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就是在一起》爱唯

15、谁红谁遭殃，这是规律。

　　赵斯媛消失了，一点征兆也没有的。她从单位辞职了，钱嘉佳也一问三不知，居然钱嘉佳还急得直跳脚，建议报警。赵斯媛父亲却只是一脸的哀伤，说自己也不知道她在哪儿，但她没事，让大家不用担心，因为她妈妈说她只是暂时不想与大家联系而已。
　　偌大的北京，从此不见这个人了。长安街，二环，三环，四环，五环，地铁里，人流如织。一趟趟的列车，哪一趟里有她？
　　可又分明到处都是她。他们的房间里，吴君宝有时仿佛还能看到她站在厨房里炒菜，她在阳台晾衣服，卫生间她没有带走的常用洗发水，那香味勾起他无尽的恍惚，仿佛看见她正在洗头。

　　有天在街上，看见糖葫芦，他买了一串，却又愣住了。他不爱吃这玩意儿，要不是赵斯媛爱吃，这么大一串，他根本吃不完。
　　签了盛天集团之后，接到的戏质量高多了，而且工作时的环境也比以前强。盛天的助理小娜只对他一个人，起居饮食、排剧组日程方面照顾得无微不至。
　　盛天替吴君宝解约花了五百万，他曾惶恐的担心自己会辜负盛天的投资。但解约时，大唐的话让吴君宝重新认识到自己的价值。
　　大唐一脸不情愿的说：“盛天还是有眼力，我这好不容易栽下的桃子，倒让你们给收成了。君宝你再考虑考虑？咱哥俩儿不是合作挺愉快的？要不咱们俩的合约条件可以再谈谈。”
　　吴君宝想起万总那粘乎乎的手，一股厌恶与气愤之情浮上心头，但现在已经不需要他再与大唐理论了。
　　林晓薇微笑道：“唐总这笔买卖挺划算，据我所知你当初签吴君宝可没花什么钱，这一年吴君宝替你挣了不少钱呢，也差不多了。”
　　大唐见吴君宝一脸不欲多谈的表情，哈哈大笑，话锋一转：“没错，现在轮到他给你们挣钱了。希望吴君宝以后红了别忘了，当初可是我给你打下的良好基础。”

　　林晓薇还预支了新戏的一部分片酬给吴君宝，让他为父亲治病，并建议，等吴君豪毕业了之后，直接当他的生活助理：“你身边还是有个自己的亲人陪着踏实。”
　　这样的安排，真的是无可挑剔。要不是当初赵斯媛四处推销自己，林晓薇又怎么可能在飞翔见到自己的资料可是，你现在在哪里？
　　所有的爱情戏里，都有赵斯媛。那天在片场，拍摄一场关于苦苦思念爱人的戏，他一条就过。那么长的台词，句句说到他心坎里。
　　借着戏的掩护，吴君宝尽情的流着泪，渲染着一腔疑惑、伤感与思念。演对手戏的女星被他投入的感情感染得眼泪汪汪，备好的泪液都用不上，导演都忘了喊停。
　　下来之后，吴君宝看见林晓薇也眼睛湿润，不过她又怎么能体会他的心情？

　　日场收工，回到片场宾馆。见吴君宝情绪低落，林晓薇变着法儿跟他聊天，并打发助理小娜去宾馆餐厅，要求厨师给炖个汤。
　　吴君宝靠在沙发上，低声说：“晓薇，别费事了，我太累了，吃不下。”
　　林晓薇心疼的说：“夜场还要拍，你不吃怎么能有精力呢？”
　　吴君宝强打精神说：“我没事，一会儿随便吃点什么就行。对了---”他迟疑了一下：“我的安定片吃没了，你能不能帮我买点？”
　　林晓薇吃惊的问道：“你每天都吃那玩意儿？”
　　吴君宝：“嗯。要不睡不着。”
　　林晓薇不能置信：“你每天收工都一两点钟，睡眠不足四个小时，怎么能睡不着呢？我看别的演员累得沾着椅子就能着。”
　　吴君宝笑笑说：“就是说嘛，每天累得脑子快成糨糊了，就是睡不着。我觉得我再不吃药快不行了。”

