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就是在一起》爱唯

14、好好演戏，保重身体，忘了我

　　吴君宝迷迷糊糊再一次醒来时，发现赵斯媛跪在床边，一边给他换毛巾，眼睛悲伤的凝视着他，泪水成串的落下。
　　他抬起手想拭掉她脸上的泪，却无力动弹，只得安慰她：“别哭了，下回不喝了。”赵斯媛把脸贴在他烫烫的脸，泪水滴在脸上，带来凉意。
　　吴君宝梦呓般的低语：“傻瓜，偶尔生病不是正常的么？”但赵斯媛索性抱住他，哭得浑身颤抖，低声的一连串的喊道：“君宝，君宝，君宝…….”

　　隔了一周，吴君宝又上外地拍戏去了。临走时，赵斯媛说她马上要去公司干活儿，就不送他了。
　　吴君宝搂着她的腰说：“你还是别来看我了，来回跑怪累的，反正我半个月就回来了。”
　　他亲亲她的脸，深情的说：“等我多挣点钱，你就可以辞职去片场陪我了。最好你能来当我的经纪人。”
　　赵斯媛心里怆然，笑道：“你要有我这么笨的经纪人就惨了。”
　　吴君宝刮刮她的鼻子：“没事，我聪明就行了。”两人恋恋不舍，再见的话说了又说。赵斯媛今天格外的缠绵，勾着他的脖子一直不放手，头埋在他的胸前不起来。
　　见她身子发颤，吴君宝心里叹息，知道她又在掉泪了。低声说：“你这个人，可真的是水做的，几天就回来了。”
　　赵斯媛仍不肯放手，哭得象生离死别一样。吴君宝亲亲她的头，温言道：“再不走赶不上飞机了。”赵斯媛搂着他，闭上眼，最后一次留恋的摸摸他脖子上的那颗痣，这才松手，满脸泪水，挥手道别。

　　等吴君宝走后，赵斯媛给林晓薇打了电话，相约在盛天会谈。
　　一落座，林晓薇看着赵斯媛哭过的眼睛，心里明白几分。
　　她问的第一个问题是：“吴君宝知道你来找我吗？”
　　赵斯媛道：“你觉得他能同意吗？”林晓薇：“所以？”
　　赵斯媛：“我既然来见你，我就会处理好。”林晓薇抱臂问：“怎么处理？”
　　赵斯媛平静的说：“搬家，辞职，和他包括周围的人断绝一切联系，从他的生活中彻底消失。”林晓薇想了想，问：“怎么才能做到？”
　　赵斯媛怅然道：“北京两千万人口，如果我坚决不见他，他怎么可能找得着我？何况如果照你所承诺的，他会不停的接戏，更没有时间找我。”
　　林晓薇内心波澜翻滚，看着她。赵斯媛也看着林晓薇，她还是那样雪白，精致，然而又透着女强人的强势与自信。“何况我也知道，你签他，至少有一半的原因是因为你喜欢他，我更不会妨碍你了。”
　　林晓薇一笑：“扯远了。我签他，只是因为我认为他有升值的潜力。我愿意为这桩生意赌一把。”
　　赵斯媛反问说：“是吗？那为什么非得要求我和他断得干干净净呢？我不可以悄悄的和他保持联系吗？”
　　林晓薇冷冷的说：“所以你认为吴君宝红不了是吗？一个宣称自己单身的偶像，经常被记者拍到和女朋友约会，还隔三差五被丈人的债主追债。你觉得这样的新闻怎么样？”

　　赵斯媛被她一连串的话打击得哑口无言，林晓薇的强势可不光是在面上的。看着林晓薇，她想起《围城》里对于“同情兄”的解释。
　　不管林晓薇再怎么掩饰，她知道，林晓薇签吴君宝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出自于对吴君宝的爱。为什么林晓薇也这么爱吴君宝呢？表演系那么多花样美男，家里出入着有钱有名的青年才俊，她却单挑了一贫如洗的吴君宝来爱。爱原本就是盲目和没来由的不是吗？
　　原来，对同一个人的爱，会使即使敌对的两个人也感到彼此可亲可近….
　　想起吴君宝疲惫的面容，赵斯媛心里一阵阵发紧，说：“好吧，谈条件吧。无论是什么原因，无论是什么人，只要能对吴君宝好，就是我的恩人。”
　　林晓薇说：“我不会马上签他，至少要等两个月。”
　　赵斯媛瞪大眼睛。林晓薇说：“第一，我要做许多准备工作；第二，我不希望吴君宝把你的突然离开和我为他解约联系在一起，而只会告诉他，我是在飞翔看到他的资料才联系他的。”看来她是一早想好了。这样的安排真是妙，那么吴君宝就是想破脑袋也不会知道了。是在赌吧？大家都在赌。

