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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南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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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计划我只在家呆了一天,便揣着路费出发了。在村头告别了充满沧桑一直目送我很远的父母,我含着眼泪踏上了南下打工路。
临上火车前,我先在一家美发店让人把长发剪去,剪成短短的碎发。“这么长的头发剪掉不是很可惜吗!干嘛要剪掉啊?”胖胖的女美发师细声细气的问。
“烦了,不想留了。”我不想多加解释。
嚓嚓嚓,不大一会儿,一头青丝飘飘洒洒落了一地。“瞧瞧,看行不行?”美发师做最后一道程序时问我。
我朝镜子里一看,嘿,我的妈呀,镜子里假小子一般的人还是我吗?付了钱,我拎起包向车站走去。路过一家帽饰店进去选了一款带沿男士帽,戴到头上对着镜子呲呲牙咧咧嘴觉得挺满意。
看看自己的打扮,一身远动服,白球鞋,长舌帽,背包。不错,只要我不开口说话,眼睛不流露出女孩的表情,别人差不多要把我当做男孩子了。
隆隆的列车把我向载南方载去。
车厢里的人真拥挤啊,爬上车门的人像往柜子里塞东西,塞到无法再塞进去为此。座位上坐满了人,人行道上也都横着竖着全是人。汗味臭脚味混合在一起,令人恶心得透不过起来。
瘦小的我夹在人堆里,难受的要命,真是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日难啊。
火车进入下一个站口,又涌上来很多的人,好在经过几站后下车的人也不少。我旁边的座位勉强可以让我挨点屁股,不过,已经很不错了,因为本来买的就是站票。
夜幕渐渐降临,车厢里的人们都逐渐安静下来。只有少数的人还在车厢里走动。我身心俱惫靠在椅背上想休息一下,忽然一个身影跳进了我的眼帘,把我惊得心脏都差点停止搏动。只见这个人穿着黑色T恤,黑色纯棉布裤,金棕色的长碎发,健康的肤色,结实的肌肉。此时,他站在离我五六米远的地方,背对着我好像在找什么人。天啊,如果他转过身,我会确定我的猜测。望着那个背影,又害怕又焦急地等着他的转身。
他终于转身了,一边礼貌地说着对不起借过一下,一边向我这边走来。啊,我的妈呀,我再次吃惊,果真是他——霍晓源。他怎么在这儿?天知道他怎么会在这儿?我心中连连打着问号。他这种人一般是不会坐这种车的,听说平常都是坐飞机来回飞来着。难道是我认错了人,或者霍晓源有个双胞胎兄弟?我实在弄不明白。
正当我绞尽脑汁猜测时,他忽然把目光扫向我这里,吓得我赶紧低下头并用手捂住脸佯装睡觉。我大气不敢出,绷紧神经一动不敢动,唯恐露出一点破绽给他发现。哎,我才不想让他看见我现在的狼狈样。不过,我头发剪短了,他可能根本认不出来。哼,我不免有些得意。
过了大约十几分钟,我感觉他走了才敢偷偷抬起头,环视一下四周确认他已不在这个车厢,放下心来。天完全黑透了,灯光打在这些睡熟的人们的脸上,显得诡异。我瞌睡得眼皮直打架,但心里害怕,毕竟第一次出远门。实在坚持不住就趴在茶几上小眯一会儿。
不知道睡了多长时间,我的胳膊被压得很疼,脖子也很疼,只好坐起来,但意识还不太清醒。朦胧间我在这秽浊的空气中忽然闻见一丝淡淡的男人体香,我曾闻到过的那种。但我太瞌睡了,就继续趴在那里睡觉,什么也不去想,那个味道便慢慢模糊了。
“米饭,米饭,米饭来了。”一声叫卖声突然把我从沉睡中惊醒。睁眼一看天已大亮,人们开始伸懒腰动起来。我的肚子也开始提意见,从登上车到现在还没吃一口饭。我小心谨慎的掏出一张钱,等着饭车推过来。
“米饭,米饭!”列车员一路吆喝着过来,我把准备好的钱递过去。可是,就在伸出手的那一刻却又僵在那儿。——列车员的身后竟然跟着霍晓源!他看起来眼睛有些发红,不过一身黑衣使他仍然很有精神。
在他还没有发现我之前,我飞快地收回手重新趴在茶几上装睡。列车员的吆喝声渐渐远去,我肚子虽然很饿,但也没有办法,只好暂时吃一个妈妈给我装在背包里的鸡蛋。鸡蛋黄太噎人,只好往嘴里灌矿泉水;吃完喝完又忍不住上洗手间。
车道上的人坐着躺着的很不好过,我好不容易歪着扭着勉强过去。快到车厢口时,一个行李箱绊住了我的脚,我控制不住自己失去重力的向前倒去。说时迟,那时快,一双有力的手接住了我。
“谢谢。”我羞愧地向帮助我的人道谢,可对方却依旧抓着我不松手。我差异地抬头取看,不看不当当紧,一看吓一跳。“霍……霍晓源!”我结巴着不知说啥好了。
“毛晓羊!”
