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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聚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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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冬季节,一丝淡淡的冷风刮着,乍寒还暖。太阳依旧出来看一遍这冰冷的大地,然后,再慢慢地踱去。
我一个人哀哀地走在柏油马路上,单车被我扔下家中,就这样徒步前行。今天是星期天,按校规晚上要上自习课,七点钟之前务必到校。
天黑得早,五点半基本算是擦黑了。我因为前天看见班长同两位言谈举止比较开放的女生聊得火热,心中很是郁闷。尽管明知优秀的班长会有众多女生追求,但看到他们竟是如此的肆意。从到校的那一刻一直到放学,除去上课的时间,他们就从没停止过。而且通常是聚在座位上,你一言我一语不在乎是否影响到别的同学的学习。
我在一边生气又嫉妒,无奈什么都不能说只能暗暗烦闷。加之这次月考又考得很砸,心情简直坏透了。积郁的心结无处释放,我便开始自虐。
大路两边地里的庄稼秸秆已被全部清理干净,刚刚翻耕过的大地,呈现出崭新的褐色,并散发出泥土的芬芳。河沟旁干枯的茅草在微风中抖动着身子。残叶落去的树枝萧瑟,几只蓝乌鸦俯空飞过,留下了空茫一片。
路人行人渐渐稀少,有一辆没一辆的汽车喘着气开过,如累了一天想要歇息的老牛。黑夜已经来到,我看不清前面的路,只能睁大眼睛借助车灯分辨着脚下的路面。我贴着路边走,生怕莽撞的汽车擦到我。
学校再有两里路就到了,我加快了脚步。路两边成排的杨树如高大的魔鬼向我身后退去。一个行人都没有了,到处都是黑糊糊的影子。我呼吸急促,走啊走,忽然身后有单车的响声,我不由得放慢脚步,等那骑车人过去。突然,我觉得那人骑到我身旁竟停下了。我紧张得想要转身看个究竟,却被那人一下拉住了背包。我吓得大叫起来,奋力地拉扯我的包。
“哈哈,小妹你一个人啊?”那人放肆地说。
“滚开!”我骂道,两只腿已吓得打起颤来,想快点跑掉却又跑不动。
这时,随着两道强烈的光线一辆疾驰而来的轿车,嘎的一声停在我的跟前。从车上蹭的一下跳下来一个人,唰的一把抓住那混蛋的头发把他甩在地上。,那混蛋顿时痛得哎哟哭叫一声。“快滚!想把你扔到车底下去吗”一个我似乎熟悉的声音喝叱道。摔在地上的混蛋一听,吓得赶紧拉起车子就跑。
我哆嗦着傻站在那儿,直到熟悉的声音再次响起。
“你是毛晓羊吧?我妹妹霍晓泉的同学。”
是他!通过车灯的光线,我认出了他——出手相助的人竟然是霍晓泉的哥哥,令女生们倾倒的大帅哥——。不过还不知道他的名字。
“你是——你是——”我颤抖着说。
“对,我是霍晓泉的哥哥。我们见过面的,你肯定还不知道我的名字吧?我叫霍晓源。”
说着,他伸出手。我知道他是要礼貌地同我握手。我迟疑了一下,伸出冰凉的手。他握住了,一股暖热的激流顺着手指刹时淌遍了我的全身。
“吓坏了吧?你这——”他没有说完停了一下,眼睛里冒火似的望望我,又说,“走吧,坐我的车,我送你。”
我看看他,“噢,我顺便要给晓泉送一件衣服。你还愣着干嘛,上车。”他说着打开了车门,示意我上车。恭敬不如从命,我赶紧爬了上去。我才不要被扔在这可怕的夜里呢。
