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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这不就是卖身契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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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北京之后,赵斯媛试探性的问钱嘉佳:“亲,快给吴君宝推荐个经纪公司吧,受不了了。”
钱嘉佳一脸茫然:“反正不能进我们公司。第一是老板太鸡贼,跟他合作真没啥好的。第二是现在手里的新艺人太多了,我真心觉得老板是不是疯了,签这么多根本顾不过来。吴君宝签进来,老板也没那心思顾到他,光忙活黄晓军那几个大艺人就忙不过来了。”
赵斯媛愁苦的说:“那怎么办?不签经纪公司,光靠我们自己去跑戏,太困难了,他又是一个宁死不求人的人。而且在剧组也没人替他打理一切事务,在那里好受罪呀。”
王小迪问:“你们前段时间投出去的简历有回复了么?”
赵斯媛摇摇头:“我那天跑到飞翔娱乐去当面递资料,结果被人家羞辱了一通,说什么象吴君宝这样电影学院毕业的小白脸一抓一大把,把我给气的,和她大吵了一架。看来我还得继续帮他跑跑了。”
赵斯媛翻遍了所有的电话号码,也找不出能跟经纪有关系的朋友来。忽然她心里一动,想起了魏华。她在圈里那么资深,也许能给自己介绍点人脉。于是厚厚脸皮给她打电话。魏华果然够仗义,给她引见了一家影视公司――大唐文化,不但投资电视剧,还签艺人。
这天按魏华约定的时间,赵斯媛和吴君宝早早起床,吴君宝特地打扮了一下。地下室太冷了,怕嗜喱上冻喷不出来,他俩把瓶子揣在被窝里一晚。
这会儿赵斯媛替吴君宝理理头发,打上嗜喱,头发被她搞得簇簇立着,加上一身西装,人显得分外英俊利落。
赵斯媛一边弄一边啧啧有声:“这小伙儿多帅,谁不签你简直是瞎眼了。”
吴君宝微笑着用手指刮刮她的鼻子:“老赵卖瓜,自卖自夸。”
收拾停当,两人出了门,来到了位于某小区三楼的大唐文化。
公司是由两套房打通改的办公室,墙上贴着一溜影视剧的海报,还有恐吓员工的标语:“今天工作不努力,明天努力找工作。”一股杀气扑面而来。十几个工位上座无虚席,每个人都在忙忙碌碌。或打电话,或敲打键盘,干得热火朝天。
一个长相非常娘气的男孩子在缠绵的打着电话:“亲爱的,说好的版面可千万别小了呵…..图没问题,我这就给你重发…什么,像素不行?没问题,我们一会儿就重拍…”前台把他们引进总经理办公室。
大唐文化的总经理、资深经纪人大唐,戴着黑框眼镜,留着两撇精干的小胡子。约摸四十岁上下。他翻看着吴君宝的资料,又非常仔细的端详着吴君宝,左看,右看,拿出手机给他拍了张照片,又拿出台单反拍了张照片,良久的看着照片。
二十分钟里,他几乎没说一句话。
两人被他弄得有点心里发毛,赵斯媛干咳一声:“那个,我说唐老师―――”
大唐截掉她的话:“叫我大唐。”
赵斯媛:“大唐,您看吴君宝的情况――-”
大唐又打断她,语速极快:“没问题。吴君宝的外形,包括镜头的感觉,都非常好。我也看过他的电视剧,可以说吴君宝是非常有潜力的。”
两人对视了一下,心里窃喜。
但大唐接下来的话却让他们跌到谷底:“说实话,我从不轻易见陌生的演员。来见我的都是朋友引见过来的,都不差。这一行里,有潜力的演员太多了。”
吴君宝沉默,赵斯媛又问:“那,您看合作的问题――-”
大唐笑了笑:“我们公司这两年发展得非常快,除了艺人经纪之外,和圈里各影视公司合作的影视剧也越来越多。因此,如果合作,我不敢说一定能大红大紫,至少拍戏量是有保证的。演员要先保证拍戏量,才能说下一步的发展不是吗?”
赵斯媛大喜:“这点也是我们非常看中的,所以说您要是觉得吴君宝可以的话,那我们就谈个合作的条件吧。”
大唐:“别急小赵,既然魏华把你介绍给我,我也会认真考虑合作的问题。你容我想两天。我们电话联系。”又说了会客气话,两人告辞。
等了半个月,也没啥动静。给大唐打电话,不是在出差就是在演出现场,电话总说有时间再谈。两人也把这心思先按了下去。
这天吴君宝生日,难得几家人都齐了,连正在外地剧组当摄影助理的王小迪也正好杀青回京。这晚大家相约聚餐,吴君宝想着赵斯媛爸爸,把他也叫来了。每家炒了几个菜,四家人热热闹闹的聚在吴君宝赵斯媛屋里。
地上下着雨,电闪雷鸣,地下室里虽潮气浓重,但热闹的人气却让人心里暖洋洋的。
贺刚刚从外地演出来,一副疲惫又放松的模样。他惬意的喝了口酒,叹了口气,郑重的说道:“君宝,关于签约的事,我劝你三思。”
吴君宝:“现在是对方在三思,还轮不到我思呢。”
贺刚:“就是他们想签你,我也劝你别签。相信我。签短约,他们不会对你有包装宣传的任何投入,跟没签一个样,还不如自己去跑跑戏呢。想要有宣传有包装,就得签长约,这也能理解。不然你丫一出名就跑了,老板岂不是鸡飞蛋打?”