“我……”
“毛晓羊,你行啊。差点让我认不出来你啦——”他压低声音用惊喜的目光上下打量着我。“哦,……我想先上下洗手间。”说完,我借机甩掉他进了洗手间。
我在厕所里急的抓耳挠腮不知道霍晓源走了没有,怕一开门就看见他。
“里面还有人吗?”厕所外响起问话。“对不起,里面还有人。——毛晓羊,赶快出来,人家等着进去。”霍晓源冷傲的声音在喊我,哎,这个讨人烦的霍晓源怎么还不走啊?完了,只有硬着头皮出去了。洗了手,我开门出去,尽量低着头不去看他。
“哼,我以为你住里面不准备出来啦。”他说话毫不留情。
尴尬,还是尴尬。
“我看这样吧,晓羊,你别在这儿挤着啦,我那里有两张卧铺,分一个给你。我一个一块坐车的朋友,临时有事上一站下车走了。对面上下卧铺都是女孩,一路上那眼毒的快要把我给吃了。你去了等于帮我的忙。”我看看他的眼睛,发现里面充满了真诚。再回头瞧瞧我原先的座位已被对面的臭脚伸了上去。
“那好。”见我同意他急忙接过我的背包,领着我朝另一车厢走去。一直走过了好多节车厢,才在两张上下卧铺旁停下。霍晓源一点没有骗我,我们刚一进来,几个卧铺上立马伸出了几个年轻漂亮的女孩脑袋,睁着诧异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我和霍晓源。
霍晓源没理会那些审问贼似地目光,径直把我的背包放到上面,指了指让我坐下。“坐下歇歇吧,看把你累的。”说着,又变戏法似地从铺上一个包里拿出几样吃的东西递给我。“先吃吧,待会儿我再去给你弄点饭过来。”
“不用了,这些已经够我吃的了。你只弄你那份就行,不用管我。”我客气的接过,我是真的饿了。
他撇开冷傲的脸,笑了笑也坐下来。用含着笑意的眼神看着我吃,看的我心里直发毛,不知道嘴怎么去吃东西,嘎吱,牙齿一下咬住了自己的肉,痛得我想跳起来。
“哼哼……!”霍晓源竟然冷笑起来。“说说你这孙猴子变的想干嘛呀?逃出如来佛的手心了吗?”他把我比作孙悟空嘲讽起来。
“我,我去同学那里,她在南方一个工厂打暑期工。我也想挣点生活费啥的。”我只得如实回答。
“进厂打工,你不读书了吗?”
“等开学我还回来。”
“不到两个月的时间,你能挣几个钱?而且又跑那么远。”
“挣多少算多少呗。”
“可是你还要考大学呀。你有胜算是不是?”他严厉起来。
“别说我了,还是说一下你怎么也会在这车上?”我故意绕去话题。
“我?”
“对呀,你。”
“啊哦,——我工作需要必须得做着趟车。难道只兴你坐啊!”他很狡猾。但我知道不是实话。
“感觉如何?没有飞机舒服吧?”我变得伶牙俐齿起来。
“哼,我没必要回答你这些奇怪的问题。不过,我在车厢里过了几趟,怎么就没看见你?如果不是我恰好接住你——”
“哈哈,因为我是孙猴子七十二变变的呗!哈哈!”