车子平稳地驶着,他一句话也没有说,严肃着脸,眼神专注地看向前方,光洁饱满的额头紧绷着,弓形口抿闭着。我的心稍微平静了一点,暖气也让我的手脚暖和了一些,只是嘴巴因刚才的极度恐惧而干涸得要命,我拼命咽了一下喉咙。霍小源这时并不看我却好像知道我想要什么,他腾出一只手从车的盒板里拿出了一瓶绿茶递给我,仍然一句话未说,继续开车。
我笨拙地打开瓶盖,咕咚灌了一大口,凉甜的绿茶一下肚,我马上打了个激灵。大脑也清醒了许多。
学校到了。他下车帮我打开车门。我乖乖地下了车跟着他走进学校。到了教室门口,他才停下来把一包衣服递给我说:“毛晓羊,请你帮我把衣服带给小泉吧。我就不进去了。”
我接过衣服望着他,答应了一声,算做回答。其实,我想说谢谢。可是,我喉咙发涩硬是什么也没说出来,就那样看着他。他好像是在等我说话,见我如此,只好嘴角微微动了动,绽开一笑意给我,然后说:“进去吧”。
我同他面对面站着,教室内电棒炽亮的光透过玻璃窗射出来。我看见他脸部表情显得有些复杂,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这时,自习课的铃声响起,我不敢再猜想就赶紧离开他,到教室里去了。
自那件事以后,我再不敢以走夜路来自虐了。代替的是难受时就悄悄流泪悄悄哭泣;原本内向的我更加沉默寡言,我在书上画满了奇形怪状的东西,写了些伤感的句子;再不然的折断笔杆,用尖锐处狠狠刺向手臂。课堂上老师讲了什么我一概不知;到了晚上一闭眼便一个接一个的做很多乱七八糟的梦;病时,高烧得浑身打颤也不去医治,直至落下头痛的病根。
现在“白马王子”不再与女生说话,而是静静地坐在那里佯装学习,进而等到同学们都走完了,只剩下他和我。彼此之间没有说话,两个人只安静地看书。然后,他才站起身看了看我,一语不发地离去。
这期间,霍晓泉的哥哥霍晓源好像来校次数比以前多了。每次,我一看见他便刻意躲避他,不想与他搭话,谁叫我心情不好呢。
元旦快要到了,各班都在准备元旦联欢晚会。同学们情绪高涨,个个翘首以待。一日,下课后,我正对着窗外发呆,霍晓泉向我走来。她带着淡雅的美冲我一笑,说:“毛晓羊,明天晚上我在家开小型元旦晚会。我邀请了班里其他几位同学,你也来参加吧。”
“我?”我诧异我平常跟她这位众星捧月般的美女交情不深啊,她怎么会请我?
“是啊,明晚你一定要来啊”说最后一句的时候,她还冲我眨了一下眼睛,并压低了声音。
我的脸一热,难道她知道那件事了?我一时语塞,忙点了头答应下来。
第二天下午放学后,因为是双休日,同学们照例各自回家。我们几个被邀请的同学便站在学校门口,等着霍晓泉的哥哥来接我们去她家。刚刚站定,霍晓泉哥哥霍晓源已开着车平稳地停在我们面前。
“同学们,请上车吧。”霍晓源彬彬有礼地招呼着大家。女同学暗暗欢喜,男同学更是高兴,毕竟是去帅男靓女的家啊。不但有眼福,还有口福,何乐而不为呢。
我们拿着准备好的礼物,一一坐进了车子。霍晓源系上系安带,发动了车子。从刚才到现在他都没有刻意看我一眼,只拿余光扫了我一眼。我觉得这样挺好,至少他为我保守了秘密。我确信。
落日跟着我们的车子奔跑。光秃秃白哗哗的树干一闪而过。
寒冬的雪很难融化,即使太阳照常升起,把一些雪勉强变成水。然而黄昏时刻也只好冷嗖嗖重新变回冰。车轮压过冰块,发出咯嚓的响声。车内伶牙俐齿的女生,使出浑身解数向霍晓源发出仰慕的赞美之声。霍晓源只是笑着,用简洁的“噢,是吗”代替,并没有过多的言语。
不大一会儿,霍晓泉家就到了。
好漂亮好气派的房子啊!它继承了传统,又加进了欧式源流,令这幢二层小楼显出它的圆润和独特之处。
霍晓源走在前面,敲了敲房门。门开了,一位六七十岁的老人开了门。“嗬嗬!是你们回来了。快进屋,快进屋。”
“爷爷好!”