　　镜头前的吴君宝精神饱满，一点异样没有。然而下了戏，他完全就是泄气的皮球，六神无主，无论何时都是恍惚的状态。
　　这林晓薇能理解，此刻吴君宝正如失恋的人，甚至比失恋更惨，因为他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失恋了。他抓心挠肝也揉不到那块疼的地方，仿佛正在接受凌迟的人，明知疼痛，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刀一次次的落下，无力阻止。
　　他不知道把自己这一米八几的个儿往哪里搁，怎么搁，心才会好受一点。
　　然而他居然严重到夜夜要靠吃安定才能入睡？他的脸颊有点陷下去，即使打了粉也看得出那脸色的灰暗。
　　林晓薇心里颤一下。她拉了把椅子坐到他面前，郑重说：“君宝，你跟我聊聊，好吗？”
　　吴君宝茫然道：“聊什么？”
　　林晓薇，你这是在冒险。“聊聊---赵斯媛吧。”
　　吴君宝嘴角扯出个不成形的笑：“我聊不了这个话题，没有力气。你要真想帮我，”他停了下：“就让小娜给我买药去。”
　　林晓薇沉思：“或者，拍完这个戏，我们先停一停，你休息一段时间。”
　　吴君宝眼神里带着惶恐：“那就更完了，晓薇，无论是什么活儿，你帮我接下来，我一天都不想闲着。”
　　总要有个过程，过了这段时间，也许他就会好。林晓薇咽了咽，把那份酸楚与心疼咽了下去，也许，还有淡淡的心虚与愧疚，温言道：“好，我答应你。现在就让小娜去买药。”

　　公司媒体部每到月底都会开大型策划会。这天赵斯媛没啥事，就早早到会议室候着，一边翻着新出的一期《明星周刊》。无非是谁发新片，谁代言某品牌，谁的时尚理念最为独特，之类的。但图片五彩缤纷，倒也亮丽可赏。赵斯媛正在认真看着，旁边坐下一个陌生男子。
　　又来新同事了？媒体行业流动性大，招聘大门常打开，欢迎速投简历。赵斯媛一边翻着杂志，一边搭讪道：“怎么样？咱们公司出的杂志不错吧？”
　　男子笑道：“不错在哪里？”
　　赵斯媛不意他这样回答，愣了一下说：“你看这新闻，多全面，圈里的大活动一个没拉。你看这个，她去米兰时装周的图片，只有咱们杂志独家拿到了呢。”
　　男子鼻子里轻笑一声：“你管这叫新闻？”
　　赵斯媛再次愣住了。“咦，这不就是新闻么？大家不都这么报道？”
　　男子拿过杂志，指着说：“A新片上映，车马费三百，发通稿；B代言名表，车马费五百，发通稿；C国际时装周大受欢迎，公关费八百，发通稿。”
　　他合上杂志，两眼炯炯：“所以哪条是记者自己写的？全部都是来稿照登，哪条配叫新闻？”

　　赵斯媛震撼了，上上下下打量着这个男子。他戴着眼镜，黑毛衣外套件灰绿色羽绒服，一张和善的脸平淡无奇，只有黑框眼镜让他多了几分文气，看上去三十岁左右。
　　赵斯媛不得不暗暗承认他说的有道理，但又强辩道：“可是老百姓就爱看啊。”
　　男子又反问：“你怎么知道？”
　　他又指着杂志：“他，一线歌手，保护小动物协会代言人，可是经常在家打老婆；他，新晋偶像小生，号称单身，可事实上有一个谈六年的女朋友；她，当红玉女，暗地里其实是一个煤老板的情妇。”
　　他又合上杂志，笑道：“他们都在撒谎，所以我认为新闻，就是用事实让他们撒不了谎。我认为老百姓爱看这个。”
　　赵斯媛倒吸了一口凉气。这时同事们都陆陆续续进来了。会议主持人，公司副总兼杂志总编郭培也走进来了，亲热的向男子打招呼：“老记，你来啦？”

　　赵斯媛这才明白，原来他居然是圈里鼎鼎有名的资深狗仔老记。《明星周刊》著名的“狗仔特工队”的头儿。
　　她原来在脑中对这些神秘人物的想象呈两极分化。有时想像他们猥琐庸俗，紧盯明星桃色八卦吃喝拉撒不放；有时想像他们帅气威风，将不可一世的明星们逼得仓皇逃窜狼狈不堪。没想到他长得如此普通。
　　老记其实本名姓季，但大家叫习惯了，加上他在圈中年头太长了，据说他高中毕业就作了娱乐记者，当狗仔也有六七年的历史了。他带来的另外两个一个叫阿南，一个叫向飞，都是老记一手带起来的人。

　　一年前，《明星周刊》为了抗衡对手《星周刊》，总编辑郭培突发奇想，力排众议，将知名狗仔老记收至麾下，开出优厚待遇，请他专门负责偷拍明星。
　　老记当时是自由职业者，也乐得有个权威纸媒作为平台，于是带着小兄弟来到杂志社成立偷拍工作室，专司每月一期的特别策划，其实也就是偷拍。
　　有意思的是，别的偷拍记者遮遮掩掩，忌讳别人称呼自己是狗仔队。这老记偏招摇过市，工作室就叫“狗仔特攻队”。还在内部放出豪言壮语，称要“砸烂女明星的贞洁牌坊，撕碎男明星的道貌岸然。用偷拍的滔天洪水，托起娱乐圈的道德方舟”。