　　林晓薇冷峻的说：“我希望你信守承诺，既然答应要消失，就要从此不联系才是，否则我---”突然赵斯媛伸出手来，打断她，真诚的说：“谢谢你，成全吴君宝，也成全我。”
　　林晓薇一愣，也握住她的手。赵斯媛又说了一句：“我有两件事，能不能代吴君宝求你？一件是先预支点片酬给他，他父亲的病，很严重….”
　　林晓薇手上用了用力：“我会的。”
　　赵斯媛嗓子噎住了：“还有一件，他身体不是太好，家族遗传性乙肝，我请求你，千万别让他太累。”
　　林晓薇看着牵肠挂肚的赵斯媛，满脸纵横的泪水，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沉默了一会儿，她说：“赵斯媛，吴君宝交到我手里，你就放心吧。”这是唯一一次，林晓薇直接表达了自己对吴君宝的感情。

　　把爸爸从派出所领回来之后，半个月了，这是第一次和爸爸见面。饭馆里，赵斯媛点了几道菜，又要了两瓶啤酒。见闺女不但没生气，还如此盛情款待，爸爸有点慌了神，不知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见他愣神，赵斯媛说：“先吃饭吧。”爸爸虽然忐忑，然而饭菜的香气撩得他忘记不安，一口气干掉两大碗米饭。
　　见他吃饱，赵斯媛倒了两杯酒，递给他一杯，爸爸讷讷的：“斯媛呀---”她止住他的话头：“先别说，喝吧。”
　　赵斯媛一口气干掉半杯，沉默了一会儿，说：“从小，你就不喜欢我，喜欢我哥，有好东西紧着他，压岁钱也永远比我多。重男轻女这我不怪你，咱们那儿人都这样。不管怎么着，你也供我到高中毕业。我永远都感激你。”
　　爸爸愣愣的看着她。赵斯媛又喝完半杯：“后来我哥死了，你天天喝酒，喝完了就打我妈，打完了就去赌博。你们大人的事，我也管不了。你心里难过，觉得没儿子抬不起头来，找个地方发泄，我也可以理解。”
　　赵斯媛倒了杯酒，又喝了半杯，眼睛湿润：“甚至你管我要钱还赌债，无穷无尽，快把我逼疯了，我也是没有办法的，谁叫你是我爸呢？”

　　然后，她目光严厉：“但是，这件事一而再、再而三的牵扯到吴君宝，这就过了。吴君宝不该你的，他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你知道你每次从我这儿走，我都感觉在吴君宝面前无地自容吗爸？我受不了你一次又一次在我爱的人面前这样丢我的脸。”
　　她激动得说不下去。
　　停了停，平复了一下心情后，赵斯媛说：“爸，这是我最后叫你一声爸。你以后自己好好过吧，别把希望寄托在我身上，老幻想着我能出人头地让你过上好日子。我没有这个义务完成你人生的梦想，你完成我爷爷的梦想了吗？”
　　爸爸被噎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赵斯媛最后一仰头，把酒一口喝干，斩钉截铁的说：“从今天起，我不认你这个爸，你走吧。”
　　爸爸呆若木鸡，完全没想到赵斯媛来这么一出，被她的杀气镇住，木木的站起身来。
　　赵斯媛加了一句：“你从今往后但凡再找吴君宝一次，就别指望死后我能给你上香烧纸！”
　　望着爸爸走远的身影，赵斯媛原以为会满心伤痛，却不料一身轻松，甚至连一丝犹豫和遗憾都没有，为什么要到这个地步才发现，当初就该及早做出这个决定…..赵斯媛把酒喝光，晕乎乎的走出饭馆。

　　收拾东西，凭的是一股作气。把箱子提下去后，站在屋子中间，赵斯媛才返过劲儿来，心空得险些站不稳脚跟。
　　她走到阳台，沐浴着黄昏的阳光，大口大口的吸着气，仿佛要再坚定一下自己的决心。加油，没什么了不起的赵斯媛，你当初不是一个人独身闯荡北京吗？大风大浪都过来了，现在好歹身上还有点积蓄，也有工作经验。虽然辞了职，但明天就有三份面试了。怕什么呢….
　　手机响了，是吴君宝。后天他应该就回京了。他在外拍戏时，两人每天都至少要通一次电话。吴君宝跟谁都话少，就跟赵斯媛，絮絮叨叨聊也聊不完。
　　今天他照例在电话里诉说着片场的事，以及自己在剧组的生活。最后他叹了口气：“斯媛，同样都是酸辣土豆丝，为什么剧组里的盒饭这么难吃？”
　　赵斯媛忍着泪，尽量用平常的声音温言道：“你一回来我就给你做。”

　　忽然有人敲门，赵斯媛忙说：“请等一下。”一边捂住电话。原来是她叫的车。
　　司机本来挺不耐烦，一见她满脸泪水，有点愣了，说：“不走吗？我都等二十分钟了。”
　　赵斯媛示意他先下去，说自己马上就走，一边跟吴君宝说：“有点事，我先不跟你说了。君宝-”
　　吴君宝听得她突然嗓子哑了，在电话里笑了：“想我了吧，亲一个。”电话里传来“叭”的一声，她哽咽了一下：“再见。”
　　挂掉电话，赵斯媛环视着屋子。床头还挂着她给吴君宝买的一件黑毛衣，杰克.琼斯牌。她拿到第一月工资之后，没舍得给自己添置东西，第一件事就是给吴君宝买了这件对于他们而言很贵的衣服。
　　赵斯媛拿起毛衣，把头埋在里面，上面还有他残留的气息，那样熟悉，那样亲切。赵斯媛再也忍不住了，腿一软，跪在厅里，泪涔涔而下。这样的决定是不是错了，是不是太荒谬了？
　　她想马上给林晓薇打电话，告诉她自己反悔了；她想狂喊司机，把行李搬上来，归回原位，一切回到原位。但赵斯媛立刻站了起来，走出去。