“爷爷好!”大家纷纷给老人打招呼。
进了屋子,几位同学禁不住小声地惊叫起来。的确,这里仿佛是乡村世界的世外桃源。奢华耀眼的水晶灯,高大的壁炉,西方韵味的电视背景墙,雍容华贵的沙发,精致的餐桌,典雅温馨的窗帘,华丽的地板砖,乳白色的楼栏杆,一切像是进入了童话里的宫殿。我们这群土生土长的乡吧佬一见到这样豪华的房子,就如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一般。
霍晓源兄妹大方自然地招呼着大家。各种各样好吃的点心、菜肴摆满了餐桌,代替白酒的绿茶、可乐、雪碧、葡萄酒等饮料瓶瓶罐罐令人眼花缭乱。相比之下,我们几个拿来的那些三分不值二分的土货真是羞涩,不过,有句古话咋说来着,叫礼轻人意重。好歹这是我们的心意。
爷爷奶奶图个乐子,也高高兴兴加入到我们年轻人中间来。
可能他们兄妹都是见过世面的人,各自先表演了两个精彩的节目。霍晓源唱了深情动听的《让我欢喜让我忧》和《一千个伤心的理由》;霍晓泉则是跳了一曲节奏明快的单人舞蹈。他们华丽蹬场,面对我们几个热情的观众台,他们发挥得淋漓尽致。连独喜欢戏曲的爷爷奶奶都笑着连声说好,我们更是被陶醉在其中。
为了增添气氛,其他的几位同学也都分别表演了节目。有的扣人心悬地讲了一个悬念的故事;有的唯妙唯肖地模仿一个相声小品;有的讲了一个令人捧腹大笑的笑话;还有一位女生清清嗓子,哼哼捏捏唱了一曲黄梅戏;轮到我时,我拿出一首自己的写的小诗朗诵起来。
乡村冬日的早晨,
暗绿的麦田上下了一层薄薄的白霜,
小路两旁的杨树枝枝叉叉,四只蓝乌鸦停歇在那里发呆,
不时有小小的麻雀扑棱飞过,给静静的乡村增添了一些声音。
谁家能干的老母鸡正在咯咯嗒嗒的叫着,震颤着那暖意融融的冬日……降
也只有这些四季在此的鸟儿、鸡儿才是我们的伴儿。
节目结束后,大家开始围坐在餐桌旁吃点心喝饮料。说说笑笑,热热闹闹。我性格比较内向,从不想去插入他们热聊的话题,一个人安静地边吃边听他们“南山论剑”。偶尔我想起刚才霍晓源唱歌时那不经意间瞄我的眼神,我看不懂那双特精神的眼睛里面的意思,只觉得他摄人心魄的扫向我时,会让我意识不清,头脑空白。
不过我并不认为他是对我有意思或者是其他什么原因,而是我自己定力不够,和别的女孩一样在他的眼下都会晕眩。
我端起盛满雪碧的杯子喝了一口,顺便瞄了一下霍晓源,发现他正站起身走到古色古香的酒柜前,抽了一瓶啤酒。然后转身回来自饮自斟起来。
“他一个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富家子弟,难道还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吗?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我看着他心中忽发感慨,“哪像我们农家子弟无钱无权无势,什么都得自己努力拼搏。”
他好像发觉我在看他,猛地抬起头来朝我射来一眸,半带笑意半带嘲弄的眼睛狠狠地盯着我——他的脸因喝酒而变得通红。我脸一热赶紧垂一头来。我怕惹了这“纣王”。
霍晓泉不知怎的也在观察她的哥哥,她一边跟同学聊天,一边机灵地看着她的哥哥,并时不时的瞅我一眼。
我忽然很尴尬。索性给自己灌了一大口可乐,呛得我喉咙疼得要命,脸也咳红了。我盼着赶快走掉。可是看着其他同学意犹未尽的样子,我没敢扫兴。
热,浑身的热。我的心态导致自己非常不自在,于是我放下筷子,佯装去洗手,偷偷溜到阳台上。并把发烫的脸贴到冰凉的窗玻璃上。一股透心的凉由脸传向脊梁,我打了个冷战。
外面的夜黑乎乎的。我看不清窗处的景物,只能看到窗玻璃中反影的景像。“脸贴在上面很凉爽吗?”一个声音突然惊醒了我,我赶紧转过头——霍晓源略带醉意,顺滑的发丝散落光洁的额前,深邃眼睛泛着光,着黑色皮衣的上身斜靠在门上,两只手很自然地插在两侧的裤兜里。多少洒脱豪放不羁的男人啊!我不由得心中暗叹。
当时我并没有立即答话,只是很快地离开玻璃窗,站在他的不远处支支吾吾地说:“没什么,我就是感觉有点热。”
“是吗?你不会想从这窗户上悄悄溜走吧?我看你早就坐不住了,你——”他又一次忽然闭了嘴,用惊慌的眼神直直看着我的脸。
“霍晓泉的哥哥真有点怪,他到底想说什么,为啥不说完呢?”我嘀咕道,并想从他的身边走掉。他看出了我的意思,不等我抬脚抢先说道:“毛晓羊,先别慌着走。我问你,你觉不觉得我们之间好像有一种特别深的亲切感,而且很久就有的?”