他也轻笑起来,不再理我,两只手交叉放在他的头下,仰躺在卧铺上,闭起眼睛。其他卧铺女孩收起脑袋缩进毛毯里都不吱声,她们一直在默默的听我们说话。一天一夜的行程早已把我累的半死,说话间也困得歪靠在一边迷迷糊糊睡着了。
半夜,火车的哞哞声把我惊醒。我忘记了自己是在哪里,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鞋子给脱掉了,两只脚在卧铺上伸着。怪不得我睡的很舒服。“霍晓源呢?”我忽然想起来他。发现他正倚在卧铺边睡着了,不用问他光看他那姿势就知道有多难受;他的肩膀和脖子肯定硬疼要命。哎,真过意不去,还是我睡到上铺去吧。
我悄悄的爬到他跟前,想把他的身子平躺在卧铺上。但他那么大的人,我只得花一番力气。——我屏着气轻手轻脚的先拖住他的肩膀,刚一挨他的肩膀我的全身就刷的一下像被电击了似的。如此零距离接触,又这么帅的美男子!我的脸热起来手也禁不住颤抖。我慢慢的挪动他,生怕他醒了呵斥我一顿。
哎,忍着点,马上就好。我给自己打气。不过,睡熟的人跟死人似地就是好摆弄——我终于把他平躺上了卧铺,虽然还不是很舒服,但只有这样了。
周围的女孩都睡着,只有火车的哐当声在哐当哐当地响着。我轻轻爬到上卧铺躺下来。经过刚才的用力我睡意全无,睁着眼睛瞎想着。静静的睡在那里的他,脸部俊美冷傲,大理石般。无论额头、眉毛、眼睛、鼻子、脸庞、都长得是那样的适称,用赵丽蓉小品中的话说就是:这小子真俊哪!
如果他是我一奶同胞的兄长多好,至少我为他感到骄傲。这是我第一次出远门要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去,那里既让我向往,又让我害怕;我不知道前途会怎样,;我的学业真的要半途而废吗?我自己的决定错误还是正确?我……
不知是车厢内的空调开的有点大,还是我的心理作用,感觉很冷。我不自觉的蜷缩了身子,暗暗掉起眼泪。又不知过了多久,我发现自己来到一片光怪陆离的地方,有很多男男女女聚在那里。他们穿着新潮华丽,打扮漂亮,其中一个女人冷笑着走向我说:“你这个丑陋的乡下人,敢跟我抢晓源哥,也不瞧瞧你那熊样,给晓源哥擦鞋都不配。哼!”
“看她再敢接近晓源,我就把她从这儿扔下去。哈哈……”另一个女人说着伸出长长的指甲抓向我。吓得我连连往后退,退着退着,脚下忽然一空整个人掉了下去……
“啊!”我难受地惊叫起来。
“晓羊!晓羊!你怎么了?”听见有人轻声唤我,一下睁开了眼睛。“你做梦了?什么梦把你吓成这样?”霍晓源的脸几乎贴在了我的脸上,焦急关心写满了眼睛。
“我——我没事。”其实,此时,如果有个地缝我肯定会钻进去,真是太难堪了,周围几个卧铺的人都在瞪大眼睛瞅着我。“对不起,对不起,把大家吵醒了,不好意思啊。”霍晓源给大家道着歉。
“没事,没事,反正天也快亮了。”几个女孩面对帅哥的道歉受宠若惊,那能再说难听的话呢。
我红着脸坐在那里扣指甲,“给,玩这个。”霍晓源从衣袋里掏出手机递给我,“上面可以读小说。”
我接过来却不知怎么打开。“应该这样,看着,”他摁着上面的键盘一下一下教给我。然后选出大仲马的小说让我看。有了小说看,我心情好了一点。“就知道你的爱好。怎样?点到你的正穴了吧。”霍晓源在一旁笑我。我撇撇嘴,斜眼睨了他一下,很感激地回他一个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