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就是在一起》爱唯

6、你是哪个野鸡艺术学校毕业的？

　　王小迪轻轻的叫了一声：“嘉佳。”钱嘉佳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王小迪沉默的看着她，过了一会儿微笑：“我来了，我不走了。”
　　钱嘉佳呆立半响，飞奔过来，抱着王小迪嚎啕大哭。
　　王小迪紧紧的搂着她，哽咽着喃喃道：“我不走了，天塌下来我也不走了……”
　　赵斯媛君宝两人对视了一下，同样眼眶湿润。

　　头一次以工作身份，去探吴君宝的班，赵斯媛还是蛮兴奋的。一堆记者，坐上火车，在卧铺车厢里，就着啤酒，或打牌，或大聊明星八卦，热热闹闹的渡过二十几个小时，到了义乌再倒车到横店。
　　路上，同行记者看赵斯媛背着大包，惊奇的问：“就两天，你背这么大包干什么？”赵斯媛一笑：“给人捎点东西。”
　　他又怎么知道，里面装的全是给吴君宝的，水果，泡面，零食，还有给他新买的厚毛裤。天凉了，光穿着戏装腿受不了。

　　走在横店影视城这个被称为“中国好莱坞”的地方，看着正在拍得热火朝天的不同剧组，赵斯媛恍如走进时空隧道
　　秦王宫景区，秦朝官兵在奋勇杀敌；广州香港街区，身穿民国长袍的地下党在接头；明朝女子宽袍阔袖，款款与清装长辫子男擦肩而过。这边有个道士打扮的人，一手持拂尘，一手拿着手机在通话，那边一个宋朝的武将，在等戏的间歇无聊的抽着烟……好混搭，好诡异，好穿越！
　　想着不知有多少著名编剧一个字一个字构思出来的故事，正在这里一帧一帧变为现实，赵斯媛不由得热血沸腾，自己将来也会有那么一天吧
　　影视这个造梦的行业，就是有这般的魅力让她着迷。写作，当编剧，于赵斯媛而言，就是她心底美丽的后花园。
　　当生活不如意的时候，她都会想，我有那样的一片天地，迟早我会躲进去享受鸟语花香阳光灿烂，管他世事纷繁沧海桑田。她犹记得毕业吃告别饭时，杨帆跟她说的话。杨帆说：“斯媛，你是有写作才气的。即使是生活非常艰难，也一定要坚持。”

　　毕业宴上，大家哭坏了。都喝了很多酒，互相搂在一起，珍重的话说了一遍又一遍。
　　想起杨帆当晚的眼神，赵斯媛不由心怦怦跳起来。那双酒后的眼睛，深得不见底，也不顾吴君宝在场，久久的凝视着她，千言万语尽在里面，更多的是怜惜与柔情。
　　好在吴君宝喝大了，也许不会在意这些细节。
　　杨帆说：“赵斯媛，毕业之后你可能会遇到许多困难，千万别忘记自己的梦想。”
　　杨帆说：“赵斯媛，你们外地学生在北京不容易，有啥事给我打电话。”

　　杨帆还想说，然而终究没说什么，他提前退场了。临走前他伸出手笑道：“握个手道别吧，‘愿你有一个灿烂前程，愿你有情人终成眷属，愿你在尘世获得幸福’。”
　　我会的，我会的。赵斯媛眼里噙着泪，满是无言的感激与理解，握住了杨帆的手，用力握了握。
　　吴君宝也过来，握住两个人的手，一起摇了摇：“我们，一定会幸福。”