“嗯,晓源哥,你是霍晓泉的哥哥,也跟我的哥哥一样,我们当然感觉很亲切了。”我忽然笑着打趣他,心中却在说,我何尝不是这样感觉,自从与他对视的第一眼想说的就是这句话。
“两瓶啤酒而已,怎么会醉得我?嗯?”他最后一个嗯字用鼻音发出三声调,特别好听。“听你朗诵的小诗,我猜想你比较喜欢文学吧?而且,你这么不喜欢交际,肯定爱读书喽!”他追问道。
“算是吧。”一说到文学,我立马来了精神。“我喜欢外国文学名著,特别是英国女作家艾米莉.勃朗特的《简爱》和简.奥斯汀的《傲慢与偏见》,以及美国女作家米切尔的《飘》;咱们国家传统文学更喜欢,比如《镜花缘》、《封神演义》、《红楼梦》、《聊斋志异》。我最大的爱好就是窝在椅子里看书,伴着外面或是风雨交加;或是漫雪飞舞,北风唔咽;或是鸟雀叽喳,槐花飘香;或是黄昏日暮,霞云朵朵。
我饮书中之酒,自醉在其中……”我越说话越多,言犹未尽。可忽然想到自己有点得意忘形,就赶紧咬住了舌头。
“怎么停下了?说的这么好!”他见我嘎然而止,以关心期待惊喜的表情看着我。他身材高大俊朗,看着我时会不自觉地把头微微俯向我。“嗯——我不知道说什么了。”我不好意思逞能,怕生的性格又使我显出一副没出息的模样。
忽然,我的手被他一把拉住,湿热温润的手感传触到我的神径。顿时,我的头轰暴了。我赶紧拼命地咬住嘴唇使自己镇静下来,绝对不要出什么洋相。
“走,你不是很喜欢看书吗?我带你去一个书多的地方。”他好像自己的左手握住右手跟没事似的拉着我,走下阳台,绕过众人,直奔二楼。
踏过光滑厚实的木地板楼梯台阶,绕着乳白圆润的栏杆,我们来到了二楼。
哇!二楼装修的更是漂亮。精美的雕花屏风,美伦美奂的地毯,猩红的大副窗帘,中式花架盆景,纹理超美的壁纸,花样别致的天花,样样件件都让我眼花缭乱,啧啧称赞。
他一直拉着我的手,来到一扇门前,轻轻转动把手打开了门。哇!我不由得又一声惊呼:这么多书啊!
一间房子,从东墙到北墙再至西墙,三面墙三个整体大书架。一排排一层层,厚厚薄薄,深深浅浅,花花绿绿满是书籍。我甩开他的手,几乎是扑到跟前,来不及仔细观看,只是笑着跑着用手一遍遍的抚摸。
“别只顾着乐,你倒是选你喜欢的拿来看呀。想选多少就拿多少,随你喜欢。”他说着坐在了一边的椅子上,微笑着看着我。
“我没想到你这里有这么多书,我做梦都梦不到更别说见过了,我真是太高兴了。”激动冲击着我的神径,如果当时霍晓源是个女孩,我肯定会拥抱住她好好谢谢她。我甚至因为特别高兴,眼睛里闪烁着欣喜的光,看着他时似乎快要把他的脸庞映红了。
选好几本没看过的书,对着他晃了晃,说:“我选好了,就这几本。咱们下去吧,别让他们把我落下了。”
他笑了,说:“对看,咱们快走。”他不容我反应又一次拉住我的手,向楼下走去。
在楼下,我和同学们又玩了一会儿,便一起离开了霍晓泉家。不知怎的,回到家里,我并没有急着看新借来的书。而是关上灯在脑子里慢慢一遍又一遍回想霍晓源的音容笑貌,挥之不去,久久不能入睡。那夜,我失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