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你三山三河来相见》瑃丽

7、入厂

　　凌晨六点左右，火车把我送到了目的地。人群像水泄一般全都涌了出去。
　　霍晓源一手抓着我，一手拎着包，好像我是一个需要保护的小孩，在迷宫一样的车站里左转右转；我步子没有他迈得大，一路把我带的气喘吁吁不得不小跑才跟上他。看到我如此狼狈的样子，他放慢脚步稍微等等我，但嘴角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面容依然冷冷的。
　　出了车站来到广场上，人山人海如黑压压的蚂蚁在蠕动，操着不同口音的人们仰着茫然的脸四处奔走。面对乱糟糟的场面，不知他要牵着我到哪里去，只能机械的跟着他走。“你要带我去哪儿？你知道我同学的工厂啊。”我流着汗冲他嚷嚷，南方的天气可真热。
　　他不答话，也不松手，一直往前走。
　　“晓源，车在这儿。”一个男高音在叫他。
　　霍晓源看到喊他的那人，脸上才有了表情。“大哥，”他称呼那人道。
　　“晓源，怎样，坐这样的火车够呛吧？”那被称作大哥的人打趣道。
　　“没事，还好。大哥你来接我爸知道吗？”
　　“不知道，这事我怎会惊动叔父，再说你我兄弟之间的私事就更不能告诉他。走吧，上车。”那人和晓源亲亲热热地说着话，并没有问他我是谁，只是拿眼的余光扫我一下，好像他对我是什么人有什么来历早就了如指掌。而霍晓源呢，也不主动介绍我，他们两个就当我不存在似地只顾说他们的。
　　我很无趣的呆在一边，脑子里乱想着。“他不会把我卖了吧？我太相信他了，听说越是朋友越是好骗。”这样一想害怕起来，寻思着赶紧离开他的控制。
　　“晓源，真的要去吗？”大哥问他。
　　“是，大哥。”他简洁地答道，脸上的表情收敛了，重新变成不怒自威。“晓源啊，你是大哥一起玩大的兄弟，你有啥心思大哥都能猜个八九不离十。不过，你现在的想法却让大哥弄不明白——”大哥的话还没说完就他止住，“大哥！”
　　“哦，哈哈，好好，我现在不说。”大哥突然明白地哈哈一笑了之。我看见他大哥开着车从头部上方的反照镜子里瞧了我一下，有话欲止的样子。同时，晓源也警觉地望望我，然后从车背兜里掏出一盒烟抽出一支，啪的用打火机点燃，放到嘴里猛吸一口，再徐徐吐出一个个烟圈。我还没近距离看见过他抽烟，今儿看他抽烟的样子，哎呀，真是帅呆了。那非常酷非常好看的姿势把我看得有些痴迷，想不到男人抽烟竟也能抽得如此美。
　　不过，从霍晓源的神态上来看，他并不单单为了抽烟而抽烟；他抽烟好像有什么心事的意思。记得我的父亲平时不抽烟，只有遇到难事或左右不下来的事情他才会抽两口。现在，我不知道霍晓源是不是也属于这种情况。而且从生活经验中我知道，纯粹吸烟上瘾的人群，食指和中指的两个指甲都是被烟熏得很黄。刚才我曾细细打量他的手指，匀称干净，指甲饱满圆润，没有一点常抽烟的痕迹，那么他是在考虑什么事情。
　　车子一路奔驰，我们三人谁也没有说什么话。对于霍晓源和他大哥的神秘举动，我只差破门而逃了。大约过了一个钟头，我们到了工厂林立的城镇，不同于家乡的风情建筑让我有些眼花。“晓羊，把地址给我。”霍晓源把我从迷茫中唤醒。
　　“啊？什么地址？噢，地址，地址，在这里。”我二傻子般从背包里找出一张握的皱巴巴的纸条给他，上面写着同学所在的工厂地址。