　　来到星辉半年之后，老记率领阿南和向飞报道了两个非常轰动的新闻。一个是老牌艺人陈虎和新星曹云的婚外情。一个是大导演黄剑冰和模特吴丹的车震门。
　　这两个娱乐事件震惊了圈里圈外，因为陈虎在娱乐圈中一直是以模范丈夫形象示人，而黄剑冰则天天在媒体上大谈育儿经，俨然是好父亲的代名词。
　　这两个事件爆发后，当事人被舆论一边倒的谴责，陈虎最终离婚了，曹云天天被网友骂狐狸精；吴丹的广告代言被停了，黄剑冰倒是该拍戏拍戏，事业上没受啥影响。但据圈中人士私底下透露，老婆已经回娘家了，八岁的女儿也不理他了。
　　老记这下在娱乐圈越发风光，《明星周刊》销量大增，风头一时无两。

　　本来视频部与杂志部就是属于半打通的业务关系，一些重大的采访可以既做视频，同时也出人物专稿。见老记列席视频部的策划会，赵斯媛暗自惊讶，不知节目组要拍的哪个明星又要倒霉了。
　　会议开始了，老记说，谁蹿红，就盯谁，这是偷拍组一直能吸引受众的不二法宝。而他的偷拍与别的狗仔不太一样的是，对于偷拍对象，他会至少提前一年就开始留意，从车牌号，家庭住址，往来的朋友，到喜欢出没的场所，与周围人的互动等。
　　“视频部本周报过来的选题，我们对新蹿红的歌手贺刚比较感兴趣。希望编导去拍摄时能带着我们的摄影记者一起去，对贺刚有个距离的观察。”
　　贺刚居然也有狗仔队盯上了？那么他是红了。赵斯媛看着投影上贺刚大幅照片发愣。都说娱乐圈是造梦的地方，从流浪歌手到当红明星，改变命运只在一夜之间....

　　赵斯媛是单身汉，一人吃饭全家不饿。钱嘉佳虽然有王小迪，他却长期不在北京，两人因为聚少离多经常吵架。这天赵斯媛找钱嘉佳吃饭，正听见两人打电话。只听得钱嘉佳气急败坏的嚷：“你不用回来了。”
　　那边王小迪说：“我真的是买不着机票，我只有一天的时间，没有合适的航班。我一早还得出外景哪。”
　　钱嘉佳：“对呀，所以我说你不用回来呀。你也不用给我打电话解释。事业第一么，男人没事业就会被女人看不起么，先立业后成家么。这一套我听腻了。不用，你犯不着。”说完怒气冲冲的挂了电话。
　　赵斯媛小心翼翼的：“怎么啦？”
　　钱嘉佳：“我都两个月没见着他了。原本说这周能回北京呆几天，又说拍摄计划改了，回不来了。真可笑，还跟我说下次回来时和我一起去挑房子，他出首付，把我名字也带上。”
　　赵斯媛:“他是真爱你呀。你要知道现今有多少人因为房子反目成仇吗？好几百万呢。”
　　钱嘉佳：“呸，我不稀罕。算了算了，不说他了。周六贺刚签售会，我这忙得焦头烂额的。”
　　赵斯媛好奇的：“以前一起混地下室，现在人家在天上，我们在地下，什么心情？”
　　钱嘉佳笑着说：“心情蛮复杂，虽然贺刚人挺好，对我挺照顾的，但毕竟是不一样了。”
　　赵斯媛心虚的：“贺刚没问起过我吧？”
　　钱嘉佳好笑的：“你说呢？当然问过了，他说吴君宝那阵子快疯了。不过我告诉他我和你也基本断了联系了，他也不再问了，估计知道问也问不出什么吧。”
　　赵斯媛既庆幸又失落的点点头，看来和吴君宝的关系，是一点点断掉了。这也好，相忘于江湖，老死不相往来……

　　钱嘉佳看着她情绪低落的样子，既心疼又埋怨：“何止吴君宝快疯了？那阵子我也快疯了。你这个死家伙，不带这么吓人的。我当时都报警了你知道吗？”
　　赵斯媛喃喃道：“那怎么办？他找着你就能找着我。我既然要离开，就要做得干干净净才是。”
　　钱嘉佳说：“看来林晓薇是有两把刷子，我听说他现在正在拍的这个民国剧是今年圈里投资最大的，阵容也非常强，吴君宝算是真正上道了。贺刚说吴君宝的前途一片光明呢。”
　　赵斯媛笑道：“那才不枉我的一番苦心呢。不说这个话题了，贺刚的签售会准备得怎么样了？”

　　一说起工作，钱嘉佳又郁闷了，倒在沙发上喊道：“两千个歌迷，安保压力呀，我的小心脏啊！”
　　赵斯媛想起老记正在盯着贺刚，心里非常矛盾，犹豫半天还是说了：“嘉佳，你让贺刚小心点，我们杂志的狗仔队盯上他了。”
　　钱嘉佳看了她一眼，头更疼了：“贺刚怎么惹你们啦？”
　　赵斯媛无可奈何的说：“谁红谁遭殃，这是规律。”