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你三山三河来相见》瑃丽

3、冲动

　　接下来的第二学期期中测验，班长意外地考的很差。班主任找他谈了话，谈话内容谁也不知道，只知道班长脸色特别难看。他默默地回到座位上一言不发，低着头瞪着书本发呆。我看着他那个样子心里跟着难受。
　　两天后，班长便消失了。我们不知道他是退学了还是去了哪里？班里沉默了好几天。后来，和他比较要好的同桌说，他退学了，到南方开公司的舅舅那里做了一名业务员……
　　那一刻，我的眼睛模糊了，心冰凉冰凉。同样考得不好的我又被班级排名次排到很后面的位置，标为差生。我脆弱的心一下经受不了双重打击，几经思想挣扎斗争，几经精神折磨，理智被冲动压倒——我逃学了。
　　管它学业前程未来，什么也不管它。我不去想也不愿去想，现在的我痛苦万分，万念俱焚。我想找一种方式麻醉自己，让痛着的心更痛。
　　一个早上，我不跟任何人打招呼，悄悄收拾东西走掉了。我只把上课用的书本依旧放在书桌上，给老师同学造成假像，认为我可能迟到。再说家里的父母肯定不准许我逃课的。
　　我一个人走在清晨潮湿的小路上，便走便难受。想到伤心的地方我就忍不住小声地哭泣；想到气愤处我又禁不住咒骂一通。尽管我的前后左右都是一望无际即要成熟的泛黄的小麦，散发着好闻的麦香；沿着麦秆弯弯曲曲盘延而上的狗狗秧花，尽量讨好般向我展示它那娇柔的美。我依然情绪糟透。
　　我踉踉跄跄地小跑着，惊醒了还在睡梦中的小动物。它们从我脚旁生气地爬走，嘴里发出不满的囔囔声。我顾不得给它们说道歉，向着二十里外的县城奔去。
　　在太阳跳出麦田，跃上树梢之时，我来到了县城。
　　骑各种交通工具的人们急急忙忙赶着路，他们行色匆匆，目不斜视，碰见熟人也只是点头微笑，或者一句简短的“走吧”而已。
　　我晃悠着，漫无目的。路两边冒着香味的油条胡辣汤也打不起我的精神。我不知道我要到哪里去，又准备干什么。看着一张张陌生的脸，我很茫然。
　　从西大街转到东大街，再转到北大街，然后钻进一条不知名的街道。看着店铺林立，各色货卖。我不去问也不去买。只是如幽灵般飘呀飘，荡呀荡。
　　一家精品屋门口，我停了下来。因为我看见这门前挂着一个小圆镜子。大概是让那些买头饰或帽子的顾客照脸用的。我看向镜中的自己，发现里面是一张年轻但很焦悴的脸。一双眼睛更是呆滞无神。天啊，这还是我吗？
　　“毛晓羊！”惶惑间突然听到有人喊我名字。我扭头看叫我的人，竟然是我初中同学晓芳。
　　她一身洋装，烫着卷曲的头发，脸部画着精致的妆容，肩挎坤包。那身段气质已不是学生时代的晓芳了。只见她影影绰绰如清风拂柳般地向我走来，高高的鞋跟咔踏咔踏地击打着地面发出清脆的响声。
　　“晓羊，真的是你！刚才我只是看着像你，才敢冒昧的喊了一声。没想到果然是你。诶，你怎么在这儿？你不是还在读书吗？你的脸色看着不对劲儿，是咋了？”她仍是以前的快言快语，一连串的问。
　　“我……我——没事，只是到这儿逛逛。你呢，不上学后这几年干啥去了？”我不敢说出实情。
　　“你呀，晓羊。不是我说你，我看你根本没有给我说实话。因为你还是以前的老样子，心里有什么事情从眼睛里就能看出。说吧，你怎么回事？看我能不能帮上你。难道不信任我了？虽然我装束变了，但——”她说着指了指胸口。“但我的心并没有变。我还是以前的我。”她真诚的大眼睛望着我说。