吴君宝:“那我就签长约,只要他愿意跟我签。”
钱嘉佳啃着鸡爪子,用油手晃了晃:“可千万别。那就是卖身契啊。”
王小迪说:“我跟的那个组,听说男二号正在跟经纪公司打官司呢,据说当初也是签的卖身契。我听副导演说那个约特狠,签了十年,收入是二八开。他二,公司八。你说这人二不二?”
赵斯媛说:“那你有没有想过,他要不签公司,可能到现在还在跑龙套呢。要不是经纪公司不停的帮他找戏,他哪有今天呢?”
钱嘉佳撕咬着鸡爪,一副龇牙咧齿的嘴脸。
王小迪笑着抽了张纸,替她擦擦油:“你说你这人,牙口不好,还专爱啃骨头,属小狗的吧?”钱嘉佳作势要咬他,大家都笑了。
钱嘉佳又说:“媛儿,我们老板一定会把你引为知音的。没错。当老板的也不知道,签了一堆艺人,投了巨资,到底将来谁能红。可能一个也出不来,好不容易红了一个,他当然要把他们牢牢掌控在手里了。”
贺刚:“所以又回到鸡生蛋、蛋生鸡的老问题上了。如果人生有这么容易,那就不会有这么多痛苦了。你想红,就得有投入,你自己不投入,指望别人投,别人就一定要回本,对你有话语权。到后期,你被人控制的痛苦,已经远远超过你当红的幸福了。生活真他妈的辩证啊。”
周莉莉文静的吃着菜,一边轻声的说:“又说脏话。”
贺刚一笑,一手搂住她,一手端起酒喝了口:“老婆,我天天在外面装孙子,就只有现在是最放松的,你就别管我了。”
大家伙儿起哄,取笑贺刚是气管炎,又让周莉莉别管他。听着大家聊娱乐圈的事儿,爸爸一句也插不上,只是一杯杯的和吴君宝推杯换盏。
吴君宝喝得渐渐兴起,这会儿微醺道:“要么死在这个地下室里,要么改行,要么有戏拍。你说我选择哪条路?当然是拍戏。不管多累,多苦,只要能有收入。所以他们愿意跟我签,我就签。”
爸爸也有点多了,一挑大拇指:“我女婿,君宝,没问题。小伙子多帅啊,我瞅刘德华都没你帅。君宝,我的大明星女婿,我和你阿姨以后就指着你了。”
听他讲得不堪,赵斯媛不高兴的说:“爸,你别喝太多,一会儿还得回去呢。”
爸爸根本不听,又喝了一杯酒:“你都不知道,那天不是播你演的那什么武侠剧么,我指着电视一说这是我女婿,嘿,立刻把我那些工友给震住了――”
赵斯媛啪的一声,重重的放下筷子:“别说了,女婿女婿的,天天这么叫。吴君宝跟你有什么关系?”
吴君宝瞅着她的脸,身子有点摇晃,笑眯眯的说:“怎么着,不想嫁给我?”
赵斯媛心里生气爸爸这副厚颜无耻的嘴脸,又暗恨吴君宝不吃一堑长一智,当初债主都追到学校来了,还不对这家伙提高警惕。但又感激吴君宝,知道他是爱屋及乌,心里百味杂陈,没好气的挟了一筷子菜给爸爸:“快把嘴堵上吧。”
爸爸又借酒发挥道:“我一看君宝,就想起你哥来了。斯媛,我真把君宝当成自己的儿子了。”说着,说着,居然呜咽起来了。
吴君宝重重的跟他一碰杯:“来,爸,走一个。”
赵斯媛一脸的抓狂,王小迪解围的举起杯:“来来来,今天是吴君宝的生日,高兴的日子。我们大家碰一个吧,祝他生日快乐,更祝我们的明天越来越好,争取早日脱离地下室。”大家伙儿站起来,碰杯,共饮。
十点钟,酒终人散。爸爸说:“媛儿,我走了。”
赵斯媛不放心的叮嘱他:“打个车走吧。”
爸爸一挥手:“不用了,省钱,我坐公交车。”
赵斯媛气闷的:“多晚了?又喝了酒,坐公车你能找着地儿吗?打车。”
爸爸涎着脸,伸出一只手:“我没钱。”
赵斯媛没办法,掏出钱包,给了他一百:“够了吧。”
爸爸敏捷的从钱包里又抽走三百,此时倒一点儿也看不出醉态:“嘿嘿,多给点。跟你自己爸你还―――”赵斯媛看着他的背影,为之气结。
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花落了也不会知道,因为这是地下室,是白天不懂夜的黑的地下室。
喝多了的大家纷纷睡去,地下招待所一片寂然,只有赵斯媛睡得不太踏实。风雨声,雷电声,让她几度醒来,心里惶惶然七上八下,说不出担心啥。在心里检索了一圈之后,她昏昏然睡去了。
为什么雨声在耳畔如此清晰?凌晨五点,赵斯媛又一次从梦中惊醒,张开眼一看吓一跳:水正从床头半地下室的窗户缝里不停的涌进来。排水沟堵了,水从地面倒灌进地下室了。
赵斯媛从床上弹了起来,急忙晃醒吴君宝,两人来不及套衣服,赶紧先把地上怕水的东西提到桌上。赵斯媛又奔出门去敲醒别人。
这时其他屋的人也都出门来,聚在走道里不知所措。
钱嘉佳气愤的说:“老板呢?怎么不管?”