　　赵斯媛甩了甩头，从回忆中走出来。且慢且慢，眼前正在发生什么？
　　吴君宝的那个戏，是大明星赵丽梅主演的。只见二十几家媒体的长枪短炮对着赵丽梅开始发问。
　　赵丽梅是久经沙场的战将了，接受媒体采访已是轻车熟路。不远处的吴群宝剃了头，戴了头套，正寂寞的坐在椅子上看着剧本。他是不起眼的小角色，自然轮不到采访他。
　　赵丽梅的演技并不出众，就是命好，第一部戏就一炮而红。吴君宝缺的就是机会。赵斯媛不由得想起钱嘉佳说过的话。
　　钱嘉佳自打进了经纪公司之后，每天为公司的明星处理着各种琐碎的小事。大到订机票定行程，小到买饭买水，有几回居然还帮女艺人买过卫生巾。
　　艺人心情不好，会在凌晨给她打电话痛说心事，把她当陪聊热线，一小时一小时的打，她也只能听着。
　　说是经纪人，其实就是相当于从助理作起。明星主要的演艺事宜，全握在公司几个大经纪人手里，象钱嘉佳这种刚出校门的菜鸟也只能从底层熬起。
　　钱嘉佳曾感叹道：“想成就一个艺人，背后不知有多少人在使劲。你知道老李头最经常跟我说什么吗？”
　　她学着老板的口吻语重心长的说：“什么时候你们不再是晚上十一点准点上床，什么时候我能在凌晨三点在酒吧撞见你正在谈事，你就成了。”
　　钱嘉佳摊开双手：“斯媛，你觉得你能做到这一点吗？为一个不相干的人，付出这么大的心血？”

　　摄像见赵斯媛发呆，提醒她：“赵斯媛，你干嘛呢？赶紧的吧，再不采，一会儿赵丽梅可就走了。”两人赶紧加入媒体们的采访中。
　　赵斯媛手持话筒，一边偷偷的看着吴君宝，他还静静的坐在椅子上看剧本。
　　一会儿见剧务走过来，无礼的跟吴君宝说：“哎我说哥们儿，搭把手，没见这儿正忙着了吗？”吴君宝赶紧谦卑的把椅子挪开，和他一起搬道具。
　　赵斯媛心里很不舒服，忽然听赵丽梅问：“这位记者，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赵斯媛一回神，只见众媒体都收工了，只有自己还保持着手持话筒的姿势，赵丽梅正瞪着自己，连忙说：“哦，没事没事，我没问题了。”
　　赵丽梅微微冷笑，耸耸肩说：“你根本就没提问。无所谓。”转身走了。

　　赵斯媛不管她，大声叫：“哎，那个姓吴的演员，吴---吴君宝，你等一下，我要采访你。”
　　正在搬东西的吴君宝一愣，众媒体也一愣。
　　赵斯媛大声说：“我看过你不少戏呢吴君宝，演得挺好的，我采访一下你，谈谈在这部戏里的角色吧。”
　　吴君宝用眼神示意她：“干嘛呢？”
　　赵斯媛热情张罗其他媒体：“哎，你们不一起吗？”
　　记者们讪笑：“不啦，我们不采。”
　　有人好奇的问：“吴君宝？演啥的？没听过。”
　　一家平面媒体说：“你自己采吧，我们要去拍片场了。”
　　剧务见有记者要采访吴君宝，态度缓和不少：“去吧去吧，别搬了。”

　　摄像不快的问：“赵斯媛，你干嘛呢？片场开始了你不拍，非得采一个小演员？你这拍回去素材够编片子吗？
　　赵斯媛强硬的回应：“我是编导，我知道该拍什么，你就好好的拍吧。”摄像哼了一声不说话了。
　　站在镜头前，吴君宝尴尬的小声说：“你要问啥呢？”赵斯媛信口拈来：“谈谈饰演这个角色的感想吧。”
　　吴君宝演的根本就是一个男三号，没什么戏份可言。难为吴君宝结结巴巴的，好歹把角色体会说清楚了。
　　赵斯媛又问他对赵丽与黄晓军两位大明星的感想之类的问是，拉拉杂杂问了二十分钟，摄像又有话了：“这盘带子没了，只剩一盘带子了，再采我怕拍片场不够了。”赵斯媛这才停下来，打发他去拍片场。

　　见旁边没人了，吴君宝轻声说：“你这人！下回别这样，一个小角色，硬要采也采不出什么花儿来，怪尴尬的。”
　　赵斯媛：“我只有这点权力了，再不用它帮帮你，我还干啥记者呀？”
　　吴君宝说：“隔行如隔山，你帮不了我。”