　　晓芳，我小学中学一直玩在一起学在一起的伙伴同学。我怎能忘记怎能不信任？记得以前我们在一起时，别人都只夸她漂亮懂事学习又好，却没有我的份。由此，让站在她身旁的我很自卑，甚至有些嫉妒她了。挂满光环的她并没有忘记我的存在，时时刻刻像亲姐姐一样维护我爱护我。当别人选举她时，她总会把我推在前面，说我如何优秀如何有才，好主意都是我想出来的……
　　后来，初中毕业后她却不上了，跟着亲戚打工去了。刚开始还有她的一些消息，时间长了就渐渐失去了联系，没想到今日在这碰见了她。
　　多日积蓄的忧伤在她面前终于瓦解了。我扑到她身上拥抱着她，把头埋在她肩上任眼泪汹涌地流淌。她回拥着我，哽咽着，不管路人露出惊诧的目光。良久，她才轻轻拍拍我的肩，说：“晓羊，别难过了。走，先跟我去思念超市，我现在在那里上班。”
　　我擦了擦眼泪，平静情绪。跟她朝超市走去。
　　思念超市在县城属于不小的一家卖场。晓芳在一楼收银台收银，我先去了二楼服装部休息区，在那里等着她下班。至于那些花花绿绿的服装，我则无心观顾，身为农家女，是衣挡寒，是饭充饥已足够了。
　　晓芳下班后，我们一起回到了她租住的暖巢。小巧的房间，虽没什么家具，但布置得压制可爱，让人感到很温馨。简单吃了一点东西，晓芳便带我去夜市逛了一圈，还买了一条漂亮的项链给我。
　　晚上，我们躺在一起聊了好久，欢欢喜喜，哭哭笑笑，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昏昏然之间，我看到了南下打工的班长，他只是远远地冲着我笑，没有说话。我急着跑上前去，他却猛然消失在人群中。接着，我又看到了霍晓源，他是那样帅气阳光，对我发出英气逼人的光芒。在他的注视下，我无力招架，吓得赶紧闭上了眼睛，却感到他越来越近的呼吸向我压来……
　　我一下惊叫起来，惊醒了旁边的晓芳。“晓羊，晓羊，你做噩梦了？别怕别怕，有我呢。”她把我叫醒，安慰着我，直到我重新入睡。
　　第二天我醒来后天已大亮，旁边的晓芳早已起去。看了看表十点多，坐起来发现床头柜上置一纸，拿起来一看，原来是晓芳的留言。说她上班去了，早餐已经买好放在桌子上，另有杂志报纸供我消磨时间。
　　我看了很激动，忙洗漱吃饭。之后，便选了一本杂志读下去。
　　今儿晓芳下班比昨天要早一些，她说她见我心事重重，晚上睡觉又不踏实，就建议带我去一个好玩的地方，释放一下压力。我正愁心中郁闷无处发泄，经晓芳一提，自然欣然一同前往。
　　未去之前，晓芳很仔细地梳妆打扮了一番。还挑了一件她的衣服给我穿，并帮我挽了一个发型，卡了钻石发卡；甚至给我画了眉毛，打了眼影，涂了红嘴唇。最后一步喷洒了淡淡的香水，我们终于出发了。
　　在街上左拐右拐，来到一扇闪烁着霓虹灯的大门前。晓芳停下来，我抬头望去，见门头上写着“爆米花ＫＴＶ”。虽然我不知道它为何物，但感觉到这是个娱乐场所。在电视上我也是见到过的，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男男女女，进进出出。我看了看晓芳见她好像在等什么人，过了一会儿，有三男两女朝我们走了过来。“光辉，得胜，晓燕，俊青你们几个来了。”晓芳热情地同他们打招呼。同样年轻的几个人笑着回了话，接着用询问的眼光看我。