有女人尖叫着说东西已经泡湿了,地下室乱成一团,惊叫声痛骂声不绝于耳。
一会儿,住在地面一层的老板睡眼惺松的顶着一头乱发下来了,淡定的说自己也没辙,排水沟归市政管。他还诉苦似的骂了起来:“这帮孙子,钱没少拿,啥也不干。我都他妈的反映好几回了。去年那场大雨也是这情况,把我的床全泡坏了。”
同时他恐吓众人:“大家最好一起动手,把水扫扫,不然水越积越多,这雨说不定还要下到什么时候呢。”
雨丝毫没见停的意思,屋里的水渐渐漫到走道里,房客们没辙,只好拿出笤帚、水桶、拖把等,奋力排起水来。有人用笤帚把水往公共卫生间推,有人用拖把把水拧到桶里,再提到卫生间倒掉。
雨终于停了,窗户不冒水了。但挨着窗的墙、地板都湿漉漉的,一些来不及收的冬天的皮鞋里进了水。赵斯媛检查装衣服的箱子,也有一部分压在底下的衣服湿了,又把充满潮气的被套、被单一并换了,洗了,通通拿到地面上去晾。一直忙活到早上九点多才结束,赵斯媛吴君宝两人累得瘫坐在床上,面面相觑,这才想起还没吃早饭呢。
纵是满心沮丧,赵斯媛还是强打起精神,正想去做饭,忽然电话响了,是大唐打来,通知两人,周一上公司详谈合约。这才叫冰火两重天呢,头一秒打入地狱,下一秒上天堂。
两人接完电话后,对视了一下,忽然抱在一起,又笑又跳。赵斯媛放上MP3,简陋的音箱里传来the ting tings 酷劲十足的《Shut Up And Let Me Go》,赵斯媛活力十足自得其乐的扭起屁股来,吴君宝微笑看着她疯。
然而周一,两人却哭丧着脸回来了。赵斯媛把给吴君宝的合约书给大家传看。
钱嘉佳点着头说:“没错,艺人约就是这么签的,‘甲方拥有一切与乙方有关的演出工作事宜的权利....乙方应全心全意贯彻执行上述委派的工作;甲乙双方的可分配收益包括电影电视录影舞台演唱录音剪彩广播灌录唱片....’,都没有问题。”
“问题出在这里。”贺刚拿着合约念道:“甲乙双方按2:8比例分配6.1条所列各项可分配收益。二八分配?有点狠。双方合作有效期为公元2005年7月1日至2013年5月31日止。八年?这这—这不就是卖身契吗?”
钱嘉佳翻看着合约,说:“是啊,签新人他们一般就是这么签的。签了你,就得下本钱,谁知道你什么时候能红?签一百个,也未见得红一个。但红了之后,这个合约就象你头上的紧箍咒一样叫你痛不欲生,所以老板和艺人都在冒险。
前几年艺人胡兵不是还召开记者会哭诉经纪公司千秋影业是吸血鬼,和他签的合约不公平么?可谁叫你签了?你红了就觉得不公平了?当初干什么来着?”
赵斯媛又想起大唐非常直接的话:“我也是在冒险。因吴君宝市场认不认,我也不知道。可是我愿意赌一把,我赌吴君宝有这个潜质。你们愿意跟我赌么?”
王小迪抽着烟说:“二八开?别犯二了。这种约不能签。”
钱嘉佳掐着手指头说:“可是如果公司一年给你接的单子超过一百万,你至少有二十万的收入,也比干呆着强。”
王小迪一拉她:“你更二。凭君宝的条件,哪儿不能接到戏?就再熬一熬,千万别冲动,我们大家也一起帮你找机会。”
大家七嘴八舌,吴君宝一直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