　　车子按着地址又飞驰过去。干净崭新的柏油马路两边分布着高大美观整洁的工厂园区，青青的草，绿绿的树，白白的铁栅栏，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这个时候还不到中午，每个工厂都很静。十几分钟后，车子在一处大而漂亮的厂区门前停下。霍晓源和大哥下了车，留我在车上等候。他们同门卫讲了些什么，然后就见门卫拿起电话打了一通。我在车子里焦急又紧张的等待着，我不断趴在车窗上往他们那边望，——我同学她怎么还不出来？
　　焦急等待间，我偶然发现一辆红色的极其漂亮的小汽车停靠在不远处，里面有个烫发穿红衣服的女子正在神情异样地窥视晓源他们两个，并不时朝我这里观望，然后，又不停的打手机讲话。
　　难道是我坐的车子停的不是地方？还是她认识车的主人？而且，车上下来的两个男人一个帅气，一个风度。我所能想到的也就这些，何况自己有事要担心，才不管那么多。我扭过脸重新把目光投向霍晓源他们。
　　这时，我看见同学红灵笑着从工厂里跑出来。由于她不认识他们，看到他们露出一脸的疑惑。霍晓源给她指了指车子，大概说我在里面。我激动地从车上一跳下来，跑上前和她拥抱在一起。
　　和红灵的相聚，使我暂时忘记了一切，看着我和她高兴的又蹦又跳，他们两个去了对面小买部喝水凉快等着我们叙旧。
　　“晓羊，你怎么打扮成这样子，活脱脱一个蛮小子。我差点认不出来你，如果他们不说你的名字的话。”红灵说着指了指小卖部的他们，“那个年轻小伙真帅！他是谁？说！”红灵冲我眨巴眨巴眼睛。
　　“哎呀，红灵，他只是我高中同学的哥哥，人家出差到南方。我跟他一路而已。你别乱猜。”我回头望望霍晓源，无意间却发现刚才神秘的红汽车正朝我们这边来了。然后，慢停几秒钟速又滑走。但她并未走远，只在稍微远一点的地方复又停下。
　　“今天先跟我住在一起，等你正式入了厂就能分床铺。先熟悉一下环境，好吧。”我点头说好，这会儿晓源他们提着几瓶饮料回来，一人给了我们一瓶。我们向晓源说明了我们的打算，其意思也是谢谢他。
　　听完我们的打算，霍晓源没有立即答话，只拿他那一双夺魂的眼睛看着我，里面好像蓄满了千言万语。但他深吸了一口气才说：“好吧，就按你们说的办。晓羊，这是我的手机号码，你随时可是打电话给我。”说完，给了我一张名片。“一定记着。”
　　他特别重复一句，然后才坐车离去。与他们告了别，进厂大门时我才惊觉那辆红车也不见了。
　　和众多的打工者一样，编了厂号分了车间，发了厂牌和厂服以及餐具之类。总之，别的工友有的我也一样齐全。
　　刚开始的一个月，什么都要学，经组长的指导，我有一窍不通渐渐摸着一些皮毛。工厂的工作分为很多种，我学会了焊锡，原来初学焊锡的锡点又大又不结实，现在光滑精致牢固，而且速度很快。我从差升到了良，组长的态度也由寒变暖。
　　试用期间，我曾打电话给霍晓源告诉他我这里的情况不错，并谢谢他之前的帮助。至于上学的事，我只好如实说了自己的想法。电话那边的霍晓源沉默了很久，才说他尊重我的想法，并嘱咐我照顾好自己。有人这样安慰自己，我忽然流泪了。想想远在千里的父母拿我没有办法，生养出我这么个没出息的女儿，二老心中肯定难过，而我在这里何尝不是泪流满面！当初曾是父母眼中的骄傲，让他们在亲戚朋友面前夸了又夸；现如今我让他们无语。
　　无奈，我的书实在是念不下去了，只能做个打工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