　　面试很顺利，赵斯媛收到了三份offer。比较了之后，她最终进了星辉娱乐。
　　星辉是圈里有名的文化公司，业务包括影视剧制作、大型活动以及媒体。其旗下一个电视娱乐栏目《现场》，以及一本杂志《明星周刊》，闻名遐迩，是许多明星又爱又恨的两个重量级媒体。
　　爱，主要是被关注证明自己的知名度到了一定层级；恨，则是如果被其曝光负面新闻，杀伤力非常大。尤其是《明星周刊》的狗仔特工队，更是令明星谈之色变。
　　赵斯媛其实一直志不在当一个电视娱乐记者，然而入行就象嫁郎一样，进行干了一段时间，再改行，既需要勇气也需要机会。
　　第一天去星辉入职时，赵斯媛从媒体部出来，走过影视制作部，艳羡的看着里面忙碌的人们。进来了，都在一家公司，会有机会的吧？得赶紧把手头的剧本往下写了，只是现在这样失魂落魄的心情…..

　　如果可以，赵斯媛一步也不想出门。她只想昏昏沉沉的躲在屋里，就这样，怔怔的一坐一天，任由思念排山倒海的把自己掩埋。而不是象现在这样，心痛如割，却还要坐车，上公司，报选题，拍片子，写稿，配音，排机房，编片子。
　　尤其是来了新公司还要好好表现，不能太失常。
　　而最叫她难熬的是一到下午，太阳慢慢偏西时，黄昏逼近。独自一人渡过黄昏，是需要勇气的。
　　尤其是这样热烈、温馨、灿烂的黄昏，把过往山寨得那般象的黄昏。若在那样的时刻，吴君宝又打来电话，就只有咬紧牙关，挂掉电话，抵挡前尘往事的嚣张的侵扰，静待夜晚温柔的到来。
　　要一直等到夜幕降临，赵斯媛才会感到一种疲倦的踏实。这个八平米的小平房收容她奔波的身体；点亮小小的桔黄的台灯，它则收纳她的灵魂。

　　倒在床上，赵斯媛不想吃饭。最开始的十几天里，她每天晚上蒙着被子哭，哭蒙了的时候，也曾动摇过，怀疑过自己的决定。
　　然而随着时间的流逝，她越来越觉得自己的决定无比正确。眼泪哭干了之后，她就静静的呆在这黑暗冰冷的房间里，等思念的阵痛过去。无论多漫长的疼痛，横竖会过去吧？
　　他吃饭了没有？心情怎么样？林晓薇会遵守约定吗？会吧。把他交到一个深爱他又有能力的女人手里，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手机响了，是吴君宝的。这是他今天打来的第十个电话了。也是十几天以来他打的不知第几个电话。这会子他该是在片场拍片子，打这样的电话，怎么入戏？
　　赵斯媛泪眼朦胧的看着手机，一分钟后，手机不响了。赵斯媛拿起手机翻看着吴君宝这段时间发来的近百条短信：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你在哪里，快回电话。
　　我们谈一谈吧。
　　赵斯媛你这个混蛋！
　　我五天后回北京，我们见个面吧。
　　我想你….
　　眼泪一滴滴掉在手机屏幕上。这些短信，充满了愤怒、委屈、疑惑、伤心、思念。仿佛吴君宝的心绪一幕幕的在赵斯媛面前重演一遍。他该是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气得暴跳如雷，伤心得不能自已，迷惘得不知所措….

　　吴君宝又打来电话了，赵斯媛用颤抖的手拿起手机，等了一会儿，下了决心接了电话。
　　电话居然通了？那头吴君宝不能置信的语塞，竟无话，又立刻狂喜的试探性开口：“斯媛？”这是这么多天来第一次听到吴君宝的声音。
　　吴君宝只听得那头赵斯媛吸着鼻子的声音，说：“斯媛，你在哪儿？”吴君宝的声音更多的是伤心，也许他的愤怒已经平复了。
　　赵斯媛不答，只是贪婪的听着他的声音，从今以后，也许只有从电视里才能听到这动人的嗓音了。
　　吴君宝温柔的说：“我现在回来见你好不好？我不演了，”赵斯媛听得那头也吸着鼻子，想是也流泪了.
　　“我没办法工作了，我要崩溃了斯媛。你怎么啦？”赵斯媛清清嗓子，把哽在胸中的激流与酸楚咽下去，一个字一个字说：“君宝，好好演戏，保重身体，忘了我。”说完挂了电话。
　　后来吴君宝一直在后悔，当时为什么没有开通录音功能，没有把这最后的一句话录下来。这最后的诀别，决绝，沉重，无情，可为什么听上去，同时有着浓得化不开的爱和眷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