　　片场已开工，而吴君宝还站着这里。赵斯媛轻声问：“这场戏没有你呀？”
　　吴君宝说：“说是我的那场戏挪到晚上八点再拍。主演临时调时间。”
　　赵斯媛不能置信：“你不是说你早上七点有戏，所以才通知三点起来化妆的么？”
　　吴君宝一笑：“这很正常，又不是第一次了。”
　　赵斯媛心里作痛，吴君宝一脸的疲惫，虽是浓浓的戏妆，也盖不住他脸上隐隐的黑眼圈。
　　赵斯媛走到片场边，叫住一个路过的工作人员：“您好，我是吴君宝的经纪人，请问副导演在哪儿？”那人一指片场边一个矮胖子。吴君宝不知她要干嘛，愣愣的在远处看着她。
　　赵斯媛对矮胖子说：“导演你好，我是吴君宝的朋友。”
　　副导演上下打量了一下她，疑惑的：“你有什么事吗？”
　　赵斯媛小心翼翼：“我家吴君宝早上三点就起来化妆了，但等了一天也没他的戏，我说，以后关于他的场次，能不能安排得紧凑一点？这样耗下去，身体吃不消不说，演戏的状态也不会好。”
　　副导演翻了翻通告单：“吴君宝，演什么来着？哦---”
　　他作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演男二号的助手是吧？”
　　接着他轻蔑的：“他的场次？我们组里所有的戏都要围着男一号来安排。怎么？有什么意见吗？”
　　赵斯媛不提防他这样不客气，微气：“我说你们这个组能不能再乱点？这不是耍人玩吗？”
　　副导汪不耐烦的：“别吵了，不满意可以去找制片人。哪个组不是紧着男一女一来安排场次。要想时间紧凑？”
　　他露出讥讽的微笑：“努努力，当上男一号呀。”说完这句，他看了此时已走到旁边的吴君宝一眼，扬长而去。
　　赵斯媛气得直瞪眼，吴君宝看着赵斯媛，淡淡的说：“算了。”
　　这时，制片走过来喊了声：“待会儿要停电，晚上的戏临时挪到十一点。没戏的演员先回去休息。”
　　赵斯媛瞠目结舌的看着吴君宝，剧务过来发盒饭，赵斯媛轻触简陋的塑料餐盒，饭菜一点温度也没有。吴君宝拉着她：“正好，我们吃饭去吧。”

　　回到剧组宾馆吴君宝的房间。这是一个一楼的四人间，乱糟糟不说，还有股霉味儿。
　　赵斯媛把给他带的东西一一掏了出来，吴君宝轻声说：“别倒腾了，我们吃饭去吧。你好不容易大老远的来看我一次。”
　　赵斯媛闷闷的说：“别出去了，你抓紧时间上床睡一觉，我去给你把饭买回来。”
　　吴君宝说：“我不能睡，不然头发和妆都会乱，又得长时间补妆，算了。”
　　赵斯媛叹口气，指着桌子说：“要不，你趴那儿睡会儿吧。”
　　吴君宝一笑，拉着她坐下：“你别为我担心，光顾生气了，还没让我好好的看看你呢。”
　　他目不转睛的看着赵斯媛，握住她的手，安慰她：“没事的，我都不生气，看把你气的。等戏，挪戏，砍戏，这在剧组不是很正常吗？演员就是永远在等，等光，等人，等景。我都习惯了。”

　　赵斯媛叹了口气，抖开毛裤往他腿上比划了一下：“夜戏肯定冷，穿上吧。”
　　吴君宝摇摇头：“穿上之后，感觉不对，不穿了。”赵斯媛说：“又拍不到。”
　　吴君宝：“拍得到的，演的是武将，腿上不能鼓鼓攮攮，怎么也得利落一点。再说了拍的是夏天的戏。”
　　赵斯媛又急又气：“我买的不对，早知道买贴身超薄的那种，就怕你不够暖和。”
　　吴君宝见她这样，一笑，拥她入怀，拍着她的肩，反倒象是她受了无尽的委屈。赵斯媛喃喃道：“还是得签个公司啊，有经纪人，有个助理，许多事让公司出头，也就好办了一点了。”
　　吴君宝：“那也得有人愿意签我。咱们出去吃饭吧，这附近有家特好的四川菜，我带你吃去。开心点，嗯？不要为我担心。”
　　两人吃完饭，吴君宝说担心错过拍戏，便直接上片场等。坐在道具堆里，赵斯见
　　吴君宝一副萎靡的模样，便说：“要不你靠在这里睡一会儿？待会儿开拍之前我叫你。”
　　吴君宝宽慰的说：“有你在我真是省心多了。那我就眯会儿。”没过两分钟，吴君宝就
　　靠在墙角睡着了。
　　梦中他也不能放松，眉头依然紧紧锁着。赵斯媛握着他的手，看着他的脸。鬓角贴的
　　头套太紧，扯出丝丝细小的皱纹；妆已经掉了些，嘴唇有点苍白•••