　　“她是我的要好同学，叫毛晓羊。跟我们出来转转玩一会儿。”晓芳他们介绍我。他们冲我点了点头算是相互认识了。
　　踩着软绵绵的红地毯，我们一行人走了进去。装饰豪华的房间，灯红酒绿，叫声，喊声，音响声震耳欲聋。我不敢走错一步，紧紧跟着她们。
　　穿过一道道走廊，侍者把我们领到一个房间。推开华丽的门，大家像进了自家的门把自己丢进了沙发。这个小房间布置得一应俱全，沙发茶几电视屏幕，点歌台等，暖色的灯光打在每个人的脸上，仿佛这里是另一个世界。
　　我挨着晓芳坐下，看他们忽闪忽闪地选歌曲，砰砰砰地将啤酒一一打开。冒着泡的啤酒瓶被握在每个人的手中，我的手里也被硬塞了一瓶。接着那个叫晓燕的女孩跳到歌台上，有模有样地唱起来。下面的几个人一边跟着唱一边鼓掌。
　　另一个女孩叽叽咕咕的给晓芳说着我听不懂的话，说着说着她俩哈哈地大笑几声。台上叫晓燕的女孩唱完一首歌后笑着跑了下来，沙发上坐着的两个男孩站起来走上去，先给大家做了个造型，扮鬼脸，忽然间节奏明快的音乐骤然响起。只见两个男孩舞动四肢随着鼓点跳起来，台下的晓芳她们大笑着拍起巴掌来。
　　他们滑稽的动作和模样让我发笑，震耳欲聋的音乐又让我透发蒙。我不自觉的给自己灌了一口啤酒，接着，第二口，第三口……一瓶啤酒不知何时全部下了肚。看看桌子上还多着，就又拿了一瓶喝起来。刚才已经发软的四肢，现在这么一喝，更加头重脚轻。我眼神开始迷离起来，身子变得不听使唤。惬意，舒心的感觉促使自己再喝再喝，喝得胃快要炸掉。斜眼看看晓芳她们几个，也都好像魔鬼附身一个个醉态百出。
　　突然，房门刷的一下被打开，进来一个人。他严厉的目光扫过每个人的脸，然后，把目光停在了我的脸上。几个人来不及问，就见他一个箭步穿到我跟前，此时的我晕晕乎乎反应迟钝，认不清他是谁，只是感觉很面熟。
　　“毛晓羊！”这人厉声的喊了我一声。我一下僵在那里，手里的酒瓶啪的一下碎在地上——多么熟悉的声音！是他！竟然是他——霍晓源。
　　“还不走！”他说道，嗓音里带着一丝嘲弄和一丝心痛。见我依然傻在那里，就伸出手扶我。他结实的手臂很有力，一下把我提了起来，跟提一只小猫小狗似的。“哎呦！”我叫一声，无力的双腿踉跄一下，差点碰到玻璃桌角上。这时，一个温暖的怀抱罩住我。——他，霍晓源轻轻地一把揽过我的腰，抱我起来。然后，大踏步向门外走去。
　　我瘫痪似的躺在他的怀里，紧挨着他发达的胸肌，嗅着他的阳刚之气，脸烫的厉害，不知是酒精的作用还是他抱我的缘故。但我管不了那么多，因为我昏睡了过去——就在他的臂弯里。
　　半睡半醒之间，我觉得自己躺进了车。车颠簸一会儿后，好像又被抱进了屋内，接着，身子挨着一张柔软舒适的床铺。我舒服地翻了个身，忽然，胃内一阵恶心的难受。哗，我忍受不住吐起来。吐过之后，暂时的舒服让我想沉沉睡去。然而，我的脸猛一凉，一个湿湿的毛巾在我脸上擦拭；两只手也被一双温热的手拿起来细细擦了一遍。接着，我的头被强制托起，一只玻璃杯沿搁在我的嘴边，迫使我喝了一口水。在嘴里回旋了几圈，再一口吐出。也不知道吐在了那儿，只知道有东西在接着。然后，我的头再一挨松软的枕头，复又沉沉的睡去。
　　沉睡间，好像听到有一男一女在对话，至于说的什么是一无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