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生劫》颜杭

15、莲香女子02

　　夜很凉，跑动带起的凉风拂在绿音脸上，让她感觉到了自己脸上的热度。
　　此时绿音的身子被缘止环抱着，头却被迫贴到了他胸前，耳边是缘止的心跳声以及有些急促的呼吸声，绿音想要挣开却挣脱不了，忍不住有些微的恼意：“放我下来，我自己可以过去。”
　　“太慢了。”缘止却轻轻开口，然后不再理会她，只是快速地向福安寺寺门处奔去。
　　绿音愣住，这才想起其实若论起速度，她远不是缘止的对手……可是这一个多月来，她却一直都能跟上缘止……若缘止执意要甩开她，其实是很容易的事情，可是他却没有。
　　忍不住想起李庄的话……原以为是她纠缠着缘止，却没想过是缘止故意让她纠缠着他。
　　心瞬间冷了下来，她原是被缘止利用了。
　　李庄说，缘止的心绝不似外表这般沉寂，他时时刻刻想要挣脱自己的宿命，而她的出现，或许不过是缘止为自己找的一个借口，一个慢慢脱离自己宿命的借口……她一直以为是她引着缘止向东而行，却没想过，这一开始，便是在缘止的掌控之下，而她才是被缘止牵着走的那个人。
　　即使没有她绿音，缘止还是会往东而行，而他故意做出为了绿音而东行的样子，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缘止的心思，远不是绿音这样对人世人性一知半解的妖怪所能参透的。
　　知晓了事情的始末，绿音反而不再挣扎，冷笑着抬眼看向缘止的下巴，她决定了，一定要离开，抓到那只妖怪之后她立刻离开，不能再在缘止身边停留。
　　缘止的下巴尖削，面色沉静，绿音却偏偏感觉到了无比的难过——她怎么能忘记了，人妖殊途啊……她怎么能放任自己，呆在一个颇有心计的和尚身边，她以为缘止和别的人不一样，可是或许缘止和别人真的没什么差别，也许缘止看似平静的外表之下，其实也在算计着怎么样才能收服了她这样的妖怪呢……而她方才，差一点就被缘止诱惑了，若那时候缘止出手收了她，其实是一件很轻而易举的事情吧？
　　明明下定了决心要离开，可是为何心却突然抽紧了呢？
　　漆黑的夜里，绿音堕入人世三百年，做花妖也有百多年，有生的记忆里，却是第一次感觉到了一种叫做难过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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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福安寺的结界外，缘止这才放下绿音，将她掩到他身后，绿音愣了愣，却径自走开。
　　缘止看了她一眼，却无暇顾及她，因为，结界外有什么东西想要冲破结界，似乎是福安寺内那妖物的同伴。
　　“小心！”缘止刚喊出这句话，绿音还来不及反应，便被人从地上提起。
　　脚脱离了地面带来一阵晕眩的感觉，可是这不是最主要的，主要是抓住自己的人身上传来的血腥味让她很受不了——忍住作呕的欲望，绿音皱起了眉头，回头看抓住自己的人……或者应该说是妖，她竟是认得那人的：“蛇妖？临翊？那么里面的人应该是琳琅？”蛇与鹰，原本是相互对立的两种生物，偏偏在整个妖道之中，谁不知道，蛇妖临翊偏偏爱上那鹰姬琳琅，时时刻刻追随其左右——既然此刻出现在福安寺外的是临翊，那里面食心之妖是谁，自然昭然若揭。
　　“你们不在云泽呆着，跑到这里作甚？呕——”绿音看着临翊，很是不解，不过话一说完，终于忍受不住临翊身上的血腥味，把吃的食物吐在了他身上。
　　“啪——”立刻被临翊扔到地面上，绿音完全没有痛的感觉，径自在那里干呕。
　　缘止轻飘飘地来到她身边，扶起她，看似不经意地伸出手，毫不在意地用自己僧袍的袖口为她擦去嘴边的残物，把她推到自己身后，一个人面对那妖物：“你现在离开，我可以既往不咎。”
　　临翊突然笑了，看着缘止眼中满是不屑：“你何必故意这样说，明知她尚在结界中，我怎么可能会离开？”
　　又转向绿音：“你也是妖，你既认得我，为何还不来帮我，反而是站在人类那边？”
　　“蛇妖临翊，妖主身边的护卫之一，只是不知为何会出现在这里，”绿音偏过头，这话却是解释给缘止听的，看样子那临翊在妖道似乎很出名：“只是常常听说临翊爱慕鹰姬琳琅，可以为她生为她死，想来寺内那人应该是琳琅了……只是不知道妖主是不是也在附近，若在的话，那便有些麻烦了。”
　　“妖主是谁？”缘止不解：“很厉害吗？比之你如何？”
　　“比我厉害得多了，”绿音摇摇头：“十个我也未必是他的对手……妖道向来是强者为王的，能当上妖主必定是不同寻常的，那妖主我虽是从未见过，但是从别人口中可知，那人修为极高，鲜有对手，曾以一己之力，几乎将整个狐族灭族——总之不好对付便是了。”说罢她眼里有些隐忧，总觉得若缘止和妖主对上，必定是会败的，随即又笑着摇了摇头，缘止和妖主并没有交集，她何必担心他们对交手？觉得她最近对缘止有些过于担忧了，这样很不好。连忙定了定神，不再看缘止，而是看向临翊。
　　“既然知道，那你为何还不动手杀了那和尚！”临翊不动，却是对着绿音叫嚣着：“难道你就不怕我回去向妖主报备？”
　　“若你死了，还怎么回去？”绿音却是轻轻一笑，眼神瞬间凌厉起来——她生平，最恨别人威胁她了，尤其还是狐假虎威之人——尤其那人还是她讨厌的妖怪！
　　话音方落，她便推开缘止，自己站到前方，伸出手，手上多了一条青色的鞭子，鞭子上还带着些微的刺勾，堪堪向临翊身上袭去。
　　临翊却丝毫不躲，反而是欺身上前——绿音果然退后几步……所以说嘛，她讨厌近战……因为她实在受不了血腥之气——忍不住便蹲下继续呕吐去了。
　　“果然如此，他们都说花妖族绿音虽然修为极高，只是却有个毛病，生平最受不了血腥之气——”临翊一边说一边把绿音抓住，也不顾她还在吐着，狞笑着道：“你不该和我作对！”
　　“你找死！”眼见绿音被临翊抓住，缘止眼里闪过一丝紧张，将一直戴在手上的佛珠拿出，那佛珠上隐隐光华，他看着临翊，眼神却是沉静：“放开绿音。”
　　临翊却不理会缘止，径自抓着绿音向结界上撞去，只是那结界岂是凡物？被两人这么一撞结界依然完好无损，只是苦了被临翊拿来当作物品砸向结界的绿音。
　　被砸向结界又弹回的绿音再度落到临翊手中，脸色越发的苍白，缘止手中的佛珠变作法器，向临翊掷去，被掷中的临翊身形一滞，竟显现出原形，却是一条青背白腹的大蟒蛇！
　　“呃——”绿音被撞得胃里翻腾，终于吐出胃中最后的食物，人也跟着清醒了许多。
　　于是终于有力气回头看临翊，她脸上满是不屑：“不自量力！”说罢，她推开临翊，离他远了一些之后再度伸出手，手中兀自多了一朵青色的莲花，下一刻，莲花复生莲花，瞬间化作千朵万朵，慢慢朝着临翊的身躯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