了，也不在乎多一刻，只是不知道到那时候，绿音你能否在你心里给我留下哪怕一丁点的位子？”
　　直到再也看不到妖主的背影听不到妖主的声音，缘止才颓然地把手放下，这一夜，他依旧抱着绿音入睡，因为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绿音便离开了，而他再也无处找寻。
　　有妖主在，不得不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