　　这一眯可不打紧，从九点一直到十一点多，吴君宝还在呼呼大睡。赵斯媛也瞌睡得慌，一边奇怪怎么还不开始，片场一个人也没有，照理说该布光了。
　　突然有个人冲进来，气急败坏的叫：“吴君宝，吴君宝在这儿吗？”
　　正在熟睡的吴君宝一下子惊醒，跳了起来，答道：“在。”
　　那人正是制片，他暴怒的看着吴君宝：“你丫脑残了吧？今天晚上拍B组你不知道吗？”
　　吴君宝慌忙：“哥，只跟我说挪戏，没跟我说B组啊，一直说的是拍A组。”
　　制片怒吼：“不是跟你说挪戏吗？你妈的手机一直也没接呀？”
　　吴君宝赶紧掏出手机看了看，里面一个未接电话也没有。他傻眼了，但立刻反应过来，抱歉的说：“对不起哥。”
　　制片一挥手：“算了，甭废话了，赶紧走吧，导演都急了。”

　　两人跟着制片飞奔到另一个片场。到了B组，导演黑着个脸看着吴君宝，沉着脸问：“怎么回事？”
　　男一号当红小生黄晓军阴阳怪气的：“让这一屋子人等你，面子够大的呀兄弟。”　副导演对着吴君宝怒目圆睁：“你签的哪家经纪公司？还没见过哪个男三号这么牛逼呢？挪个戏都要给我们甩脸子，你以为你是谁呀？
　　灯光、摄影师、道具、演员---所有人都瞪着吴君宝，本来熬夜戏就累，再加上又拖了一小时，一张张长期严重睡眠不足的脸上此刻都带着恨意看着他。

　　赵斯媛见吴君宝呆立在原地，一副灰头土脸无言以对的样子，心疼不已，怒道：“你们统筹安排得有问题，根本没人通知吴君宝----”
　　副导演眼睛鼓了起来，吴君宝用力拉拉她的手，陪着笑脸鞠了个躬：“导演，各位兄弟，是我错了，我没记清楚。我给大家赔礼道歉，马上补个妆就来。五分钟。”
　　黄晓军哼了一声，把剧本重重的往椅子一摔，没好气的：“五分钟？我的状态不行了，再等半小时吧。”
　　说完指着吴君宝，怒视着他：“你他妈的知道一个演员的状态有多重要吗？你是哪个野鸡学校出来的小杂碎，啊？老师没教你演戏之前先学会做人吗？这几十号人等你一人？耍大牌？谁不会？”转身走了，一边走一边自言自语：“操你妈大家一起熬死算球。”
　　他的助理狠狠瞪了吴君宝，屁颠屁颠的跟了上去。吴君宝脸色惨白，只是强笑着，不停的鞠躬：“对不起，对不起。”
　　副导演大吼一声：“还死在那里干什么呢？还不快点去补妆去？”

　　在化妆间，吴君宝一边补着妆，一边悄声说：“你回去吧，不是明天上午的火车吗？”
　　赵斯媛看着镜子里的他，心里堵得喘不过气来。
　　吴君宝在镜子头对她笑了笑：“不要为我担心，快回去吧。”
　　化妆师没好气的：“别说话行吗？没看正补着妆呢吗？”
　　吴君宝作出行礼致歉的手势，表情诚惶诚恐。赵斯媛不忍他再分神，转身走了，步伐有如千斤重。不行，无论如何，得签个经纪公司了。只是，北京城之大，愿意签他的公司在哪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